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歌对这支钢笔爱不释手,他把盒子收到一边,拿出钢笔捧在手里看了又看。
“高考的时候老师说最好别用钢笔。”李安歌故意说。
“那还我。”迟俊扬笑着伸手去抢。
李安歌把钢笔收进右侧裤兜,“晚了,说送我的怎么还想要回去?跟我学点儿好,抠门儿的毛病就别学了。”
迟俊扬哭笑不得,又朝李安歌伸出手,“就你抠门儿!你不是嫌高考用不了钢笔么,我他妈是要去给你换成签字笔!”
“逗你呢,高考就两天,不高考的时候更多。”李安歌的手拍了一下迟俊扬的掌心,“别换了,我喜欢这钢笔,这个笔尖特别好看。”
“这倒是,我也是觉得这笔尖挺好看的才买给你,你喜欢就行。”迟俊扬哼笑一声,这才开始发动汽车,“对啦,这几天我想了个事儿。”
车灯照亮前方的路,迟俊扬踩着油门一路向前,顺着坡路从地下车库驶向宽阔明亮的马路。他觉得今天夜里行驶在这条路上心情格外的好,而且他能看出来,李安歌也和他是一样的。
“最近出差去了几次分公司,尤其是华南区的那几个分公司,感觉他们管理得都有点儿乱,从大区经理到分公司经理都是。”迟俊扬咂咂嘴继续说,“如果总部一直有人能常去转转,应该会好得多。而且H市那个项目从现在到定下来这期间也有的忙,所以我自己也不会经常在北京。”
他留意到李安歌看过来的视线,又笑了一声:“别害怕,我知道北京这些高校在广东招生名额就少,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想考,或者……考不上北京的学校也没事儿,这南方啊、还有你们广东啊不是也有好多好学校么,S大和H大什么的也都是名校……”
李安歌望着他,忽然懂了迟俊扬想表达的意思,他的嘴角勾了起来。
“你要是非要留在北京也行,我托身边的朋友什么的问了问,有几所大学我能走走关系,就是不如外地那几家名校好——当然了,我能给你找的也都是好大学。不过T大那样的我费点儿劲,不捐栋楼给你弄不进去。”迟俊扬无奈苦笑,“我家在伦敦有个商业项目,去年谈下来的,将来我申请在那儿常驻也行,反正公司和房子都有。美国嘛……房子有,就是我们家的本事还没大到在美国搞业务,我可能没法常去。别担心,你没读国际课程也没事儿,办法有的是,想申请咱就抓紧。”
李安歌叫了他一声,“小迟总。”
“我说的所有这些地方,我家都有房子,学费和生活费你都不用担心,我出。一栋楼盖不起,这点儿钱出得起。”迟俊扬不让李安歌打断他,信心满满地继续说着他的规划,“不管你学什么专业,毕业以后我都能给你找到工作。就是别当室内设计了,去他妈的那些傻B客户!其实干脆你也别挑了,就上我们家公司,以后咱俩一块儿上下班,多有意思?啧,董事长儿子天天送残疾员工上下班,这要是上了新闻那就是感动中国。”
李安歌盯着他,忽然又低头别过脸看向了车窗外。
“怎么样啊?你听这么半天,有什么想法没有啊?”迟俊扬一番阔论终于讲完,现在开始迫不及待等李安歌的夸奖。
这是迟俊扬一个人瞎琢磨的半成品计划,却也是迟俊扬给他描绘的美好未来。
李安歌泛红眼角上的湿润都还未褪,他笑着伸手去揉了揉迟俊扬的后脑勺,“小迟总,其实我成绩……还不错。”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迟俊扬悬着的心也算落下一半。听起来李安歌这次考试成绩超了第二名不少,虽然只是普通高中的尖子生,但等模拟考的时候保持住,肯定也能在省里有个好排名。
换筹码的时候李安歌换了六位数的金额,迟俊扬才意识到他已经攒了这么多存款了。
“这不挺有钱么,下次就别再坐卧铺车了。”迟俊扬小声在他耳边嘀咕。
李安歌抬眼对他笑笑,迟俊扬没缺过钱花,自然不懂他省钱为什么。
李安歌希望他永远不懂。
今晚的牌局上除了傅叔叔和许佳,其他人李安歌和迟俊扬都不认识。
那几个男人看来也不是第一次来,他们格外沉默,机械地叫牌、弃牌,似乎输赢对他们来说完全不重要。
迟俊扬猜他们是不常来的职业牌手,并没当回事儿。
只有李安歌觉得今天这些人怪了点儿,他们出牌保守,大多数情况都在下盲注跟牌,叫牌时也显得并不专业,牌风上相对职业牌手业余很多,可情绪上完全不像普通有钱玩家那样随性。
他们更像是为了打牌而打牌,为了坐在这儿而打牌。
“小李,”傅中原忽然叫住了李安歌,“怎么了吗?”
