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周瘸子就开始写财经类专栏报道,接了很多活儿,一年到头都在全国各地奔波,因为周瘸子注重实力考察,期间认识了一个南京做生意的寡妇,两人对上眼,关键是她对周小蛮很关心照顾,周瘸子没了后顾之忧,才第二次领证。周小蛮在电话说了半个钟头,都是一些琐碎,她父亲作为自由撰稿人,这些年到底有什么成果作品,她一无所知,而她无意间说起一个小信息,被赵甲第牢牢抓住:周小蛮十八岁生日时,周瘸子说要开始给她准备一份大嫁妆,以后足够在北京、上海、杭州和海南四个地方各买一栋房子,那才算功德圆满。
赵甲第嘴上咬着一支圆珠笔,右手诺基亚,左手上是一张纸,上面笔走龙蛇写了很多他认为是周小蛮所说的重点和关键,有周瘸子身份证号,几个笔名,两张电话卡的号码,周小蛮手上一张不知道密码的农行钻石卡,等等。赵甲第要把这些全部发送给蔡姨,零碎,繁琐,需要蔡姨方面像谍报成员一样去辛苦筛选、解析和推理,而一切一切的基础,都建立在蔡姨的关系网足够宽广和人脉足够雄厚之上。
进入市区,赵甲第接到蔡姨电话,却并不是好消息,她说:“你给的两个号码,周红良的联系对象这几年只有两个,他女儿周小蛮,他妻子顾问。那张农行卡上存有八百四十六万,除了前年5月12日办卡存了五百万整,随后陆续存入六笔钱,最少一次16万,最多一次150万,没有取钱记录。他在《证券报》《三联周刊》等几家报纸杂志上的笔名已经闲置很久,我的人正在帮你查询有没有私下联系的朋友,不过《经济报道》方面说这名专栏作家独来独往,很不合群,几次邀约面谈或者一些业内会议都直接拒绝,而且还提到,当初有一个礼节性赠送活动,报刊要给专栏作者写手送钱包,需要地址,周红良一样拒绝了,有点不近人情。照此来看,其余几家都给不了有用信息。这个周红良,谨慎过度了,按照我的经验来看,他这几年在用无冕之王的笔杆子,赚一些见不得光的钱。这在业内不是没有前车之鉴,运气好的,赚个钵满盆盈,安心养老,差点的被投诉,或者被雇佣的地下势力警告,反勒索,再差点,就直接人间蒸发了。不说这个,我现在查周红良在上海的酒店住宿信息,其实如果他有车,会方便顺利很多。”
赵甲第收好笔纸,抽了口烟,苦笑道:“蔡姨,谢谢你。没你出面,我这就要去撞墙了。”
蔡姨平淡一笑,道:“就当回谢你上次照顾生病的小果儿。”
“其实我见到果儿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大碍了,还是她自己去的医院,打针吃药付钱,都是她自己独立完成的。”赵甲第诚实道,他的手在记录周小蛮所说信息的时候就开始抖,但电话里,他却是以最大的平静去安慰女孩,坐上车,光是催促韩道德加速就不下十次,所幸韩道德技术过硬,一路超车,沪杭高速的晚上,龟速的大货车不少,是很考验耐心的。直到接通蔡言芝的这个电话,他才开始逐渐冷静下来,告诉自己必须每逢大事有静气,这幅字就挂在商雀家的书房,据说是当初枯黄国士送给麻雀父亲的。
“这些我不管。”蔡姨摇头道。
“蔡姨,你有事就忙去,只要给我消息就行了。”赵甲第看了下手表,已经凌晨两点多。
“你倒沉得住气。”蔡言芝轻声笑道。
“假装的。”赵甲第挤出一个笑脸,可惜女王蔡姨看不到。
“有消息了,马上有人会给你打个电话,你们联络。我这边给你几个人支配,如此一来,谁都没欠谁人情。”蔡姨挂了电话。
很快,一个电话打过来,赵甲第迅速接起,出人意料,是一个软软糯糯的嗓音,半点预想的杀伐果决或者阴森冰冷都没有,电话里雌雄莫辩的嗓音给了个汇合地址,随后就由他们来带路,是一部装了个张假牌照的悍马h1,06年就停产的一款,也不知道韩道德是怎么看出来牌照是假的,H1带路,宾利尾随其后,魏锋的a6和田图婓的一部现代又分别隔开一段距离,赵甲第特地给魏锋打电话,不到万不得已,别动手杀人,有外人在,既不能一起灭口,也不能奢望他们口风严谨,魏锋说明白。
浦东新区,张江立交桥,磁悬浮地铁二号线附近的一栋未完工厂房。
周瘸子,周红良被捆绑在柱子上,空荡的厂房,摆放一张油漆斑斑的大桌子,四个人凑一桌在玩斗地主,体型不一,高矮胖瘦,啃着卤味鸡腿下泡面,挺会享受。剩余三个不玩牌的则要更像职业混子,身材高壮,一个神情肃杀地站在周红良身边,两个守在门口。桌上除了卤味,还有一堆鸡胗鸭肠鸭脖子,都很辛辣,所幸桌底下就有一箱啤酒,一个瘦猴瞥了眼周红良,愤懑道:“这瘸子有点嘴硬的,揍了两天,都不张嘴,要不是上头要求不动他老婆女儿,哪会这么费劲,到时候把公安牵进来,就棘手了。顾哥,他真是你后爸?就数你下手最狠。”
