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当初狼狈逃窜的丧家之犬,如今也能人模狗样的返回洛阳,称孤道寡!当初若是元颢不逃,说真的,这皇位猴年马月能到他头上,只有天知道。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元颢手下的那些烂番薯臭鸟蛋,有能力的不多,喜欢搞事情的却不少。再加上梁军浴血奋战终于到达富庶的洛阳,一个个都开了眼。
他们并不是来洛阳开善堂的,除了打仗以外,吃拿卡要,才是“本职工作”。一时间,洛阳城内乌烟瘴气,比尔朱荣带兵来的时候还乱!
城内众多富户,只是慑于梁军的威势,还有元颢引而不发的反攻倒算,才不敢发作。你一闹起来,元颢把你当典型来个灭门,那可就乐子大了。陈庆之麾下那些人,吃拿卡要能搞多少呢?他们终究还是会离开洛阳的。
但是元颢最后走不走,就难说了!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只要尔朱荣不吭声,这魏国大概就无人吭声了。没想到尔朱荣在晋阳确实像是睡着了一样,但是,南面有个家伙却急不可耐的跳出来了!
洛阳宫大殿内,带来消息的传令兵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而元颢的面色,跟被人杀了爹妈差不多,阴沉如水,乌云密布。
身上黑色的龙袍,都时不时一抖一抖的,整个人看起来极为可怖。
“你说元子攸姐姐那个面首,在青徐拆朕的台?朕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倒是先跳出来了!”
元颢气鼓鼓的说道,猛的一挥衣袖,好似这样就能打刘益守耳光一般。
一身戎装的陈庆之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一切都跟自己无关。嗯,本身就跟他没关系,攻下洛阳,他的任务就完成了,回去可以给萧衍足够的交代。
至于后面要怎么样,那是元颢的事情。萧衍当初也没有更明确的指示。陈庆之暗自揣摩,或许萧衍根本就没有鲸吞魏国,一统天下的打算。
梁国从外面看花团锦簇,可内部宗室子弟横行不法,国法败坏。又有中枢朝臣昏聩贪婪,皇帝整日礼佛不问国事,底层无奈混日子过一天算一天毫无希望。
也当真是虚胖得很。
自家人知自家事。陈庆之明白,白袍军的精锐,来自于山野乡间的水寨,其悍勇无畏,在梁国不具备代表性,梁国此番北伐的辉煌,更是不可复制。国内也不可能再有第二支这样的军队。
事已至此,不需要想太多了,等萧衍的军令即可。
至于元颢么,当他不存在好了。
然而,元颢骂了一阵子,还不消停,似乎是真的被气到了。刘益守内涵他的那个什么“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今日抵达忠于他的洛阳城”,简直讽刺到了极点。
“哈哈,魏国天子既然这么生气,可以让人带兵去打那个刘益守嘛。在这里叫骂,别人又听不见,烦不烦啊。”
陈庆之身边的马佛念,从最早的宿州开始,就看不惯元颢在一旁叽叽歪歪了,忍不住怼了元颢一句。
这位新任的魏国天子,就像是被扼住喉咙的公鸡一般,瞬间就哑火不言了。一时间场面极为尴尬,只要眼睛没瞎的,都看得出元颢哪里是什么货真价实的皇帝啊,不过是个穿着龙袍的傀儡罢了。
白袍军一个副将怼他一句,元颢就怂得不吭声了。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陈庆之不动声色的对马佛念摇了摇头,对方马上就闭嘴,把要说的话烂肚子里了。
陈庆之拱手对元颢说道:“魏国天子既然发话了,那我就带着白袍军南下,在定陶以北,与那个刘益守的军队决战吧。”
他这个话,瞬间就把元颢架在火上面烤,一时间下不来台了。
这就好比有人在天台上准备跳楼,弄得一大堆人援救围观。
他其实是不想跳的,这种情况跳楼的人,是希望有人来劝说,让他们能够获得心理安慰,或者其他什么有形无形的东西。
真正想死的人,不动声色的就自尽了,何必搞如此大阵仗?
