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
真实情绪便是不甘,并不全是因为苏震山之事而不甘,而是因为傅修远的行为做法。
她清晰地记得傅修远以前说过一句话,尤为深刻。
针对莫少谦的。
当时是因为代小纯的事情,她问傅修远,因为代小纯的事情,会不会伤了他和莫少谦的和气?
傅修远当时怎么回答的?
“兄弟而已,哪里比得上媳妇重要?”
她还记得傅修远当时的说这句话的表情,将她搂在怀里,幽深的双眸认真地瞧着她,仿佛她就是他的全世界。
可如今看来,戏言罢了。
这种可笑的话任谁听来都是哄孩子的,唯独那时候的她听的面红耳赤,欢喜地将他的样子都刻进了心底。
想想那时的她,再看男人如今的行为,只剩下可笑。
有风吹来刮过脸颊,泛起一丝丝痛意,苏倾城抬手捂了捂脸,满天空的暖阳竟然驱散不了春风中夹杂的寒意。
……
临近中午苏倾城去了医院。
之前心中对苏震山怨言满满,如今知道他病情恶化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心中多少存了一些愧疚。
更让她心中不舒服的是她明知道凶手是谁,但没办法报仇。
正是中午休息时间,没想到苏天逸也在病房中守着。
苏天逸见到她的到来,神色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便恢复了神色:“来了。”
苏倾城点了点头。
“来了就坐会儿。”苏天逸也没说别的,给她让开了些许位置。
没有问苏倾城怎么会突然来看望苏震山,只是平静的打招呼,在苏天逸看来,自家妹子是个有思想有主见的女孩,做什么事情自然有她的道理。
更何况之前两人发生过一场争吵,苏天逸也不想再吵了。
看了眼苏倾城的脚,他眼神黯淡了些,有些不自在地解释:“这几日公司有点忙,听惊白说你扭到了脚,一直想看看你,但因为公司的事情缠住了。”
缠住是一方面,更多是不知道该怎么主动联系苏倾城。
毕竟上次她说话挺狠的。
苏倾城自然知道这个原因,点了点头,注意力放到了公司身上:“公司出什么问题了吗?”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情。”苏天逸勾唇笑笑,“几个合作商看父亲病倒,趁机闹事罢了,你放心,我能掌控住。”
那就好。
苏倾城这才放了心。
前有苏震山出事,她难免担心苏天逸这边也出问题,家里人已经七零八散了。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
“听过你小哥说……”苏天逸望着她,薄唇微启,却又照顾到她的情绪而欲言又止。
苏倾城懂他的意思。
但她现在没有什么想要说话的欲望,便敷衍道:“没什么,不过是在一些小问题上起了点分歧,过段时间就好了。”
苏天逸多看了她两眼,最后也只能默默点头。
病房里安静的很,苏倾城带来了一些饭菜,本来打算一个人吃的,顺便跟躺在床上的老头子说说话。
如今见苏天逸在这,便打算分给他一半。
当元隐将带来的保温盒打开,苏天逸却忽然起身:“中午我还有应酬,本来就只是抽了十分钟的时间来看老爷子,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你慢慢吃,我就不吃了,先去见客户。”
“见客户不先吃点东西?”
“餐桌上有吃的,不用担心,大哥就先走了。”说完,他便拎起床头上的外套大步离开了房间。
病房门轻轻关上,空气中只残留一丝薄荷味的男士香水味道。
大哥有点喷香水的习惯,淡淡的薄荷味,用来压住身上的烟草气息,给人一种清冽的感觉。
元隐看向了苏倾城。
苏倾城:“你先出去吧。”
“是。”
元隐恭敬应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退出了房间。
因为是中午,不少人来医院送饭,站在走廊中便听见了每个病房中传出来的味道,略显有点吵。
熬了一天一夜,元隐也有些困倦,便进抽烟区点了一根烟。
望着不远处的病房,元隐的神色若有所思,不知想到什么烦心事,他狠狠地抽了一口烟,浓浓的烟雾吐出来,却吐不出积在心口的那抹情绪。
病房中。
饭菜的清香在病房中缓缓弥漫,诱惑着人的鼻间和味蕾,躺在床上的老人仍旧毫无动静,唯有苏倾城旁若无人地吃起来。
忽而,她夹了一块蔬菜,送到床上老人插着氧气管的嘴边:“老头,你馋吗?”
