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他们那帮小崽子大几岁?怎么还能挨欺负?!白长这么大岁数、白长这么高个子,还不如分我几厘米!”
“要吗?”李安歌在腿上比划出半乍的手势往迟俊扬身上挥,“能分早就分你了。”
“要你个头!”迟俊扬没好气地打飞他的手,“没跟你开玩笑!”
李安歌暗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听迟俊扬发脾气。
“你那手机是擦屁股使的?出这种事儿你第一时间就该报警,管那小子怎么样干嘛?!被抓了是他活该!”
“你腿没感觉,你当然不知道手机什么时候藏你兜里的,这你为什么不跟她们说?李安歌你是麻袋啊那么能装?!那时候装逼有用么?就那么愿意听她们冤枉你?那些话好受是怎么着?”
“你们那是个什么班主任?都是老师,她怎么让自己同事骂得跟个鹌鹑似的屁都不敢放!”
李安歌看他盘腿坐在床边暴跳如雷这模样,反倒特别想笑。
迟俊扬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好像从没有人为他的委屈而这么生过气。
下午老师要求他把家长叫来的时候,李安歌是真不乐意。他知道这事自己能解决,没必要让迟俊扬多烦心,可真当迟俊扬站到了他身边坚定相信他的时候,李安歌觉得自己这布满淤泥的人生有他在真是太好了。
“好了,不会有下次了。”李安歌面向他,用手臂压在迟俊扬身侧,俯身把他圈在了怀里,“我一个月也就回来一次,只要能正常高考就行,我不管那些人怎么想。”
“我管!他们那么说你我就来气。”迟俊扬又咬了咬牙。
“别气了,气出皱纹来下次我就只能跟老师说你是我叔了。”李安歌凑近迟俊扬的脸,用鼻尖在他脸颊蹭了一下,随即又故意笑着问他:“你说行不行,李俊?”
一提这名字迟俊扬自己也乐了,他早想说这个了。
迟俊扬得意的神色溢于言表,邀功似的跟李安歌解释道:“我当时一想,我是你哥,我不能姓迟啊!深藏功与名,就写了个‘李俊’。怎么样,我这脑子还行吧?”
“我看完差点儿没笑出来,”李安歌现在也在笑,“还没过门呢就知道改姓了,你还挺传统。”m.xiumb.com
迟俊扬翻脸比翻书还快,“滚!你还笑?!良心让狗吃了吧,你知道我那时候多生气么?”
“我知道你是替我担心。”李安歌手撑床往上错身,才发现空间不够,两条腿被别在轮椅和床沿之间。他坐回轮椅拍了拍迟俊扬的膝盖,“给我让点儿地方,你坐这儿我上不来。”
迟俊扬看向他的腰下,心脏又是一阵恍如失重的扯痛。
“起开!”迟俊扬突然皱了皱眉,掀开被子自己躺了进去。
李安歌觉出他这像是真不高兴了,他有些难堪地僵在原地,“不是上次说让我穿校服给你看看么……”
“看一天了,没兴趣!”迟俊扬索性把被子蒙过头顶,“我睡了,你复习去吧。”
李安歌顿了一下,他收回了捏在被子上的手,“嗯,我一会儿把行李收拾一下,明天你退房直接帮我带上。”
迟俊扬听着轮椅在地毯上移动又停止,随后是翻开书本的声音,他才在被子里睁开了眼睛。
他已经抛开成见依恋上了一副不完美的身体,他还会为这副身体的残缺感到遗憾心疼,他也总是会因此再去想象过去那个完美的李安歌。那是一种只要想到这个人就会心动又难过的感情,与性无关、与同情也无关。
迟俊扬觉得自己背叛了连歌。
他对自己这种无意义的坚持感到矫情无比,迟俊扬扯开盖在头上的被子,翻了个身背对书桌。
“李安歌,你哪儿都别去。”迟俊扬闷闷地说。
李安歌疑惑地看向他,“我明天就是去学校考个试,考完就回来。”
“嗯。”迟俊扬又闭上了眼。
接机的车上,迟俊扬的助理揣了一脑袋的问号,可他又硬生生把这些问号咽进了肚子里。
下车时司机先去取了轮椅,然后把小迟总的朋友从车上抱下来。看着他垂着双脚被司机抱下车的模样,助理还是难以相信这人会是小迟总的朋友。
小迟总说他这个朋友是设计师,助理下意识瞟了一下他身份证信息,才刚满21岁,按理说本科都没毕业。他心里揣度没准儿人家是天才,就是不知道小迟总怎么会认识这残疾设计师,或许是季总给他推荐的也说不定。
小迟总交代他说不该问的不要问,所以他不能问。何况饭局明晚进行,他有太多要替迟俊扬准备的行程和事务,也实在挤不出工夫琢磨他的私生活。
小迟总这个朋友虽然是个残疾人,但也算让他省心。办完酒店入住,他一个人回了房间,没提额外的要求,助理今天的任务算是又完成了一件。
眼看这都十二点了,助理送迟俊扬到了房间,给他留下了明天的项目资料和礼品清单以供确认。可惜准备这么多,也没换来小迟总一声称赞。
“明天上午的车准备好了?”迟俊扬问。
助理点头,“李先生跟我们一起吗?”
