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芳菲冷不丁想起同为美洲俱乐部会员的魏梅,以前点头之交都算不上,暗想以后可以找机会联系一下,反正俱乐部里时不时会举办一场鸡尾酒宴会,对于魏梅的认知,黄芳菲了解得很泛泛,只听说是个喜爱扯家族虎皮做大旗的市侩女人,世家女的优点,例如视野开阔,背景复杂,她都有,世家女的缺点,比如骄横跋扈,爱拆台,眼高于顶,她也有,至于面具后的真正品性,得短兵相接真正接触了以后才能判断,骨子里,小康家庭出身的黄芳菲对这类红色子弟有天生的嫉妒和敌意,但这不妨碍她众多好友闺蜜清一色都是此类角色,老佛爷对此颇不以为然,总拿这个说黄芳菲眼界狭窄,成不了大事,嘲讽她那些花钱花精力勾搭的开屏孔雀真能患难真情?她们背对你的屁股可是丑的很呐,当面互相吹捧,背后指不定就腹诽你是只麻雀,是嫁入豪门的幸运花瓶。对此,黄芳菲无力辩解,以前还会跟赵三金叫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后,就彻底闭嘴。黄芳菲回到北京,察觉到一个让她郁闷的现象,金海风波中对她唯恐避之不及的闺蜜朋友,耳朵灵光嗅觉敏锐,一听说赵家有望“攀附”大红大紫的李家,立即雨后春笋般拥簇在她身边。这人呐,哭笑不得的黄芳菲惊奇发现自己生平第一次觉得跟这些人相处,共富贵时姐妹相称,礼尚往来,可太经不起风雨了,反倒是那个十多年没把自己当作儿媳妇的婆婆,言辞虽然尖刻狠毒,驾驭手腕也恐怖,可还真没有对不起过自己一点半点,当年赵三金说要娶,她不乐意,但还是答应下来,婚事操办上没有任何含糊,风风光光,给足了面子,这十几年,婆媳关系僵硬,可老太太除了说几句难听的话,何曾真正给自己穿过小鞋?自己要进金海,要权要钱,老人是默认的。否则以老太太的城府,提什么要求,孝顺至极的赵鑫会不答应?黄芳菲想了很多很多,竟有些想念老太太的唠叨了。xǐυmь.℃òm
李枝锦总呆在赵家大宅也不是个事,于情于礼都不合,赵甲第都还没能够走入李家的大门,她倒好,先做起了赵家的媳妇,临行前一天,李枝锦陪老佛爷念完经,出了佛堂在鱼池凉亭找到赵甲第,笑问道:“决定了只去北京市月坛南街38号?其实我认为金融街19号的富凯大厦更适合你啊,也不需要熬很多年,呆上三四年,以每年给出一篇你平准水准的文章,跳板就很结实了。”
金融街19号富凯大厦是中国证监会的办公地址,在李枝锦看来,那里相比发改委跟商圈牵扯得更紧密更实在,没有后者那般高高在上,比较务实,因为出台任何文件都具备很强的爆炸性,滞后性很小,出效果快,赵甲第去那里,老金海的资源都用得上,而且李家在那边也有自己的独门独路,扶持起来也没有发改委那样被太多人眼红盯着,除此之外,还有个依据便是赵甲第在闲聊的时候说到过在研究一个不审IPO的政治模型,很适合去金融街19号吓唬精英,说不定就要一鸣惊人,因为ipo申报牵扯到太多利益链条,链条上的寄生虫已经引起几位主管经济的大佬心生不满,但无从下手,智囊都说两年内不适合根治,在李枝锦看来两年的确不适合,但如果给赵甲第四年时间,刚好,会是极为漂亮的第一仗。
赵甲第心知肚明,自嘲道:“我那个狗屁模型先不说很不完善,就说一发出来得有多少人恨我入骨啊。你真当我是挂满免死金牌的不死金身?一个新人想用这种方式出头,冒险太大了。”
李枝锦哦了一声。
赵甲第调侃道:“除非我去19号第一天上班的时候身上就扛一把大旗,上书龙飞凤舞几个大字,‘我是李家女婿’。然后你在上面签名批准,写有‘情况属实’。”
李枝锦媚眼了一下赵甲第。
赵甲第哈哈笑道:“别来美人计,对我没用。”
李枝锦小声哼哼道:“当然没用,你有半斤姐,有童养媳姐姐,都那么国色天香沉鱼落雁的,我哪能比。”
赵甲第嘿嘿道:“这话听着不对劲,李枝锦,我奶奶可是钦点过你比她们更有度量胸襟的,咋到我这里就变味了?”