“……”
“你定是馋的吧?你此时此刻做梦应该都闻到了饭菜味,但是你吃不到啊。”
“……”
“老头,你说你这一辈子图什么?你把权势看的那么重要,结果还不是躺在了这里?爷爷不给你的,你就算是想尽办法也不是你的,到头来,你不还是人财两空?”
“……”
“你看看,你连吃片蔬菜叶子的资格都没了,真可怜呐。”
“……”
“你为什么要把我往傅宅送,为什么,为什么……”
女孩坐在床边,往嘴巴里送着东西,闷闷不乐地自言自语,白米饭一筷一筷毫无意识地往嘴巴里送,一直撑到自己双颊鼓囊囊的,吐也吐不出去,咽也咽不下去。
她支支吾吾地说着话,说到最后连自己都听不懂的话。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病房,洒在她的身上,那些从她嘴巴里溢出来的每个字眼都泛着层层哀伤,仿佛一个人走到了绝境,诉说着自己如何沦落到这种地步,在平静地等待着死亡的判决书下来。
躺在床上的人毫无意识。
水渍静悄悄地滴在他的手背上,磨出了老茧的食指忽地颤了颤,却也不过是转瞬即逝。
……
傅氏。
视线昏暗的办公室,男人坐于大班椅中,目色平静地望着窗外的夕阳,神色幽暗,深晦的目光让人捉摸不透。
叩叩。
孔昂敲门之后走进偌大的办公室,有些为难地提醒:“主子,蔡小姐又来了。”
男人的神色终于有了波动,却微不可察地皱起了眉心。
“她来做什么?告诉她,现在是下班时间。”
“可是……”
忽然一阵高跟鞋的声音传进耳朵,一双玉手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傅总~我就知道孔特助请不动你,我亲自来请你了。”
长长的音调,似嗔似哄。
藕色的长裙,深灰色的亚麻大衣,略显柔和的脸颊却有一双欧洲人才有的深邃双眸,气质不凡,仿佛中世纪某贵族的千金,她如今的穿着也走在了国际时尚潮流的前沿。
女人毫不客气地推门而入,丝毫不觉得自己无力。
孔昂见此无奈地朝傅修远看去,耸耸肩,表示对于这位重要人物,他根本就拦不住。
谁让傅氏如今正在跟瑞士银行合作?
而面前的这位则是瑞士银行某行长的千金,哪里能惹得起?
跟蔡小姐手底下的喽啰过过招还行,但是正主来了,孔昂根本出不了手,干脆整个人都退到了自家主子的身后。
“怎么都不说话?就这么不欢迎我?”
蔡雅径直走到大班台前,双手撑住了大班台的边,俯身居高临下的朝男人看去。
面前这个清冷的男人明明有求于她家,却在她示好后无动于衷,甚至连个软话都不曾有,官方的好像个机械。
偏偏是这种傲气,让她越发想要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跟在旁边的孔昂见此,默默又往后退了两步,远离是非之地才是最重要的。
而坐在大班椅中的男人?
男人神色毫无波澜地瞧着窗外,眸色幽深仿佛坠入了另一个空间,并没有看到面前的女人,直到蔡雅忍不住重重地敲了下大班台的桌面,叩叩两声,他被吵得皱了下眉心,不悦地朝她看去。
蔡雅瞬间勾唇一笑:“终于正眼看我一个了?”
独特的深邃眉眼叫她笑起来泛着异域风情的魅惑,一双深蓝色的眼睛会勾人似的。
然而对男人毫无用处。
傅修远从不是一个肤浅的人,对面前女人的美貌,更有百分之百的免疫力,像看一件普通物品似的瞧着她,礼貌地开腔:“蔡小姐,如今是下班时间。”
“我知道啊。”
岂料对方毫不在意。
甚至更是笑盈盈地往前凑了几分,亮晶晶的双眸瞧着她:“那就……傅先生,不知可有幸,请你共进晚餐?”