一个戴金丝无框眼镜的青年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抹了抹嘴,桌上几个刚想去拿纸巾,却被青年迅速放回口袋,他离开桌子,走到周瘸子跟前蹲下,点燃一根烟,眯着眼睛,神色狰狞。
周瘸子鼻青脸肿,全身血迹,尤其是那条瘸了一辈子的腿,尤为惨不忍睹,伤痕累累。艰难撑起眼皮,两天滴水未进嘴唇青白的周瘸子有气无力,却仍然笑了,“小鹤,来根烟?”琇書蛧
“死瘸子,当初图我妈的钱才结婚,这两年稍微发达一点,你的眼里就只有周小蛮那小贱婢,你别怪,都是你自找的。算你倒霉,竟然把主意打到那两尊大菩萨头上去,刚好上海这边的黄总是其中一位的心腹,两位大拿凑一起闲聊,稍微出点力气,就把你给轻轻松松玩死了,周瘸子啊周瘸子,你这是何苦来哉,早点把钱都交给我这种有理想有抱负的儿子,不好吗?你跟我妈都安心颐养天年,小蛮我来照顾,谁让我是她哥呢,是不是啊,瘸子老爸?”青年说到最后一句,拿砖头砸了一下周红良那条瘸腿。
周红良面无表情,沙哑道:“除了跟我借钱,你是不会舍得一根烟的。你这孩子,小时候苦怕了饿怕了,心理有点畸形,一分钱都要攒起来,你想一想,这么多年,除了做葛朗台占别人小便宜,你还干了什么?听你朋友圈流传,你连跟女孩出去开个房间买个套子都不愿意花钱,你也算本事了。小鹤啊,做人不能这样的,斤斤计较于小事,永远吃大亏,或者错过大机会。”
“周红良,你别跟老子假惺惺废话这些,大道理全他妈扯蛋,说,这些年你挣的一千多万藏在哪里!否则别怪我没心情跟你继续浪费口水。你吐出来,我跟大佬说好了,我拿五百万,剩下五百万就当他们替那些个同行的不同行的出口恶气。”青年,顾鹤,一张比较英俊的脸庞愈发狠辣决绝。
“你不是老子,我是你老子。”周瘸子笑了。
在上海坐上第三辆空车出租车后,他看到司机并没有第一时间按下牌子就察觉到不妥,闲聊几句,就准备跳车,没想到一个急刹车,路口就冲上来一个早有准备的男人,电棍直接击晕。这一切,都是精心设计过,他认命,那些个昧着良心赚黑心钱的有钱人其实不在乎被他敲竹杠的十几几十万,甚至这次的两百万开价,也是毛毛雨,多半是心中不爽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应了那句过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的老话,现世报来了,周红良很坦然,那点小钱,至多让这次石家庄和内蒙古两个家伙要了他的烂命,不至于继续闹大,祸及家伙,这是他这些年玩火的底线。只是没想到后妻的儿子,顾鹤竟然也是帮凶,这实在是滑稽,他现在脑中想的最多的,就是希望女儿小蛮能幸福安稳过一辈子,奢望当年那个挨了无数板子,甚至为了他这个瘸子肯给人下跪的男孩,能够真的保护小蛮。
“小鹤,头顶三尺有神明,我今天是报应,活该,但你就不怕明天就是你的报应吗?”周瘸子平静望着青年的眼睛。
“报应?等老子上了周小蛮再说!”顾鹤猖狂大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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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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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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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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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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