可是若此时围观的人觉得没劲散了,天台上的家伙反而会下不来台,你说真要到那种情况,他是跳呢,还是不跳呢?
此时元颢就好比这个要跳楼的人,陈庆之问:需不需要我带人去灭了刘益守?
元颢不敢接茬。
白袍军不满七千,合起来战力颇为强大。但是若是分兵,一边分多少?
人数少了,不顶用。多了的话,还不如不分。
要是陈庆之直接把白袍军全带走,谁来守洛阳?要知道尔朱兆的三千精兵就在离洛阳不远的河阳关盯着在呢!
陈庆之要是带兵离开了,元颢晚上睡觉都害怕尔朱荣会突袭洛阳割了他脑袋。
这绝非玩笑,因为洛阳城本身,防御是千疮百孔。数万兵马摆上城墙,都会因为城池太大,都没法全部占满。
“那个,京畿的防御,还离不开陈将军和麾下虎贲。那个刘益守虽然可恶,但是朕可以命荥阳以南的守军将其围歼。”
元颢言不由衷的说道。
陈庆之又不打算真的带兵去消灭刘益守,刚才是为了给马佛念解围。元颢这样说,陈庆之顺势下台阶,拱手道:“魏国天子如果有需要,在下随时候命。军务在身,在下先走了,告辞。”
陈庆之用眼神制止了想继续嘲讽元颢的马佛念,带着他离开了洛阳宫。
走在洛阳的街面上,看着四周萧条破败的景象,陈庆之轻叹道:“当年洛阳繁华尤在建康之上,不过数十年时间,就已然落败至此,岂不令人唏嘘感慨。”
“都督,元颢那混球,私下里不少小动作,重用降将费穆,假以时日,待他整军完毕,只怕还要跟我们翻脸!”
马佛念压低声音,做了个劈砍的动作道:“不如末将假扮匪类,今夜入洛阳宫将那元颢给做了,然后我们扶持他儿子上位,都督以为如何?”
听到这话,陈庆之先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只是微笑着摇头,却并没有呵斥马佛念。
“魏国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斗吧。倒是有件要紧事,河阳关的尔朱兆,钉在这个位置,让我骨鲠在喉。
今夜集中所有兵马,强攻河阳关,务必要把他们赶到河对岸的北中城里面去。如果攻打河阳关顺利,那么我们一鼓作气攻打北中城,攻下来以后,占据此地。
然后在北中城旁边修建附城,互为犄角。”
已经有河阳关了,为什么还要在北中城周边建城呢?
马佛念有些不理解。
陈庆之沉声说道:“洛阳城内外皆是鼠辈。若是我们依托于河阳关,他们定然以为我们力有不逮。战阵之上,稍微一点点犹豫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们就是要在黄河以北,跟尔朱荣的人马决战!这样洛阳京畿的那些鼠辈们,自然能安心给我们提供粮草辎重。
虽然不知道尔朱荣什么时候会来,但他一定会来,而且会跟我们决战于北中城周边。至于那个刘益守,随他去吧,我们决不能分兵去对付他。”
白袍军决不能分兵,这个不仅陈庆之头脑非常清楚,他麾下众将更是心知肚明。
“都督,其实到这一步,我们已经可以回梁国了吧。”
马佛念小声问道。
“现在说回去,还为时尚早。”
陈庆之叹了口气,出发的时候,不管是他也好,萧衍也好,谁也没想过能打成这种战绩,以至于根本就没想过要是真的打到洛阳,后面要怎么办。
现在只能等着,然后尽一个领兵将军的义务了。刘益守这个人在任城发布讨伐檄文,影响非常坏!陈庆之其实心里也有点着急,可是实在是分身乏术,梁国又不给他更多的支持,能维持住现在的局面,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对了,等会你把杨忠叫来见我。”
陈庆之想起来某个人,对马佛念说道。
“他?胳膊伤了,已经不能上阵,都督是想让他领兵?”
马佛念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
“与你无关,你派人叫他来见我便是了。”
陈庆之摆了摆手说道,似乎心事很重。
……
睢阳城内,守将邱大千坐在签押房内的胡凳上,搓着手,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他盯着挂在墙上的地图,看了又看,轻轻叹了口气。
“将军为何叹息?”
