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官须知,要施行此法,必得先用利刃将筋脉断裂处已经愈合的皮肉剖开大约半寸,然后将饿极了的噬虫放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无须导引,那些噬虫便会自行向肌理深处钻去,啃噬那些早已萎缩断裂的筋脉、腐肉。
待那些噬虫食饱了,自行爬出。再用镊子夹出,换上生力军。如此往复,直到后面的噬虫再不肯钻入肌理,便知那些腐肉和坏死的筋脉已被啃噬干净。到了这时,再将伤口缝合,敷上生肌散,静待皮肉止血、愈合。
整个过程十分痛苦。为保噬虫之功,伤者不得服用止痛的麻药,因此须日夜忍受刻骨蚀心之痛,伤口鲜血淋漓,十数日不能止。此法非常人所能承受。所幸霍青意志坚决,又是在战场上打熬过筋骨之人,兼且一年来已将身子调养地十分健壮,有这三种缘故,方能受得此法。
待筋脉新生,伤口完全愈合之后,霍青再每日运功行气,以内家真气将新生的筋脉一点一点打通。此法虽无痛苦,但是进展缓慢,如抽丝剥茧,需要耗费极大的耐性。霍青本来心性中就带三分木讷,倒也很是沉得住气。忽忽数月,从无一日间断,而今功力已经恢复了七八成,挽弓控马,早已不在话下。
这期间他除了运功疗伤之外,便是与皇甫谦、简宁及房子陵等人以书信联络,商讨进京勤王一事的种种细节。此等机密事,自然不可轻易落于纸面。就在出发赴大都之前,简宁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法子。
有一晚,她忽想起离魂前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次日一早,便托场主夫人韩氏传话给镇南王妃吴氏,托她速速去寻几名熟练的刊印工匠来,只说要将从无量山带来的那些古籍残卷重新摹刻成书。此事她在无量山时就想做。那时因南昭国内这样娴熟的工匠甚少,一时寻访不到方才作罢。
吴氏接了消息,很快就在南宁州找到了一家印刷作坊,以重金聘工匠前往滇军马场听用。其时已有了活字印刷术,那几名工匠又十分得用,不过三两日功夫就支起家伙用具。不出二十日便印出第一本古籍来。
简宁知道此计可行,便吩咐那几名工匠暂停刊印医书,自去霍青的书房寻了一本《论语》,命工匠重新排版印刷,印出五本。这五本《论语》的内容与原书别无二致,只是每页的页数及首页的行头皆以阿拉伯数字标注。持此书作为母本,以阿拉伯数字标注密信中文字所在的位置,便可传递任意消息,而使外人无法破解。
皇甫谦和房子陵俱是聪敏过人之辈,收到母本后不久,见到简宁差人送来的写满数字的信笺。不过一时三刻便解了那信笺上的哑谜。霍青、甄夫人有简宁亲自在旁提点,稍加点拨,便也学会了此法。那阿拉伯数字的写法本来简单,众人依样画葫芦,很快便将此法运用自如。
至于那几名工匠,自霍青带着钱虎、吕霖等人北上范阳之时,仍旧留在滇军马场,由馨儿主持继续刊印那些医书典籍。没个一两年不能完事。如此一来,倒也免遭封口之难,是为大幸。
“每回信里都不提,害我一直为你担心。今日看起来,手上的伤竟是全好了吗?”
这片刻的相聚是何等珍贵。霍青与简宁吻得难舍难分,二人生怕再这样下去,一般都是久旷的身子,若是把持不住做下事来,到底不雅,不得不分开唇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叙些别后离情。
简宁依偎在霍青怀里,喃喃道:“七七很乖,可爱极了。改日我带她来见你,让她给你磕头。你是她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你,只怕她到不了这世上。珏儿、琰儿都大了,自有他们的见识。你我之事,我并不指望他们谅解。但是七七不同,她还小,我要把她留在身边,亲自教养她长大,让她奉你如父。”
霍青嗯了一声,并不搭话。简宁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便又道:“我答应过甄阿姨的事,如何敢忘?你等着瞧便是。就怕到时你又要与我提什么尊卑论什么纲常,一门心思要当个忠臣义士。那样就怪不得我食言咯。”
霍青一听这话,知是戏言,在人儿面颊上捏了一把道:“还记仇呢。此次进京勤王,一半为你,一半为我,更是为了你我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我且放下话来,就算将来被人掘坟鞭尸,我也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是我霍青要明媒正娶的妻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至于别的,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简宁感念其情,几欲垂泪,忙捂住他嘴道:“不许说那样严重的话。”说着,在那薄唇上亲了一口,含笑道:“身后之事,你我都不要多想。单看你的面相,我知道你呀一定会子孙满堂,寿终正寝。”说完,又连声道:“去去去,我怎么也胡说八道起来。”
霍青不由忍俊道:“既是子孙满堂,我都快四十了,娘子你可得加把劲儿。”说完,一只手竟探进那墨狐斗篷内,在人儿平坦的小腹上重重揉了几下。简宁哪里受得了这个,忙并拢双腿,将那温热的大掌一把拍开。
霍青见她从面皮里透出赤红来,一双眼睛水朦朦的,只管咬着唇儿瞪他。心下又是怜惜,又有几分得意,便咬着她耳垂道:“事不凑巧,改日吧。”气得简宁在他胳膊上狠狠掐了几下。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忽听车外马蹄声得得,如擂鼓般由远及近。简宁整了整衣饰,揭开窗帘向外一看,原来已经到了庄子门口。方海吁地一声勒停马车,向车内道:“姐姐,元帅到了。”www.xiumb.com
