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啪”地扔出去笔,看起来还挺生气,因为缺了牙瘪着的嘴做出一个表情,白敛勉强能看出来,这是个标准的嘲讽。
白敛拉起来苌楚:“算了,这老太太神志不清,不问了,走了走了。”
苌楚顺从地站起身。
老太太枯瘦的手不满地拍打床铺,白敛头也不回,仿佛一个拔X无情的渣男。
一直到两人走到楼下,还能听到老太太制造的噪声。
“咦,这就下来了?她不是终于肯动笔了吗?”好运散人迷惑道。
他们刚刚趴在窗口,看到这倔老太太终于肯交流,高兴地语无伦次,一群掌握修真界半壁江山的修士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他们舔着脸凑上去,什么方法都用了,人老太太就是不配合,现在可算看到胜利的曙光了,他们眼巴巴盼着真相大明呢。琇書蛧
谁知这真相的太阳……这么快就没了。
白敛理不直气也壮:“各位师长,您们也没沟通成功,可见此人朽木不可雕,咱们走吧,不要管这事了。反正咱们都查清楚了,这山上没有别的,就是个陨落的小破门派驻地,此后这里也不会再有什么异状。”
她把“小破门派”的前两个字咬得很重。
果然,楼上哐里哐当传来老太太愤怒的提醒。
余闲耸了耸肩,无所谓的样子,谋在人揣度一番,说:“倒也有理,我们现在要查的事,无非就是此二人的情况,和山上有无妖怪威胁镇中百姓。前者虽未查清,但也知道此二人平平无奇,后者嘛……想来是没有的。”
“如今再查,也就是为着好奇,和赌一口气罢了。”卜算子顺着说。
谭一刀皱着眉头,表情费解,她伸手挠了挠头顶:“那……那就这样走了?不太好吧……”
白敛眨巴纯良的大眼睛:“谭掌门,无妨的,你若不放心,过个百八十年再来看看,这二人如果还这样,再查不迟。”
谭一刀直觉觉得这里头不是他们说得这么简单,但是被这么一说,又觉得“俺也这么认为”。她用迷茫的小眼神,在面前几人身上转来转去,略过高深莫测的老谋,停在白敛脸上,试探着问:“师侄,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白敛面无表情回看一会,突然忍不住笑出声:“噗嗤。”
谭一刀:“?你笑什么?”
白敛正色道:“师叔,要不你自己想想,我们等一晚上,若是明日你执意要留下,我们就也留下陪你。”
谭一刀惊喜:“真的吗!”
白敛认真点头,伸出右手:“击掌为誓!”
谭一刀带着厚茧的充满力量的右手认真拍上去:“一言为定!”
谭一刀坐到角落,眼神里充满智慧。
这,是组织对她的信任,组织把这么重要的事的决定权交给了她,她感到大脑上的担子沉甸甸的,咬着笔头认真思考。
不知什么时候,地瓜蹲坐在她面前,湛蓝的眼珠子里,盛满了智慧。
虽然二哈仙尊一路刨土,捡石头当钱,还偶尔对路边的野屎蠢蠢欲动,可这毕竟是仙尊,天道不可能让一个纯正的傻狗飞升,谭一刀对上地瓜的眼睛,仿佛看到如出一辙的机智。
“仙尊,你一定是来帮我的,对吗!来,我给你分析一下。”谭一刀掏出分析了一下午的小本子,对着地瓜讲起来。
在不远处的芥子舟中,谋在人拉着余闲,连着喝了三壶茶。
余闲按住茶壶:“烦死了,你我什么关系,有什么事你就说。”
谋在人:“说了你肯定不答应,是不?”
余闲哼了一声:“废话,三千三百五十五年前,你和我割袍断义;两千一百一十面前,你又断发起誓这辈子和我都是仇人;一千零二十三年前,你说我是个丧尽天良的小王八羔子。咱们这关系,你说什么我都不能同意啊。”
谋在人听到最后一句,拍案而起:“虽然我一直想这么骂你,但是你别胡乱记账,一千年前我没做过这事!”
