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炼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刺痛,这绝对是破相了,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到脖颈处。
熙贵妃再也绷不住自己的淡定从容,像是对待什么珍宝一般,指尖颤抖着拂上白炼受伤的右脸,眼中满是心疼,语气极其温柔:“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弄疼你了吧?”
明知故问。
白炼垂着头默不作声,表面上像是在赌气,实际上内心惊疑不定。贵妃精神恍惚,这个样子明显不太正常,他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刺激到她。
他思索着,决定静观其变,原主和贵妃,一个奴才一个宠妃,这两个身份悬殊,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之间能有什么联系呢?
熙贵妃高冷的面具顷刻掉落,露出柔软而脆弱的内里,她上前一把搂住白炼,将人紧紧地圈进自己的怀里,眼神里渐渐染上疯狂之色:“小白,别离开我!我好怕,我真的好怕。你记住,我不能失去你,我不准你死!即使是为了我们的女儿,也不行!”
晴天霹雳!
白炼被这惊人的消息雷得外焦里嫩,脑瓜子被劈的嗡嗡的,什么叫做我们的女儿?
这……这个便宜闺女来的太突然了,他得消化消化。
面对不再压抑自己内心的贵妃,白炼直观而深刻地感受到了她崩溃的情绪,好似一朵罪恶之花,开在阴暗沼泽里腐烂的最深处,沾染着陈年的血污,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这种绝望而无助的气息简直要把白炼淹没。
这狗血的一幕让商场得意、情场失意,单身二十多年的白大总裁有些招架不住,真是难收场啊。
真贵妃和假宦官,给皇帝带了绿帽子,这种禁忌的关系,可能嘛?
史书上对这位九千岁感情的记载,只有寥寥数语,“勾结后妃,祸乱宫闱。”
至于真相,早已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不为人知。
苍天呐,人活于世,怎能如此艰难。
“贵妃娘娘请自重,放手吧。”白炼艰难开口。
请你放开小的,我要被你断气了。
他头疼,又高烧得厉害,深觉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多变,渐渐地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白炼再醒来时,窗外的天大亮,贵妃已经走了,一个主子亲自来看望一个奴才,已经够惊世骇俗的了,要是再留下来苦守一夜,估计整个皇城都会炸开了锅。
一切仿佛都只是一场梦,贵妃的身影就像是夜里出现的一珠寒露,一见天光便消散不见。
白炼把自己缩在被子里,呆呆地看着桌上的十箱珠宝,真金白银在真真切切地告诉他,昨晚的那一出并不是梦。
马博闻已经早起干活去了,毕竟他可没有某人那么幸运,有贵妃娘娘亲口所下的御令,可以堂而皇之地旷工。
小沈倒是不管不顾地一直守在白炼身边,他昨天已经把活都干完了,迟一会儿去也不碍事。御马监的监正虽然比较凶,但为人正直,不会为难他一个半大点的孩子,。
见白炼醒了,小沈连忙招呼起来。
昨晚黑灯瞎火的,贵妃又那么大阵仗,小沈这时才看清白炼的面目,不由得惊呼出声:“白哥,你的脸!”
白炼顺着小沈的目光在脸上摸了一把。
“嘶~~好痛!”
被贵妃指甲划出的伤痕已经结痂了。昨晚没管,现在血痕凝结在脸上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小沈连忙翻箱倒柜,扒拉出一个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黑乎乎的药膏,这药膏质地粗糙劣质,不知道还有没有效用,往脸上一抹,原本没什么感觉的伤口又开始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行了行了,别弄了。”
白炼觉得这样的药只会越治越严重,干脆不用了。古代的物资真是匮乏,而且身为底层奴才的自己,更是连最基本的生活都得不到保障。
想想前途未卜,真是愁煞人也!