简宁遂向驰道方向望去,但见黄尘飞扬,一对人马正浩浩荡荡向此处驰来。定睛一看,为首之人正是皇甫谦。他身着常服,外披裘领斗篷,俨然一个富贵闲人。身后的滇军士兵也个个劲装短打,一眼望去,与房家、独孤家的护院并无什么不同。
皇甫谦既已到了,接下来的戏就该他登场了。霍青在人儿额角上印上一吻,道了句多加小心,便打起车门帘下了马车。简宁倚在窗边,眼见男人走到皇甫谦马前行了个军礼。皇甫谦随即下马。二人站在庄子外说起话来。
不一时,独孤枫所在的马车也到了。皇甫谦走上前去,将车门帘揭开一条缝隙向内张了一眼。随后便见霍青手下的那两名大汉合力将人从马车里抬了下来,由庄里的老苍头引路,将已经醒转正自拼命挣扎的独孤枫抬进门去。
事既办成,霍青向皇甫谦又施了一礼,便孤身离去。想来霍家已经在左近安排好了接应的人马。简宁扒着窗沿眼巴巴地望着。直到霍青去远了,才收拾起心情,起身下了马车。
皇甫谦迎上前来,一脸关切道:“大清早折腾到现在,累坏了吧。”简宁道:“王爷说哪里话来?都是计划好了的事,不过依计而行,并未出什么意外,哪里就累了?”
自从石头城出发以来,佳人一直是这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从不肯与皇甫谦多说一句闲话。但有要事商量,二人不得不同处一室时,便命婉儿随侍左右,寸步不离。又兼各州官府中总有些谄媚小人,知道镇南王为人忠直,唯独在女色上留意,一路上进献了不少美伎良婢。难得吴氏不在身边,无人拘管,皇甫谦便来者不拒,夜夜笙歌,已自应接不暇。二人同路行来,倒也相安无事。
皇甫谦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此刻距寿宴还有两个时辰。是进庄子歇歇脚再走,还是这就随我进城?”简宁道:“迟则生变,还是不要耽搁为好。到了驿馆,再歇不迟。”皇甫谦道:“卿卿所言甚是。走吧。”说时,竟伸手过来牵住她柔荑。
简宁待要挣脱,却听皇甫谦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今日之后,你是何身份我是何身份,再也不能像今日这般说话行事。何必做出那些小儿女情态来?反倒把我对你的怜慕之心看得也忒低了。”简宁一听这话,竟是自己小家子气了,只好任由他牵着去了。
皇甫谦的马队约有五六十骑,在大都城门前排成了一字长龙,引得在此等候进城的百姓人人侧目。自有那长于见识之人,见了兵士们所骑的滇马,又见识了那领头之人的气派,已然猜出了皇甫谦的身份。这风流王爷的名头,天下皆知。今日得睹真人风采,众人皆伸长了脖子,生怕一个不留神,就错过了这样难得的机会。
只见皇甫谦端坐于马上,挺胸叠腹,脸上带一丝和煦的笑容。其人慈眉善目,白面美髯,不似武将,倒与家家户户灶台上供奉的灶君老爷有几分相像。这三分长相,七分气度,引得周遭百姓纷纷拍手称叹。
皇甫谦遂命随行从人取铜板向人群抛洒,立时引得众人高呼王爷千岁,纷纷蹲身去捡拾。场面立时变得有些混乱起来。守城的兵士见状,不敢再耽搁,连忙打开中门,催促皇甫谦的马队快些进城。
马队中间有几辆靛青帆布围成的马车,咯吱咯吱地从人群身边经过。行进之间,但见有年轻女子从车窗帘内探出头脸。众人见了,不由心想:这镇南王果然风流得紧,进进出出都不忘携带女眷。
皇甫谦带着一众人马回到驿馆所在的崇仁坊。坊内大大小小共建有十几间驿馆。皇甫谦下榻的驿馆,名曰广安阁,是坊内规模最大,接待规格最高的一间,专一负责接待各地来京的藩王。
广安阁占地颇广,楼宇精洁,内中服侍的小黄门、侍女大多由宫内选派而来。住在里面,时时处处都有人值守服侍,论起规矩来比王府还要严大。
崇仁坊的坊正和广安阁的驿丞已在坊门前等候多时。见了马队,齐集迎上前去叩问。皇甫谦就马上与二人寒暄了几句,说此次在远郊野游了数日,可谓舒筋活血,大大地透了一口气。在驿馆内日日闲坐,不但躯体过丰,一身筋骨只怕也给坐废了。
大家说笑了一回,因见皇甫谦面露倦色,坊正等二人联袂告退,又说二人的官阶不高,今夜只能在朱雀大街上观赏太极宫的焰火,同祝太皇太后千秋。
皇甫谦含笑点了点头,别过二人,便骑马至广安阁正门外石阶下,翻身下马,在方海等亲卫的簇拥下走进门去。其余护卫自去偏院歇息。至于那几个随行的美人,则由驿馆角门而入,在二门外改乘软轿,由小黄门抬往内院安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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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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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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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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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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