李枝锦坦然笑道:“度量小的话,我就不把这种话放在台面上跟你说了呀。”
赵甲第敲了敲烟灰,深以为然道:“听上去很有道理。”
李枝锦靠着栏杆,望向星空,整个人很放松,轻柔呢喃道:“你们家真好,跟我们家一样大,但更有人情味儿,奶奶有大智慧,你父亲赵鑫有担当,你的半斤姐玩世不恭,但很在乎你,对你比亲弟弟还亲,齐冬草就更厉害了,现在都说她是武则天,中国近代商场,还没有谁有这样高的评价,如果她能撑得过两三年,就成大气候了。小八百有灵气,是好苗子,鸽子很老油条却不失可爱,你黄姨好像对你改观很多,解开了些心结,看得出来,以前你们互相敌视,但哪家哪户没点难念的经,能翻过去那一页就很好了。我喜欢这里,一点都不生分,对吧?”
赵甲第刚要随手弹掉烟头,被李枝锦抓了个正着,只好老老实实熄灭了先放在一旁。
李枝锦望着赵甲第出神笑道:“奶奶说你小时候身体也不好,你看,我们是多有缘分。”
赵甲第玩笑道:“你这叫情人眼里出范蠡。”
李枝锦没有反驳,只是缓缓道:“以后不管你是走大众精英分子的坦途,还是修生僻孤险的野狐禅,我都站在你后头,支持你。”
赵甲第嗯了一声。
李枝锦起身道:“我明天就回北京了,你不用操心,直接去上海就是。我们的事情,说到底还是我们两个说了算。”
赵甲第笑了笑,目送李枝锦离开。
在凉亭独自坐到凌晨1点,毫无困意的赵甲第刚要去强制自己回房休息,猛然看到奶奶的身影,缓缓走来,赵甲第愣了一下,跑过去搀扶。
赵家老佛爷的神情很祥和,拉着赵甲第的手坐下后,只是凝视着心爱孙子的脸庞,褪去了青涩,棱角分明,跟赵山虎一样,不是那种表面上的相貌堂堂,但很耐看,老太太沉默许久,终于开口微笑道:“八两啊,跟你说个事儿,你爷爷刚才托梦给我了,说想我了。”
赵甲第立即红了眼睛,所有话都哽咽在喉咙。
老太太呵呵笑道:“奶奶这辈子值了,嫁了个好老公,这个男人啊,是有点小毛病,比如太好人,不乐意计较,吃亏受苦总不出声,我呢,就累点,但做夫妻,不就图一个患难与共吗?这些苦,不算苦。然后生了个好儿子,他挣多少钱,这不重要,能吃饱穿暖,对我来说就不差了,三金孝顺最重要,这世上有了点钱别说朋友,连亲生爹娘都不认的家伙太多了,三金就很好,挣钱越多越孝顺,唯一不好的就是对我的几个儿媳妇不够厚道,但儿孙自有儿孙的命,牵强不来。最后,就是有了你这么个好孙子,八两啊,奶奶跟你二奶奶斗了一辈子,只输过两次,一次是让她进了家门,另外一次就是山虎走了后,她就跟着去了,可奶奶不能走,那时候你还小,三金又执拗,奶奶生怕你爷俩一辈子都僵着,想着就心疼,而且山虎也说翻烂了辞典,好不容易憋出几个好名字,要让我亲口喊给八两的子女听呐,我哪里忍心不答应,以前吧,总怕你小时候身体不好,受了拖累,怕你长不大,更怕被人欺负,现在奶奶很放心,我们这个家,只要你和三金在,乱不了倒不掉。”
赵甲第死死咬着嘴唇。
老太太慈祥摸了摸孙子的脑袋,柔声道:“让半斤还是冬草其中任何一个来做我的孙媳妇,都不合适,手心手背都是肉,说不好就是五六十年心结的,而且选了一个就得放手一个,奶奶不舍得,想来想去,就想了个折中的笨法子,做不到皆大欢喜,最起码能保证不是她们皆悲,女人最怕心死,只要心不死,受点委屈憋在心里不怕,就像我和你小奶奶,有怨气?当然。可这些怨气,斗着斗着,也就淡了,不也挺好。奶奶读书不多,所有的大道理,都是亲身吃过苦以后一点一点琢磨出来的,可能不中听,可实在,赵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那么多靠赵鑫才捧上金饭碗的亲戚,明眼人少,睁眼瞎多,总觉得我这个老太太说话尖酸为人刻薄,其实这么多年过来,奶奶真没有对不住过谁,都是他们自找的,我们赵家,不要你忠心耿耿,只要你付出十分汗水,赵家就给你十分报答,我高兴了,说不定就给你十二分,如果这还不知足,那就是心太肥,被踢出去,怨不得别人。”
