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过之处,均打开城门毫不抵抗。之所以这么顺利,实在是长江北岸的很多人都被萧绎那种不顾死活的打法给吓坏了。
这些人左盼右盼,总算是等来刘益守出兵,如果不是因为害怕被秋后算账,他们都打算派人去寿阳请刘益守带兵南下“主持公道”。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你出兵,那些墙头草嫌你烦。你不出兵,他们看到危险来了,反而盼着你早点来。
长江北岸大张旗鼓的军事行动,自然是瞒不过萧绎的耳目。两个选择摆在萧绎面前,让他难以抉择。
第一个是派兵到秦县(南京六合区)驻守,驱赶刘益守的兵马,不让其占领秦县。
第二個是放任对方攻略江北,对这些破烂事都当做看不到,不知道。
与王僧辩商议过以后,二人均认为不能放纵不管,否则对方的兵马一旦过江,后果不堪设想。哪怕这个可能性极低。
萧绎命柳仲礼带着本部人马过江屯扎秦县。他们也不指望让柳仲礼能打败刘益守,只希望对方能防守一下,拖一段时间就行了。
只要攻克了建康城,刘益守就再也没有翻脸的资本了。
柳仲礼带兵过长江后,很快便与萧范的先头部队接触。压根就没想到会有抵抗的萧范猝不及防之下被打了闷棍,带兵撤回与彭乐部汇合后,再也不肯前进一步。
出现了意外状况,彭乐、厍狄昌、崔孝芬三人商议一番过后,便派信使加紧回寿阳询问刘益守要如何应对,毕竟,彭乐手里只有五千兵马而已,遇到对方主力大军,真不能浪。
很快,刘益守便回复说:找一条南北走向的小河,在岸边扎营,与萧绎的人马隔河对峙就行了。
虽然这个命令有些令人捉摸不透,但彭乐还是很听话的在河边扎营,做出一副防御的姿态。当然,这也跟此番进军没什么油水关系密切。如果建康城在长江北岸,估计彭乐这厮是劝不住的。
麻杆打狼两头害怕,柳仲礼是知道刘益守厉害的,到了北岸以后战战兢兢,甚至都做好了不敌对手撤回长江南岸的打算。
没想到彭乐军居然沿着河道驻守!
柳仲礼放下心来,向萧绎写了一封战报。战报上说,我部痛击敌军,使其不敢动弹,我军诸部可以放心的围攻台城,必不会有北岸来的军队侵扰。
看到战报后,萧绎心中大定,命王僧辩抓紧时间堆土山。在萧绎的催促下,体力不支的建康百姓数量大增,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土山下。
就在萧绎的兵马专心致志的准备攻克台城的时候,兵力早已被抽空的芜湖城,毫无意外的被杨忠攻下。
攻克芜湖后,杨忠大军又一路北上,攻克于湖、当涂等地,并在采石扎营,守住渡江通道。
对于长江南岸的一系列动静,萧绎毫无反应。不仅是因为没有派出斥候去打探那边的情况,事实上也是有心无力,根本顾不上了。
从湘州起兵造反以来,一直都是一条路,没有什么退路可言。哪怕前方刀山火海,也没有退路可以走。既然如此,干脆就不要关注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刘益守终于带着大军主力,从寿阳出发直达历阳,从历阳顺利渡江来到采石,与杨忠部汇合。
……
“萧绎真的没有反应么?这不应该啊。”
采石新建的大营内,亲率主力出征的刘益守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萧绎的“摆烂”行为,倒是把习惯于“刁民害朕”的刘益守给吓到了。
“主公,会不会是萧绎现在完全顾不上?”
王伟疑惑问道。
于谨、杨忠等人也是频频点头,认为事情可能就是刘益守想多了。
“但是,他们派柳仲礼去防守秦县,难道就这么放心长江南岸?”
刘益守依然想不通,萧绎是个饭桶,但是王僧辩显然不是。
为什么王僧辩不派出大军出来抵御呢?
“可能,是王僧辩也无人可调了吧。”
陈元康无奈说道。
说不定萧绎根本就没想那么多呢?谁知道呢?
建康四面都是路,如果萧绎要每一路都防守,那么他什么时候才能攻下建康?
最好的办法,就是根本不分兵,谁来了打谁就完事。
正在这时,一个亲兵领着斥候走进来汇报最新军情。
“都督,萧绎大军堆土的速度大大加快,预计最快再要两天就能堆到和台城高墙平齐了,但是台城上也同时在堆土……属下也说不好还要多久。”
羊侃果然不是庸人!
刘益守微微点头道:“辛苦了,下去歇息吧,已经有其他人接替你了。”
斥候走后,众人这才一齐叹息。说真的,要预测萧绎的总攻时间,还真有些难度。
和城墙平齐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可以开始进攻了,只不过会受到城墙上堆起来的土山阻碍。攻击的一方不是不能打,而是会很吃力很辛苦。
一边要顶着箭矢前进,一边要用木板搭到城墙上找机会绕过城墙上的土丘,寻找机会登上去战斗。可以说这是双方智慧和耐力的比拼。
“还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刘益守轻叹一声,他原本想的是只要城墙平齐了萧绎就会动手,没想到羊侃的应对,很可能让萧绎推迟总攻的时间。
“暂且按兵不动吧。”刘益守意兴阑珊的下令道。
“喏!”
