苏婳的眼里慢慢沁出泪来。
李韬隐忙抬手,擦拭苏婳面上的泪珠。泪珠越滚越多,慢慢洇湿了被褥。
滚烫的泪珠直灼到人的心里。李韬隐抿了抿唇,安慰道:“莫哭,你已经回来了。这是在本王的寝宫里,再没人敢打你了。”
他的声音又轻又柔,如一片羽毛慢慢落在苏婳的心里。她得了安慰,哭得越发厉害。
哭声凄凄切切,细细软软的,透着股娇音。连带着被褥都一颤一颤,怪可怜的。
李韬隐叹气,半扶着她起来,把她揽入自己怀里。
他一下一下抚摸着苏婳柔顺细滑的青丝,慢慢道:“你现在饿不饿?身上还疼吗?你放心,一切都有本王安排妥当。害你的人已经被本王绑了,你怎么罚都可以。杜秋娘被降了位份,如果你不满意,本王就让人给她下鸩毒。”
苏婳抽泣得小胸脯一抖一抖的。她埋头缩在李韬隐怀里,闷闷道:“疼得很,也饿得很。”
轻烟袅袅,寝宫里洋溢着柔和的色彩。王福忠进来,便瞧见两人这般模样。他鼻观口,口观心,将食盒放到小桌上,轻声道:“苏姑娘,请您用些粥吧。王爷知道姑娘这两日要醒来,特地吩咐东厨上温着粥,两个时辰一换,这还新鲜热乎着呢。”
内务府训练出来的宫人有一种本事,说话的声音总是含着喜意,叫主人家听了也跟着欢喜。
苏婳倒有些不好意思。她从李韬隐怀中出来,坐直身子,低着头整理发丝。
她的头发又浓又黑,素白小手抚上去,碰撞出一种极致的美感。小脑袋半垂着,细长的睫毛一颤一颤,香腮上还凝着两滴泪珠,“啪嗒”一下,泪珠就滚下去,落到李韬隐的宽袖上。
李韬隐心中一热,这才感觉胸前一片温热的潮湿,原来是方才苏婳把泪水尽数蹭上去了。
他的唇边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扬一扬脸,示意王福忠将粥端来。他接过粥,修长手指舀起一勺,喂至苏婳唇边。
苏婳有些受宠若惊。她睁大眼睛,一双眼睛雾蒙蒙的含着水气,撩得人心起波澜。
李韬隐板起脸:“快喝。”
苏婳皱起脸,轻启小嘴,小心喝了一口。不待李韬隐舀第二勺,她就飞快地将粥接过来,软糯道:“我自己来。”
小嗓子才哭过,娇娇的带着鼻音。许是劫后余生,她痛哭一场,精神一下松懈下来,也忘了自称的礼节。
李韬隐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边,拇指和中指微微捻着,突兀想到她方才躺着的模样。情潮如海水般向下涌去,李韬隐轻咳一声,微微侧过身子。
苏婳喝完,将碗递给王福忠,然后闭上眼睛,又往被褥里缩。
李韬隐把她从被褥里捞出来:“躺回去做什么?起来消消食。”xǐυmь.℃òm
苏婳睁着无辜双眸,悄声道:“我害怕。”
“你怕什么?”
苏婳不吭声,眼里立刻涌起水涟涟的雾气。她抽搭一下小鼻子,又缩回被褥。
李韬隐耐着性子,又问了好几句,苏婳这才将小脑袋从被褥里伸出来,只露出一双眼睛,如盈盈一弯春水,怯怯的看着他。
“我害怕再也生不出孩子。”
李韬隐一愣,旋即了然。他想了想,低声吩咐王福忠几句,王福忠很快就带进来一个小太监。
隔着几重帐幔,苏婳见到一个瑟缩的瘦弱身影。
他朝着两人“砰砰砰”磕着响头,王福忠在旁不耐烦地打断他:“别磕了,你向王爷再解释一遍。”
“是。”那人低眉顺眼,恭谨万分,“奴才是门房伺候的,名唤小贵子,苏姑娘房里伺候鹦哥的小福子,便是奴才的同胞弟弟。一个月前,玉荣姑娘……呸,是玉荣,玉荣她找到奴才,让奴才去找一味叫商女恨的药。
“奴才打听好久,方知此药早已为前朝所禁,只偶尔在江南画舫出没。奴才托了一个专走江南的跑商,跑商说,此药千金难求,且有价无市。
”想来也是,这药如此伤天害理,想来老天爷也要让其绝迹的。正在这时,奴才的弟弟告知奴才,玉荣将王爷赏给苏姑娘的鹦哥,留在了她自己的院子里。
“奴才心知蹊跷,便寻来一味罕见的香料。此香料亦是难寻,香气与商女恨很是有几分相似,却没有那歹毒的药性。”
李韬隐冷笑一声:“你办事倒是妥帖。”
小贵子又“砰砰砰”磕起响头。他急声辩道:“王爷明鉴,奴才是榆木脑袋,只知道玉荣要害人,以为寻来假药便可。未曾想到她是拿苏姑娘做了筏子,要去害宫中的娘娘!奴才若孤身一人也罢,但奴才还有个同胞弟弟,玉荣拿小福子威胁奴才,奴才不敢不从……”
王福忠见李韬隐摆了摆手,便朝小贵子做了个手势,止住他未完的话,把人带了出去。
方才听到一半,苏婳的脸上便露出喜意。待小贵子说完,苏婳又惊有喜,甜甜地笑了出来。
李韬隐的眉目亦柔和下来,温声道:“这小贵子狡猾得很,事发前便找到借口去庄子逗留了半月,本王前几日才将他挖出来。否则,只要说明商女恨不过是假药,也不用费那么大的波折。”
苏婳眉眼弯弯,笑道:“多亏他狡猾,懂得找来假药糊弄玉荣。方才妾身思及此事,便悲痛不能自抑。冒犯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她笑得端庄和婉,又恢复了素日的妥帖模样。
李韬隐心中便有些膈应。他抿一抿唇,半日方道:“日后在本王面前,你不用贱称。”
本朝规矩,只有正室在丈夫面前,才不用贱称“奴家”或“妾身”。除个别地位尊高者,其余女子俱要循此礼法。
苏婳吃惊,红唇微张,如被人轻吻过的色泽。
李韬隐滚了滚喉结,身子微微向前探,想采撷这抹动人的嫣红。
王福忠正好推门进来,禀道:“王爷,玉荣晕过去了。”
他一面说,一面抬眼,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这这这?苏姑娘这是因祸得福了?
李韬隐坐直身子,淡声道:“把她浇醒,带进来。”
王福忠心下万分后悔。这么些年了,自从那事以后,王爷从未正眼瞧过别的女子。如今好不容易……却被自己打断了!
他恨得欲抽自己几个巴掌,忙应了一声,颠颠的出去了。
苏婳没察觉到方才的波涛暗涌。她蹙眉道:“王爷还没跟我说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李韬隐想了想,挑出些要紧的说给她听。才说完,玉荣就被两个太监搀着进来了。
之所以说是抬进来,是因为玉荣双腿弯曲,无法伸展,膝盖似是废了。她面色惨白,飞快地往里觑一眼,见苏婳好生生坐在李韬隐的床榻上,她蓦然睁大眼睛,似是见到什么了不得的事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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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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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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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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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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