“小八两,你要做官,山虎肯定高兴。”
“以后对你黄姨可以稍微好点,就当是看在砚歌的面子上,要不然小鸽子长大以后,很难做人。”
“先让冬草自己去闯,等真到了危急关头,你还是要帮的,到时候如果赵鑫觉得还完了齐武夫的帐,不肯帮,你就说这是我的意思。冬草,毕竟还是我们自家人。我让李枝锦进了赵家,等于又欠了她一次。”
那一晚,赵家老佛爷说了很多心里话。
第二天清晨,李枝锦想要跟奶奶以及赵甲第告别,却在老太太房间看到了两人,赵甲第痴痴望着躺在床上的安详奶奶,握着她的手,抬头朝李枝锦轻声道:“我奶奶走了。”
那一刻,李枝锦没来由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当天。
赵太祖不合规矩地悍然出狱,在高层引发轩然大波,一石激起千层浪。
以王竹韵和女儿王后为首的十数位王家成员一齐前往ts市赵家大宅。
新金海帝国即锦朝掌舵人齐冬草推掉一切事务,从天津紧急赶赴曹妃甸。
赵甲第亲生母亲商虹乘机赶来。
豹子和商雀分别从广西和上海飞回ts。
赵大彪等一干有资格进入山顶大宅的赵家人都第一时间滚回了ts,其中黄睿羊被拦在山下大门,不得进入。
三日守灵。
赵鑫和赵甲第披麻戴孝,一言不发。
下葬日,大雨磅礴。
两百多把黑伞,黑压压一片。
泥泞中,赵甲第第一个下跪磕头。
赵太祖是第二个。
马上跟着下跪的赵砚歌和张许褚两个孩子哭得最为撕心裂肺。
作为目前赵家唯一的外人,李枝锦在后排跪下。
大雨凄冷,肆意敲打雨伞。
最终队伍缓缓墓地。
赵甲第依然跪在那里,不肯抬头。
赵太祖示意所有人先离开,最后除了赵甲第,只剩下手持雨伞的他和李枝锦。
赵太祖望着儿子的身影,平淡道:“去和你家里人说,我的儿子,不去李家遭白眼。20年前,北京都没能让我滚出去,这一次,更别想,我儿子也是一样。”
跟赵家人一样头上戴白的李枝锦全身淋湿,膝盖上全是泥土,平静道:“我已经进了赵家的门。”
赵太祖眯眼转头,第一次正视这个女子,阴沉道:“你凭什么?”
李枝锦正视赵太祖,缓缓道:“凭我以后是赵家的女人,而不是李家的女人。”
赵太祖嘴角扯了扯,没有说话。
这一天,雨中的李枝锦。
大青衣,端庄刚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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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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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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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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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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