***
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聪明的人心思往往都是深沉的。
小沈出门后,白炼坐在一贫如洗的屋内,拿着一方沾了冷水的帕子,垂下眼眸,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自己的双手。
这是一双少年人的手,骨节分明,紧实有力,却因为经常劳作,做着繁重的活计,上面磨满了粗硬的茧子。
白炼环顾四周,整个房间连一面像样的铜镜都没有,他只能盯着脸盆里的水端详一番。
清水中倒映着的还是自己现代的那张脸,英俊清逸,温润素雅,只不过比原来的样子年轻许多,少了七分苍白病气,多了三分青涩稚嫩。
这具新身体虽不是十分强壮,但比起他以前那破败身子,可好上太多了。
白炼冷静下来,细细思索之后,发现重活一次,他的心底却并没有多少喜悦可言。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株无根的浮萍,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太过陌生,他在这里无牵无挂,举目无亲,没有过去,也不知未来。
他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母亲和弟弟两个亲人,但现在自己和他们已经阴阳相隔。
白炼理了理纷乱的愁绪,决心不管怎样,还是好好珍惜上天给的机会。
既来之,则安之,现如今,还是为自己以后好好筹谋一番吧。毕竟,他可不想一辈子困在深宫里,做一个任人驱使差遣的奴仆。
一个小太监推门而入,将一碗熬得黑不拉几的中药放置在桌子上。
他一边奉药,一边小嘴还不忘叭叭的:“你可真是好福气,能得到这样天大的恩赐!为着你的病着想,贵妃娘娘特意让太医院准备了良药,嘱咐小的送过来。”
奉命端药来的小太监是翊坤宫的,身上活泼有余,沉稳不足,语气一惊一乍的,无不透露着对白炼走好运的艳羡。
“一碗药而已。”白炼弄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奇葩的人真是到哪儿都有。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贵妃这招玩得还真是溜,可惜白大总裁并不吃这一套,不会因为她的一点小恩小惠就感恩戴德。
“哎呦喂,你可别不当回事!要知道,这可都是宫里贵人们才有资格用的方子,就昨晚给你瞧病的张院判,那可是太医院的名医。咱们这等子命贱的奴才若是生病了,只能凭自己的造化,看命够不够硬,扛不扛的过去,何时有过这等待遇?”
白炼闻言直皱眉头,心里感慨古代还真是等级森严啊。
为了让自己的病早些好起来,白炼硬着头皮,捏着鼻子将苦涩的药灌入嘴里。这药的味道实在是精彩,酸腐腥臭,五毒俱全,白炼险些被药得不省人事,胃里不止住地犯恶心。
“这药实在是太苦了,下回别送了。”白炼痛苦地哀求道。
还是现代比较好,生了病,用的药都以胶囊的形式,直接用水冲服就行。
白炼是五公主的救命恩人,贵妃娘娘更是对白炼另眼相看,小太监对其态度带着一丝讨好,他麻溜地收起药碗,好言相劝:“这可不行,小的奉命办事,娘娘吩咐了,要您足足喝上一个月呢。”
这是治病,还是谋杀呀?
白炼险些一个白眼翻过去,贵妃是变着法地惩罚他吧。
小太监没察觉出不对劲,继续道:“这样单独赐药的殊荣,整个皇宫里的奴才里,您是独一份。您要是哪天发达了,来翊坤宫当差,可别忘了提携小的。”
小太监的话贼多,他内心有自己的小九九,看白炼得了贵妃的青眼,想提前就打好关系。
可惜他的愿望注定要落空,白炼回想起原主和贵妃之间禁忌的关系,内心只想离这个美艳毒辣的女人越远越好。
打发走了小太监,白炼细细盘算着:
首先要弄清楚的是,他穿越前遇到的那个系统是怎么回事,那时提到的九千岁究竟是不是原主?还算不算数?
他当时坚决表示不会做一个身有残疾的太监,不然就去地下找阎王报到,结果还真的就……按照古代严苛的宫规,怎么会允许有这样大的失误存在?这可关系到皇帝的尊严和帝国的根基啊!