余闲呵呵:“说不准你老年痴呆,忘了。反正老子这辈子都记得。”
谋在人:“没得商量?……说真的,老余,青年修士交流大会咱俩的旧怨,和你逼我喝鱼汤堪称试毒的行为勉强能抵消了吧,我今天有正经事。说起来,咱们都不年轻了,得找个接班人了。”
余闲没理他。
谋在人继续说:“我看你徒弟挺好,脑子不错,放在仙域派可惜了,让她来无极楼吧,我把她当衣钵传人培养。”
余闲横眉竖眼:“不行!那是我仙域派弟子!”
他指着谋在人鼻子破口大骂:“你个老王八蛋子,休想抢我关门弟子,当年我把她救回来的时候,你小子没出一分力,我告诉你,我仙域派几十万弟子,你要是敢抢人,他们明天就跑去你无极楼,压都能压死一片。”
谋在人掏出竹叶碧色的手绢,擦了擦鼻头上被喷到的飞沫,颇为嫌弃地扔掉手绢:“但你也看到了,她的头脑和你们有质的区别,和我更像!比如,你可知道,她上去和那老妇人交谈几句,刺激老妇人与之交流,就在老妇人以为她要套话的时候,又干脆利落转身离开,这是为何?”
苌楚此刻也在问:“如此干脆转身离开,万一她还想说什么?”
白敛:“爱说不说,她想告诉我们迟早得说,我不耐烦问了。”
余闲撩起眼帘,回答谋在人:“因为不耐烦应付了呗。”
谋在人冲着余闲摇摇头,智商的高傲体现得淋漓尽致:“怎么可能,她是为了保全老妇人的安危啊,原先以为那老妇人是无法交流,等她取过纸笔,我才确定,她明显有口难言。白敛离开,是避免问到关键,让老妇人遭了诅咒或是让她沦落至此的力量的反噬!”
谋在人又问:“你知道为何,她要把这个选择交给谭一刀吗,你我都知道,谭一刀血脉返祖导致武力几乎比得上半仙,然而头脑也返祖,往日里最爱惜头脑。”大脑,崭新的。
苌楚问:“但为什么要把这个选择交给谭一刀,你知道,长刀阁向来不擅长这种。”
他望着兴致勃勃的谭一刀,有种猛虎啃草啃得很开心的荒谬感。
白敛从地瓜身上收回目光,眼神投向那个竹楼二层的小窗,压低声音:“我看那老太太,总觉得我和她上辈子有仇,此人外表不显,偏偏内心藏了许多事,我不耐烦应付她,谭掌门向来爽快,由她快刀斩乱麻,最合适不过。再说,僵局最适合剑走偏锋的人来破。”
余闲回答谋在人:“你想多了吧,我看就是她嫌烦……”
谋在人一脸恨铁不成钢:“怎么可能!她定然是知道那老妇人背后有个东西盯着她,这才说要放弃,把选择的权利交给谭一刀,用谭一刀转移那玩意儿的视线,实则背着谭一刀和那个东西偷偷行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他几乎是感叹了。
余闲抽了抽嘴角。
谋在人指着远处:“你看,即使谭一刀武力出众,她也为求万无一失,派去了二哈仙尊保护,真乃算无遗漏啊。”
白敛和苌楚聊了几句,突然看到地瓜和谭一刀嘀嘀咕咕,不解道:“他们俩什么时候玩得这么好了?……算了,狗子的心情谁知道呢,正好它自己去玩,咱们今天吃火锅,不叫地瓜。”
苌楚眉目舒展:“好。”
余闲盯着慷慨激昂的谋在人,无语道:“……你有没有考虑过,这是二哈仙尊的个狗行为,不要上升正主?”
谋在人斩钉截铁:“怎么可能!定然是白敛徒儿……徒侄,提前想到了这些!”
余闲拿扇子捂住脸:“你走吧,走远点。”别把你的脑补艺术糊到我脸上了。
谋在人长吁短叹:“这么好的材料,怎么就跑到你们门派去了,可惜啊,可惜!”
谋在人临走,看了一眼认真的谭一刀,心里的担忧一闪而过。
长刀阁弟子,都有个很欠揍的习惯……这个习惯,让他们下副本生存概率忽高忽低,也让他们的其他门派队友略微痛苦。
——他们会把所有想不通的事,归结为一点,“卧槽,我这是进了幻境了!”
不幸的是,他们想不通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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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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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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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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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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