“……不了。”迟俊扬犹豫片刻还是拒绝了,他拧开瓶装水喝了一口,“明天再对流程吧,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休息。”
原本应该今晚要做的事情拖到了明天,可难得小迟总发话体谅人,助理赶紧道别离开。
他回房间整理文件时才看见还有份资料没拿给迟俊扬,忙不迭又乘电梯上楼给迟俊扬送去房间。助理按了两遍门铃,没人应答,想着车马劳顿,估计小迟总正在洗澡,他只好悻悻作罢返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助理赶在出发之前去找迟俊扬,想不到又吃了闭门羹。
“来了?”迟俊扬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嗯,昨天还有份材料忘了拿来。”助理给迟俊扬让出了门。
迟俊扬掏出房卡开门,从助理手里拿过材料扫了一眼。
“昨天的我看了,整理得挺好的。”迟俊扬在套房会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翻了翻今天的补充材料,“坐,咱俩把今天的流程对一下,我看看几点回来合适。”
助理在旁边单人沙发上坐下,他打开了带来的笔记本,视线无意瞥到了茶几上那瓶打开过的矿泉水。
还和昨天他离开房间时一样。
助理和迟俊扬说明了一下今天的时间安排,H市市区拥堵程度跟北京有一拼,所以迟俊扬的行程压缩得挺紧凑。
明天他和李安歌就又要回北京了,迟俊扬若有所思地揉了揉脖子,“下午给我留出至少两个小时吧,想去湖边转转。”
“没问题,午餐在两点半之前结束就来得及。”助理在时间表上确认了一下,“对了小迟总,昨天的材料里那位常书记的信息比较多,但是听说他这个人比较难搞,您多留意一下他。”
迟俊扬的眼珠子在茶几上踅摸着,才突然想起昨晚上自己把材料拿去李安歌房间看,今天并没拿回来。
“知道了。”迟俊扬答应道。
上午他在H市项目所在地附近都转了一圈,助理带他实地转了转周围已开发和未开发的几个地块;中午迟俊扬专程去拜访了一位叔叔,他的企业位于H市,目前已经上市,迟俊扬很想听他讲讲对于H市、对于科技园区的看法。
殷叔叔跟他爸是老朋友了,这次听说迟俊扬来,特意在公司等他,带着他把公司总部和工厂都走了一圈。
迟俊扬也不喜欢绕弯子,直接说了自己此程的目的,吃饭的时候一股脑把想问的事情都打听了。殷叔叔并不介意迟俊扬这股子单刀直入,只要是迟俊扬想知道的,他都尽力做了解答。
他不厌其烦地给迟俊扬讲了许多目前这里的发展现状,也合理地给他提了一些规划上的建议。老殷觉得跟小时候比起来,迟俊扬这孩子已经稳重谦恭了许多,甚至对于H市和科技园区有很多新鲜的见解让他也耳目一新。
看来前一阵那些新闻里传得不假,这孩子变了很多,说话直率也很投他的脾气。
“就冲你这劲头,你爸爸也要欣慰啦。”殷叔叔夸奖迟俊扬很上进。
迟俊扬苦笑,“哪儿啊,我爸还老说我学都白上了,学费他拿去办养猪场,这么些年也够赚回来了。”
殷叔叔听完笑了好一阵,“老迟这么讲也没错,斯文今年夏天才刚回国,我看她每天什么也不做,就拍拍照、逛逛展的,还不如给我早点嫁人。”
殷斯文是殷叔叔的女儿,迟俊扬和她也有几年未见了,有些近况还是靠父辈聊天才知道。
“斯文肯定有她自己的安排,您不用担心。”迟俊扬劝道,“人家学艺术的,跟您这可不一样,不用搞得风风火火的,照您这么说她得去工地搬砖您才觉得她有事儿做。”
“哈哈,斯文也总是这么跟我讲!”殷叔叔聊得高兴,“今天我就该叫她跟我来公司。”
“确实也好久没见过斯文了,”迟俊扬推脱说,“可惜我这次来时间紧,明天就回去。”
“……俊扬,我记得你应该比斯文大四岁?现在还没结婚吧?”殷叔叔忽然问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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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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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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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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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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