还有,原主和贵妃这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要说贵妃对原主有感情吧,却一直放任他在御马监做一个粗使的杂役,多年来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按原主的性格,若真有这么一层隐秘的关系,根本用不着处处趋炎附势,惹得人人唾弃。
要说没感情吧,贵妃昨晚私下里流露的真情不似作伪,这件事情着实奇怪。
***
不一会儿已经到了晌午,外面的天气变得更加恶劣,下起了鹅毛大雪,一身寒气的小沈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白哥,你身体还没好,怎么起来了?还是多休息会儿吧。”
小沈仔仔细细地将食盒里的饭菜摆上桌:“饿着了吧。我一路小跑回来的,菜还热乎着呢,快些吃吧。”
白炼看过去,一碟小葱拌豆腐,一碟酸辣白菜,四个干硬的馒头,还有一大碗混浊不堪,看不清楚是什么料的汤。
给下人吃的饭菜能有多讲究,最多能保证两点——能吃和热乎,大冬天的,难为小沈把这点热气带回来。
“雪天路滑,你这孩子也不怕摔着。”白炼责怪道。
小沈刚满十三岁,还是个半大点的孩子,白炼病逝时都已经快三十岁了,此时抱着一种老父亲的心态看待小沈。
这孩子心思单纯,没什么心机,人又勤快,对他一片赤城,十分上心,白炼很喜爱他。
正要开吃,姓马的讨厌鬼回来了,小沈倒是很热情地招呼:“小马哥,你吃了没?坐下一起吃吧。”
白炼没开口,按照他们俩恶劣的关系,他怎么也不可能开口主动邀请小马一起吃饭的。
马博闻看到桌上的饭菜,脸色一变,立马叫嚷开了:“宫里的伙食是不允许外带私藏的,你们好大的胆子,怎么敢将饭菜带回来吃?”
低等太监吃饭都是在一个大食堂里,吃多吃少都是在食堂里,有固定的时间和分量,过时不候。
白炼不知其中原委,疑惑地看向小沈。
小沈心虚道:“小马哥,你小声点!外面下着雪,我是担心白哥的身体吃不消,求了尚膳监的王公公,才允许破例将饭菜带回来的。”
“不就受了点风寒,当他是主子吗?当真是金贵的不得了。”Χiυmъ.cοΜ
真是讨人厌的碎催!
白炼觉得,这个马博闻长了这么一张讨人嫌的嘴,能安生地长到这么大还不被人打死,简直是个奇迹。姓马的屡屡跟自己过不去,白炼的脾气快被消耗殆尽了。
“王秃子平日里为人最是苛刻,他哪有那么好心,你求他就能答应了?怕是用银子求的吧。”
这下小沈被堵的不说话了,马博闻一看就知道被自己说中了,急得直跳脚:“你辛辛苦苦攒点体己钱容易吗?”他气不过,又指着白炼骂道:“他这只马屁精不是很能耐嘛,少吃一顿能死啊!”
小沈很不赞同马博闻的话,他心里早已把白炼当做自己的亲人一般看待:“为白哥使银子,我愿意。”
真是傻孩子,白炼哭笑不得,原来吃上一顿热乎饭,中间还有这么一段波折,宠溺道:“以后我自己去吃,你别来回折腾了。”
白炼是护犊子的性格,对自己人十分回护。既然人家叫自己一声哥,又对他那么上心,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小沈跟着他受苦受累的。
他可没忘了,自己现在可是个坐拥十箱财宝的大财主。
白炼大方地拿出一箱直接分给小沈:“拿着,哥可不能让你吃亏,吃个热乎饭怎能让你破费。”
小沈哪里管过这么多银两,一时间整个人都傻住了:“白哥,这不行……”
他对白哥好,是发自内心的,并不是为了他的钱财。
马讨厌昨晚自然也看到了贵妃娘娘给了白炼那么多赏赐,心里有些酸,觉得白炼这马屁精现在的举动就是在他面前故意显摆。
他气愤道:“蠢货!你以为得到的是什么大富贵?大麻烦罢了,等死吧你!”
白炼闻言直皱眉头,姓马的这是什么意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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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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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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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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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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