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到此刻,简宁欲追上前去问个明白。谁知站得太久,腿脚发麻,一时连半步都挪动不了。等到血脉好不容易通畅了,刚走了两步,身后竟然传来了七七娇嫩的呼喊声。回头一看,只见皇甫珏牵着七七的手正朝这厢跑了过来。
简宁不得不停下脚步,张开双臂向七七含笑道:“来,到娘这儿来。”等两个女儿走近了,一把将小的抱起来,一边向皇甫珏道:“是不是妹妹睡醒了,见不着妈妈害怕了?”皇甫珏拉着七七的辫子道:“瞧着怯生生的,哭起来嗓门真大。我被她吵得心烦,只好带她出来找你了。”
简宁抱着七七再转身看向霍青时,那厢已经听到了动静。霍无忌向简宁遥遥施了半礼,眼神比从前颇有不同,竟带着几分慈爱。简宁忙点首致意。想起年中路过范阳时,甄夫人留她住了两日,老爷子连面都不露。今日这般,倒真是受宠若惊了。
再看霍青,他嘴角微扬,面上漏出一丝笑意,眼底里尽是柔情。简宁因之心下大定,想来大事已成,便也回以微笑,将怀里的七七转了个向面朝霍青。待霍青看清她怀中小人的面貌时,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七七兀自懵懵懂懂的,不知对面何人。皇甫珏将一切看在眼里,不禁睁大眼睛道:“妈妈,那人是谁?瞧着好生面善。”简宁望着霍青远去的背影,语带轻快道:“你这妮子好没良心。从前你可没少骑在他背上作威作福。”
皇甫珏歪头想了想,随即叫道:“呀,是霍叔叔。他果真回来了。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他了。我去请个安去。”说完,不等简宁反应,提起裙角便追了出去。
简宁失笑摇头,任由那妮子胡闹去。她望了显仁宫一眼,终究没有勇气踏进去,便带着七七坐上彤辇回了淑景殿。心里盘算着,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再向皇甫琰仔细打听今日召见霍氏父子的事。
谁知,黄昏时分显仁宫传来小皇帝的口谕,说是今晚不过来了,要陪皇奶奶用晚膳。皇甫谦那厢没有动静,房子陵在宫里安插的人也不见再送消息来。简宁因此有些不安。
用晚饭时,皇甫珏因刚见过霍青的缘故,缠着简宁问了不少关于他的事。简宁耐着性子,把能对孩子说的都说了。
话说皇甫珏如今与一班世家贵戚子弟时常流连市井街坊,算是见过些世面,可是照旧与一般深闺女子一样,最喜谈论各种八卦传闻。尤其是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她一个怀春少女自然津津乐道。及至吃得半饱,嘴里便衔着筷子道:“霍叔叔年纪一大把,怎的到现在还没成亲。没道理唉。他是大英雄,长得又俊,该有许多姑娘喜欢才是。”
简宁翻了个白眼道:“小姑娘家家的,倒关心起长辈的事来。兴许他眼光高,一个也瞧不上呢。男儿志在四方,或许他不愿被儿女私情羁绊住也说不定。”皇甫珏一本正经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是嫡子,开枝散叶,为霍家绵延子嗣,那是他的责任。希文、希平都那么大了,再过几年,他们都该当爹了。我泱泱国朝多少名门女子,竟找不出一个来配他。我不信。”
简宁闻言,忍俊不禁道:“说不定他不喜女色。”皇甫珏摆手道:“非也非也。霍叔叔是大英雄。书上说,但凡英雄就没有不好色的。”简宁又道:“他天性凉薄。”皇甫珏又道:“霍叔叔待人那样好,必是个多情之人。”
皇甫珏尚未及笄,居然说出这么些乱七八糟的话来。侍立在旁的婉儿及一众侍女个个忍不住掩袖偷笑。简宁想到昔日的宝宝已经长成一个能与自己说体己话儿的大姑娘,不由万分欣慰,抚摸着女儿的鬓边道:“是谁说咱们永泰公主不肯读书,成日里只会闯祸的。依我看,咱们公主最懂人情世故,看人的眼光也很好。想来市面上的那些话本小说还真没少读。”
皇甫珏听着这半颂半讽的话,扮了个鬼脸,身子一歪便倒在简宁怀里撒起娇来。这时,七七放下手里咬了一半的羊肉馅烤饼,打了个饱嗝道:“娘和姐姐在说什么?霍叔叔是谁?”简宁便告诉她说,霍叔叔就是今日午后在显仁宫门外冲她微笑的那位将军。
七七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努力回想着,也不知有没有想起来,突然没头没尾地蹦出一句:“娘长得好看,他可以和娘成亲。”
此话一出,惊倒一片。七七的教养嬷嬷高氏刚刚新聘不过两日。慌得她赶忙上前跪在佳人脚边不住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失职。请太后恕罪。”简宁道:“童言无忌。你何罪之有,快起来吧。”
高氏谢恩起身,抬头瞥了一眼,只见圣母皇太后脸上笑靥如花,全无一丝怒意,方松了一口气,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简宁与两个女儿用过晚膳,原想着命人去显仁宫打探个实信来。谁成想被两个妮子一通歪缠,陪她们疯玩了整个晚上,硬是把这茬给忘了。直到亥初,好不容易哄得二人去睡了,她已疲累至极。卸下晚妆,梳洗一番,便倒在牙床上沉沉睡去。
半夜醒来,简宁周身酸痛,乏力欲呕,竟是发起寒热来。这一病一连三日下不得床来,除了强灌进些汤药外,一星水米也吃不下去。直到第四日早上,她睁开眼来,忽觉神思清明,直嚷起饿来。wWW.ΧìǔΜЬ.CǒΜ
婉儿扶她靠坐在床头,喂了半碗粥,吃了两口酱菜,简宁方觉有了些力气。正欲问起霍青重掌御林军的圣旨可曾下了,却见侍女领了个熟人走进寝殿来。
婉儿放下鲛纱床帐,吕霖就在帐外向人儿拱手行礼,相询道:“听说太后今日起来已能进食,现下觉得如何?”简宁道:“好多了,身上不痛了。”又问:“你几时进宫的?”吕霖道:“进宫三天了。蒙镇南王举荐我入太医院任职。偏生我进宫的时候,你就病了。巧不巧?”
