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眉讲完之后,邀请酒庄的酿酒师兼品酒师上台为大家讲解本季新酒的品类口味和风土。
她今天特意邀请了高月登台,一方面因为高月跟他一样,毕业于A大最好的生物发酵专业,也在法国最具盛名的五大酒庄进修过;另一方面,她也是酒庄的股东,家庭背景深厚,可以利用人脉和声望给酒庄做更好的推广。
经销商们都是人精,也都了解过酒庄股东的背景来历,一听是高家的千金,立刻对酒庄多生出几分信任和好感来。
但今日主角仍然是林舒眉。
讲完品酒,现场乐队奏响施特劳斯。
舒眉作为主人,要为酒会跳第一支舞。
她其实并不太擅长这个。虽然早在大学刚毕业进入汤慕泽的公司做菜鸟时,她就已经知道交谊舞是品酒会必不可少的传统节目。
但对她来说,跳舞相当于是必备的职场技能,不得不学,硬着头皮也得上。
实践出真知,她进入职场的第一支舞也是汤慕泽带她跳的,说起来他还是她的舞蹈启蒙老师。
今天现场的第一支舞当然也由他来与她搭档。
汤慕泽穿手工定制的西服,平整的温莎结,彬彬有礼地躬身向她伸出手。
“舞步还记得吗?”
“汤老师这是要检查作业吗?”
“不敢。”他微笑,“林总肯赏脸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林舒眉将手放入他的掌心:“那就来吧。”
餐厅可以起舞的空间并不大。他们这一支舞形式的意义大于实质领舞的意义,所以跳的怎么样并不是那么重要。
来宾们要看的只是一种气度和合作的可能性,汤慕泽相当于这种可能性最强有力的背书。
当然,实际上这支舞也跳得不错,一个裙袂翩然,一个风度卓绝,每一个转身和舞步之间都有一些仿佛故事伊始就培养起的默契。
汤慕泽实在很能化腐朽为神奇,而且她的舞本身也是他教的。
他热切,沉稳,温柔,跟陆潜曾经的气度高华截然不同。
是的,她也跟陆潜一起跳过舞——在他们订婚仪式上。
那时她大学都还没毕业,没好好学过交谊舞,赶鸭子上架似的,硬是被他拖过来配合“表演”。
好好的华尔兹,被她跳的像胡桃夹子里的木偶。
其实陆潜跳的不错,所以才更加不耐烦,经常臭着脸告诉她这里错了,那里错了,还不停的被她踩脚。
她后来好好去学跳舞,很难说有没有一点跟陆潜较劲的意思。
也不知他跳舞是跟谁学的,说不定是跟他的白月光呢!
这么一想,后来学会了反而也没再跟他跳过。
“在想什么?”汤慕泽问道。
“没什么,怎么了?”
“哦,就是觉得你好像看着我,在想其他的人。”
其他的人...陆潜吗?
“没有,你想多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她勾住他的手转圈。
起舞时仍喁喁交谈,旁人看来无疑是他们交情匪浅的证明。
有人窃窃私语——
“看这意思,未来的汤太太是不是就这位林总?”
“什么时候开始的,以前好像从来没听说过啊?”
“害,就算有什么也不会让你知道啊!我听说这位林总结过婚的,刚刚才离婚。”
“什么呀,我听说婚还没离干净呢,这么快就找好下家,还是汤先生这么优质的男人,看来不是个简单人物。”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今天受邀的宾客还有不少亲朋好友,比如赵沛航、单娴,齐妍和齐晖兄妹。
赵沛航纳闷:“这个姓汤的什么来头,以前怎么没见过?”
他原本都没有留意到林舒眉身边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以为他跟到场的许多代理商一样,只是她酒庄的合作伙伴,直到他拉住舒眉的手开始跳舞。
似乎在她上台致辞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旁边对她呵护备至,俨然一副“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的架势。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啊。”齐晖闲闲地接话,“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哪像有些人,有贼心没贼胆,暗搓搓喜欢人家也不敢开口。”
“说什么呢你!”赵沛航卷袖子:“找茬是吧?想打架?”
“随时奉陪。”
单娴和齐妍一边一个拦住他们,“干什么呀,舒眉好不容易办的酒会,你别给人家搞砸了!”
“哥,我们说好的。”
赵沛航气不过,狠瞪了齐晖一眼:“我出去透透气!”
他搁下酒杯转身出去了。
齐晖轻哼了一声,一边喝酒一边继续看着人群中起舞的两个人。
齐妍也蹙眉看着他们,目光尤其追着汤慕泽。
“怎么了,你也对这种‘优质男人’感兴趣?”齐晖问,“你也是该找个男朋友谈谈恋爱了,如果对方不是名草有主,你倒是可以试试。”
“别胡说八道了,只是看到个熟人。”
“你还有什么熟人?病人?”