无所事事的副将忍不住问道。
按道理说,睢阳城是抵御梁国进攻的重镇,应该非常紧张非常忙碌才对。
然而,现在整个睢阳和周边地区的守军,都在咸鱼摆烂,整天不知道干嘛。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时代的变化实在是太快,快到你开车都不知道是应该踩油门还是踩刹车。
有时候一念之间,生死永隔,真不是开玩笑。
之前,邱大千在元子攸麾下干活,抵御被梁军扶持起来的元颢。
现在,邱大千在元颢麾下干活,抵御……好吧,他们现在周边没什么敌人了,梁国现在也不算是敌人对吧。反正只需要按时把粮草转运到荥阳就行了,其余的,与他们无关。
那些什么百人敌啊,万人敌啊,什么七千破十万啊,这些惊天动地的大事,跟他们这些咸鱼有什么关系呢?琇書網
你干得好,难道元颢会提拔你?
就算提拔了,尔朱荣要是打回来,岂不是第一个就把你这个冒头的做了?
所以自邱大千以下,睢阳这边的守军,都是看得非常开的。
就是要咸鱼,就是要躺平!过一天算一天,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上值就像上坟。
“要说,魏军里面,还是有硬骨头啊。”
邱大千感慨了一句。
“将军,我们不就是魏军么?”
副将小声提醒道。
其实他们都知道彼此间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说这个时候,那个叫刘益守的提出来讨逆伐罪,还要带兵入洛阳勤王,他是不是有病呢?还是元子攸的姐姐在床上的技术不错?果然人要发达,还是得有个好姐姐啊。”
副将猥琐的笑道。
邱大千瞪了他一眼,叹息道:“刘益守选择发檄文的时间是对了,就是路子不对,以卵击石,唉。”
懦弱的人,总会对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人有所尊敬。邱大千自己不行,但是他敬刘益守是条汉子。至于元子攸姐姐什么的,那纯属巧合。
烽火戏诸侯的典故那只是传说罢了,宠爱女人就胡来的男人,走不远的。
“他们行军的路线,在定陶以北,不能说不对,因为那是离荥阳最近的路线。”
邱大千沉声说道:“但是,陈庆之不南下,元颢也还有其他的兵马,难道他们会放着刘益守不管么?想想当初项梁怎么死的,就是死在定陶!”
“那以将军之见,刘益守应该如何应对呢?”
副将有些讨好的问道。邱大千这个人其实是有点本事的,只是时运不济,遇到了陈庆之。
他们这些手下,都知道邱大千有点本事。
“攻打睢阳,是刘益守唯一的胜机,可惜了,此人还是太年轻,只想着出风头。”
邱大千叹息了一声,似乎感觉有点惋惜。
“禀告将军,洛阳那边传书,命将军抽调精干部曲北上,屯兵考城。军令在此。”
正在这时,亲兵进来,将军令火漆封好的竹筒交给邱大千。口述军令的信使已经很着急的走了,似乎还要去下一处传令。
邱大千感觉有些不舒服,接过竹筒拆开火漆,若无其事问道:“呃,信使走之前还说了什么没?”
“说了,他说陛下暴怒,务必要围歼刘益守部于定陶。我们这边的兵力是堵住他南逃的去路。”
“真是胡闹!”
邱大千怒不可遏,想发飙了。
“将军,信使还说若是不听军令按投敌处理。”
传令兵一脸苦闷说道。
难怪那信使跑得快,跑慢了怕不是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看来那一位也是躺平了办事,把信送到,话带到就跑路,根本不在乎接到军令的队伍是不是会执行。
“将军,去还是不去?”
副将无奈问道,那样子看起来有些委屈。
“去,当然要去。嗯,你带五千兵马,还有……罢了,你就带五千人北上吧,考城估计不是终点,大队伍走哪里,你们跟着就行了。”
副将本来想问“可不可以不去?”,一看邱大千在暴怒边缘,把话咽了下去,拱手说道:“那就谨遵将军号令,末将去点齐兵马,即刻出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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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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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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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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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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