“没什么。”李安歌摇摇头。
傅中原笑笑,直接说出了李安歌的顾虑:“今天都没有几个熟脸啊。”
李安歌怔了怔,迟俊扬说道:“是啊,我刚才还跟他说呢,我都不认识。”
“都是朋友介绍来的,平时来的少,可能不怎么说话吓到你们了。”傅中原笑呵呵地叫来服务员,给在座每个人又按原样上了一份饮品。
“我请客,大家都放松点儿,出来打牌开心最重要。”傅中原说。
那几个男人也放松下来,后面几轮牌局时,他们偶尔会说上几句话,对自己的表现也稍加评论,看起来正常不少。
显得倒是李安歌疑神疑鬼了。
许佳最近几次打牌总喜欢和迟俊扬他俩对局,今天也不例外。
其实许佳的牌风暴露得很明显,他只看概率,绝大部分情况下这样能赢过靠经验和运气取胜的玩家,大大提高胜率。
他脑子快,有时第四张牌刚刚翻出来,许佳就能算出新的胜率。不过这种方法一旦被人看穿套路,又极容易反被利用。
李安歌能从许佳下注的金额上猜到他大概的牌型,所以也会利用同样的方式给许佳反馈错误的信息,从他那里套取更多的筹码。
很多时候李安歌只是加大到某一数额的注,就足以逼迫许佳放弃大量筹码。
也有些时候,李安歌的牌并不佳,可架不住迟俊扬这家伙总是运气爆棚。李安歌只好负责低调跟注,搅乱牌局,好让迟俊扬多赢一点——他总是遇到好牌就all-in,最多只能赢几个盲注。
最后的那张公共牌是方片2,目前场上不会有牌型比迟俊扬的大。
这是李安歌最后一次跟了迟俊扬的牌下注,导致许佳信心满满跟着加注。
下注结束,迟俊扬得意地把手里的底牌甩出去,他凑出的是一组同花顺,他赢得了桌上所有筹码,这都是多位玩家在很多轮的加注。
这是仅次于皇家同花顺的牌型,能凑出这样的牌型本来就是极低的概率,更何况大多数时候手握这种牌型的牌手如果没有一定的叫牌技巧,也很难坚持到最后一张公共牌翻出后获得胜利。
许佳沮丧地扔出他手里的一对牌,和公共牌组出了三条,也算是很难得的组合了。
而一直跟注甚至小幅叫牌的李安歌手里的底牌竟然什么都不是。
这让许佳从沮丧变为恼火,他面朝李安歌指导着说:“你这种牌不该跟,也不该叫。”xǐυmь.℃òm
“你也不该,他是同花顺,你考虑到这个可能性了,可你还是跟牌了。”李安歌说。
“……这概率有多低你不懂。”许佳咬了咬牙,一肚子的抱怨只能往肚子里咽。□□一部分靠运气,另一部分本来就是考验叫牌的技巧和玩家的心理素质,许佳不是不懂这个道理。
傅中原只是笑笑,然后拍了拍许佳的肩膀,“许佳,你先回去吧。”
许佳虽然有些不服气,但既然傅中原开口,他还是立即收敛了情绪,礼貌点了点头起身离开座位,由侍者开门后走出了包间。
迟俊扬看了一眼许佳离开时灰溜溜的样子,不屑地笑了笑。
许佳从没提前离开过,李安歌低声和迟俊扬商量要早点儿回家。
迟俊扬没动身,他不解地看了眼李安歌:“这不是才刚来?”
“继续吧。”傅中原示意荷官继续开局,他转头与李安歌聊起天来:“小李啊,上次听你说……你是前台?”
“是。”李安歌回答傅中原。
李安歌的底牌是一对J,但他选择弃牌。
“我给你介绍个工作怎么样?赚得比你当前台可要多。”傅中原微笑着说。
“傅叔叔,什么工作啊?”迟俊扬觉得意想不到,傅中原竟然主动要给李安歌介绍工作,“不过他去不了啊,他要准备考试,明年上学去。”
其他人轮流下注,前三张公共牌翻开,其中有一张J。
自己确实运气不好,李安歌暗暗感慨。
他顺着迟俊扬的回绝说道:“嗯,谢谢傅叔叔的好意。”
“你看许佳,只跟着我打了不到一年的牌,他现在连车都买了,T大里再也没有同学瞧不起他,这样多好。”傅中原的眼神在许佳刚才坐过的椅子上停留片刻,“即使以后他从T大毕业,我保证他也找不到这么轻松赚钱的工作。”
迟俊扬大概猜到傅中原这是想要让李安歌给他做牌手,他知道这确实挺赚钱,但玩儿归玩儿,真拿这个当职业就没必要了。
“傅叔叔,我真的不打算换工作。”不等迟俊扬替他拒绝,李安歌这次说得更加直白。
傅中原就好像没听到拒绝一样,依然面露笑容说:“……收入会非常高,高到可以很快让你还清李东方欠林宗宝的债。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李安歌?”
在傅中原说出这些名字的瞬间,李安歌不寒而栗地摒了一瞬呼吸,他调转轮椅抓住迟俊扬的手腕,“小迟总,我们走。”
“啊……?”迟俊扬正一头雾水,他听不懂傅中原说的什么李东方、林宗宝,也不明白李安歌这个财迷怎么能突然放弃这些筹码拉他走。
但是李安歌会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迟俊扬不明就里地起身跟上他。两个人朝包间的门转过身,才发现原本应该给他们开门的侍者已经紧靠着隔音门站定,牌桌上的那几名男子也全都站起来围到了他们俩的身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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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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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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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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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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