“没幸。”
两个字就蹦了出去。
简单粗暴,叫蔡雅脸上的笑容成功地凝住,眨了眨懵逼地大眼睛瞧着他。
想她瑞士银行的千金,上哪不是众星捧月,无数男士巴结讨好,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而且这不是第一次了。
蔡雅也不生气,只是收回撑在大班台上的双手,脸色冷了些,抱臂道:“傅修远,你不觉得这样拒绝你的合作商,会让你的合作商很没有面子吗?”
傅修远没吭声。
这样的漠视更让蔡雅掉面子,语气加重了三分:“我在跟你说话,傅先生,请你尊重一下我!”
傅修远:“……”
就跟听不见似的,甚至连眼神都不给对方一个了。
站在后面的孔昂见此忍不住背过身去垂眸偷笑,果然,男人在装聋作哑这件事情上都有不一般的天赋。ωωω.χΙυΜЬ.Cǒm
“孔特助!”
忽然身后响起一声略带愤怒的喊声,孔昂瞬间一个激灵,连忙打起浑身的警惕看向身后的女人。
“在的,蔡小姐。”
“你们家傅总不知道其中利害,难道你不会提醒一下?你难道不知道如果我不高兴的话,我们的合作很有可能就泡汤了吗?”蔡雅笑着,脸上带着得逞的意味。
孔昂考虑一下:“是这样的蔡小姐,我们主子……耳朵不好使。”
“什么?”
“就是,有时候我们下面的人说话,他也听不见,我这么说,您能理解吗?”说完,孔昂很是无辜地朝蔡雅扯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
蔡雅瞧着面前笑的一脸奇怪的孔昂,又看了眼坐在大班椅中无动于衷的男人,目光中逐渐染上了怒意。
她怎么还能不明白?
他们分明就是耍她的,她带着满满的自信来约傅修远出去吃饭,结果就得到这种结果?
这短短一周的时间她可约对方三次了。
都说事不过三。
沉默了一会儿,蔡雅静静地瞧着大班椅中的男人,也渐渐平复了情绪。
她自小身份尊贵,什么牛鬼蛇神都见过,什么样的场合都见过,还不至于被面前这点小事情就刺激的失了仪态。
蔡雅瞧着面前的男人,微微勾起了红唇:“傅修远,我们瑞士银行对于普通的合作一般当天就结束了,我却已经在你们海都待了一周,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思吧?”
孔昂闻言看向了自家主子。
是这样的。
这位蔡小姐动不动就来找主子,本来他们只觉得是合作之间可能有问题没有摩擦好,但后来也慢慢感觉出了不对劲。
又是邀请主子喝下午茶,又是要一起共进晚餐。
打着谈合作的幌子,做着这些事情,但是在过程中又丝毫不谈合作的事情。
这分明是心思不纯啊。
最可怕的是,他在得知蔡小姐对他家主子有意思之后,旁敲侧击地说过主子是有家室的人。
然而没用。
并不是人家听不进去,人家是根本就不听他说的话。
要不说西方人就是开放,开放到人家明明有了未婚妻也能无所顾忌地上啊!
“心思?”
就在气氛僵硬的时候,一直装聋作哑的男人终于不厌其烦地开了口。
瞧着面前的女人,傅修远只是冷冷地勾唇一笑:“蔡小姐,你有什么心思跟我没关系,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我也并不怕您现在就终止合作,您完全可以收拾东西走人,本身傅氏和瑞士银行的合作就是想想奔赴,没有说谁非谁不可,我们之所以选择瑞士银行不过是因为它是世界上最安全的银行,如果贵银行不能顺利进行合作而给我司带来麻烦的话,我们可以完全选择其他的,我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麻烦。”
言下之意: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蛋,给你能耐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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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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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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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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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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