齐妍横他一眼,正好看到陆潜从厨房里出来了,用手肘碰了碰他说:“陆医生来了,去打个招呼。”
陆潜并非没有听到人群中的种种议论和揣测,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然放下手里的烤盘。
今天最后的主菜是之前在电视节目和直播里就大受好评的羊排和烤春鸡,配干红和桃红葡萄酒都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他尽可能的让自己把思绪集中到食物上来,而不用去管周围的那些闲言碎语。
有人在身后轻拍他的肩膀。
“齐妍。”陆潜又看向她身后,“齐晖,好久不见了。”
“也不是很久,你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还常常去看你,只是你都不知道而已。”
“赵沛航呢,怎么没见他跟你们在一起?”
“赵医生他跟我哥好像有些误会,两人一见面就不对付,刚干了一仗,他去外面透透气。”
“不关我的事,我看是他不想看见喜欢的人跟其他男人跳舞,才故意避开的。”
齐妍忍不住掐他:“……你少说两句吧你!”
陆潜眉头紧蹙,仍旧闷声不响的摆弄手里的羊排。
齐妍支开了齐晖,这才问他:“怎么样,现在心里有什么样的感觉?”
“你现在是以心理医生的身份来问的吗?我需不需要另外付费?”
齐妍笑笑:“这么八卦的问题,感觉应该是朋友的身份来问比较好。”
陆潜擦干净双手,看着她说:“我之前也跟你说过,跟她有关的事,喜怒哀乐,我的感觉都异常强烈。我压抑的,或者说我屏蔽掉的,只是跟我自己有关的那一部分情绪。”
“那你为什么不去反驳那些人,告诉他们你跟你太太还没有离婚?”
陆潜看了看刚在掌声中舞完一曲的林舒眉和汤慕泽,强压下胸口涌动的酸意,说:“她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也没问过,她想要的生活到底什么样的。”
“问了又能怎么样呢,我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想起来。”他自嘲一笑,“对了,上回跟你提的那个想法,可行吗?”
“你说用催眠的方法恢复记忆?我跟我的老师讨论过,还是觉得不太适合你这种情况。催眠更适合因为应激反应造成的记忆缺失,而你是因为脑部有器质性的损伤,随便用其他方式说不定会起到反效果。”
“大脑的构造太复杂了,早知道应该去专攻脑科。”
“你不是说你偶尔会无意识地回忆起一些跟她有关的片段吗?这是好现象,也许离全部想起来也不远了。”
“还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想起来,我不想让她抱有希望,最后又失望,所以这件事情我还没告诉她,也请你为我保密。”
“放心吧,这是心理医生最基本的职业道德,我肯定会遵守的。”
齐妍也回头看了一眼跳完舞的林舒眉,说:“你现在要做的是不是应该去请人家跳一支舞啊?今天是你餐厅试营业的新开头,你怎么说也算是东道主,去请林庄主跳一支舞,应该也是地主之宜的一部分吧?”
其实陆潜是有这个打算的。
他是餐厅的主人,礼节上来说,也应该露面,至少跟大家打个招呼,再请舒眉跳一支舞。
就跳舞这一条来说,他有着比汤慕泽更好的理由。只不过即将成为前夫的身份被放到台面上就有些尴尬了,议论声又要热烈百倍。
他可以无所谓,不在乎,但舒眉在乎。
他事先准备了干净的西服,也在镜子面前独自演练过华尔兹的舞步,生怕这几年躺得太久,连最基本的技能都已经忘记了。
努力这么久,才能走到一个人身边去,他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然而才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居然看到齐晖从人群中走向舒眉,向她邀舞。
“搞什么……”齐妍绝倒,对陆潜说,“你先上去换衣服,我去教训我哥!”
“没关系,跳支舞而已。”
林舒眉今天本来就是全场核心,来宾邀请她跳一支舞不算什么。
他反而有其他更在意的事。
“你刚说他跟赵沛航不对付是什么意思?他们之间发生什么事?”
以前同在骨科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因为年纪相当,学识、能力也都被前辈们看好,意气风发,关系其实很不错。至少在他的记忆中,赵沛航跟齐晖并没有什么矛盾要闹到王不见王的地步。
齐妍说:“其实我也不是非常清楚,应该就是在你出事前后发生的事情,那之后我哥就调走了。问他他也不肯多说。”
又是跟他的事有关吗?
他摁了摁太阳穴,这回连支离破碎的线索也没有跳出来。
“你没事吧?”齐妍问。
“没事,我先走开一下,上去换身衣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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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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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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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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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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