婉儿在一旁道:“王爷前日差人来告诉我林大夫进宫的事。我自然请他来为姐姐诊治。可怜姐姐病得七荤八素的。一连两天林大夫来请脉,您都睡得昏昏沉沉的,竟是一点儿不知道。”
简宁道:“原来如此。”便问起馨儿来。正说着,馨儿就端着茶盘走进殿来。她将茶盘交到婉儿手里,然后跪在帐外向简宁行跪拜大礼。简宁喜出望外,忙唤她坐到自己身边来。馨儿笑吟吟地端着茶盘,揭帘而入,坐到床沿上道:“奴婢伺候您吃药。”说时,舀了一匙汤药吹凉了送到人儿嘴边。
简宁在她手上喝了一口,入口又苦又涩,眉头微蹙道:“这里没有外人,你和从前一样叫我姐姐就好。眼下我身边除了婉儿,没一个得用的。你就安心留在宫里陪我。等将来局势安定下来,再考虑自己的事好不好?”
馨儿的心事,在马场的时候大家就知道。就是吕霖,也不过揣着明白装糊涂。馨儿素来直爽,便大大方方道:“我年纪还小,正该在姐姐身边多服侍几年。至于别的事,我愿意别人未必愿意。横竖日子还长,以后再说吧。”
简宁道:“正该如此。上回你中了瘴气大难不死,将来必有福报。且在我身边呆上两年,积攒些京城的人脉。就凭你制香膏、面脂的手艺,将来开个香粉店,立个字号,笃定财源滚滚。到时候想要什么人没有?”馨儿转头看向帘外,笑着点了点头道:“我都听姐姐的。”
简宁一边吃药一边由吕霖为其把脉。待她吃完药漱过口,吕霖亦道一声:“好了。”她便将手伸了回去,依旧靠在床头的大引枕上。吕霖坐在床帐外一张圆墩子上,双手抚膝道:“好好将息几日,当无虞矣。这一年你操心太过,耗尽心血,再加上着了凉,所以病势凶猛。好在你还年轻,在马场的那些日子身子调养得很好,把从前的亏空都给补上了。要不然,哪能好得这么快?”
简宁嗯了一声,眼见馨儿捧着茶盘出去了,身边只剩下婉儿,便压低了声气道:“我这身子要是再生养能撑得住吗?说实话。”吕霖初时疑心自己听岔了,略一琢磨,便醒过味儿来。他抬头看了婉儿一眼,清了清嗓子道:“不敢说有凶险,苦头是一定会吃的。为保周全,最好先调理上一年半载。”
简宁闻言,不觉松了一口气。遂道:“正好借这回生病的由头,等病好了,你就把药换了。就说我身子虚弱,需要长期调养。此事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吕霖如今的新身份是霍家给的,算是霍家的门人。他与佳人又交情匪浅,不得不应承道:“你放心,我理会的。”
简宁透过鲛纱帐,觑见他额角上渗出一层细汗来,不由没好气道:“想当初你替独孤枫办事的时候,胆子可是大得很。你放心,这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要你自己不说出去,我这里绝不会让你担上半点干系。”又道:“太医院每隔半月都会遣人去栖凤宫给母后皇太后请平安脉。原是卢太医的差使。老人家服侍三朝,年纪大了,也该回乡养老了。以后这差使就烦劳林大夫你吧。如何?”
吕霖这些年费尽周折,就是为了能再见到独孤柳。一听此言,正中下怀,忙起身拱手道:“卑职领命,多谢太后成全。”简宁因而笑道:“我成全了你,你可不许帮她来对付我。你得仔细想想怎么跟她圆谎。她要是知道是你反水助我脱身,绝饶不了你。”吕霖道:“你放心,若再反水,我岂非里外不是人,再无面目苟活于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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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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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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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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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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