众将齐声说道。
现在的情况好比是猎人打猎,你布置了一个自认为很不错的陷阱(也可能真的很不错),但狡猾的猎物就是不上钩,甚至根本不来。
这个时候,你就不明白究竟是猎物没有饿,还是它已经改变了猎食的路线,或者是在谋算你这个猎人。
刘益守现在就是陷入这样的迷茫之中。因为进军太顺利,反而觉得是敌人有诈。
又过了两天,萧绎军还在堆土,已经是比城墙还高,但依旧远远赶不上羊侃在城墙上堆土的速度。二者的高度差虽然缩小了,却依旧“高不可攀”。
而且羊侃一点破绽都没有留给萧绎。火油等物准备齐备,一旦有湘东军士卒搭木板,守军便将火油泼到木板上,然后引火烧毁。xǐυmь.℃òm
有鉴于此,刘益守下令全军北上江宁,在江宁屯扎。
江宁城在建康的东南部,已经离台城咫尺之遥,可以朝发夕至!
这个时候,萧绎终于回过神来,连忙让樊氏兄弟中的樊猛领兵五千,在秦淮河南岸摆出“背水阵”,并布置好栅栏,严防刘益守大军突袭建康。
……
萧绎大军在台城外垒土的第十天黄昏,忽然狂风大作,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此时长江出海口还没有冲击出滩涂来,因此建康的位置其实十分靠海。一旦台风袭来,风雨大作亦是常事。
果不其然,狂风过后便是暴雨,倾盆而至,豆大的雨滴打在人们身上,瞬间就变成淋成落汤鸡。
萧绎大军的中军帅帐内,萧绎毫无形象的疯狂大笑,一边笑一边亦痴亦癫的喊道:“苍天有眼啊!终于轮到我萧绎入台城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暴雨来临,弓箭和他们最忌惮的猛火油也没用了,此刻便是攻入台城的最佳时机!
“君才!”
萧绎双手按在王僧辩的肩膀上,大吼道:“去攻城吧!成败在此一举!”
王僧辩亦是很激动,他也很明白,等了这么久,攻克台城的机会终于来了。
天时到了,地利被他们堆的土丘抹平了,这一仗完全有的打!
“传令下去,此战之后犒赏三军,人人有份!朕登基之后什么都有,绝不会亏待尔等!”
萧绎语气坚决的说道。
“对了,让樊猛死死顶住。只要朕攻入台城,什么都好说。让他不要吝惜士卒,部曲打光了朕给他补齐!”
他对王僧辩强调了一句。
京口城里,萧纶让麾下部曲们一个个都穿好蓑衣,头带斗笠。外面风雨大作,但是他明白,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萧绎一定会用这个暴雨的机会迅速攻打台城。
“殿下可以在京口城内等消息的。”
韦载开口劝说道,已经是一身戎装准备出发。
“本王等在京口,如果你败了,本王还能去哪里?”
萧纶苦笑道。
韦载微微点头道:“士为知己者死,召陵王信在下,那在下就与召陵王同生共死。一同出征吧。”
“好!一同出发!”
萧纶紧紧握住韦载的手,十分用力的捏着。
建康东南面的宝堰,同样是风雨如晦,只有军帐内火把的火光摇曳,其他根本看不到光亮。
正在这时,一叶扁舟顶着风雨而来。将船靠岸后,一个斥候来到军帐内,拱手对陈霸先说道:“都督,湘东王大军已经开始冒雨攻打台城!”
来了!终于来了!
不仅是陈霸先,军帐内的亲信,包括他大哥陈道谭,都是面露微笑。他们在此处风餐露宿,隐藏行踪,不就是等的这一刻么?
“殿下(萧映)在十多里以外的延陵,麻烦兄长去支会殿下一声,让他带着大军过来跟我们汇合后,接下来暂时按兵不动。”
嗯?不要出发?
陈道谭一愣,有些莫名其妙。
“我们是真正去勤王的,勤王的队伍,总要最后到,等那些叛逆们打完了再去收拾局面。如果去早了,岂不是要跟萧绎死磕?”
陈霸先笑着说道:“我们的子弟兵,不是这样去损耗的。”
陈道谭秒懂,拱手行礼道:“放心,为兄此去,定然将话带到。”
等陈道谭离去后,陈霸先才勉强压住心中的激动。越是关键时刻,越是不能乱!只有确认萧纶已经跟萧绎大军交上手以后,再去才能利益最大化。
现在出兵,不过送死而已。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
陈霸先喃喃自语的说道。
刘益守所在的江宁城,同样是被暴雨波及,火光照耀之外的地方,都是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主公,刚刚斥候来报,萧绎顶着大雨开始攻城了!”
王伟兴奋的跑到城头的签押房,却看到刘益守在打盹。
“主公?”
他过去轻轻的晃了晃刘益守的身体。
“我睡了多久了?”
刘益守条件反射一样的从木板床上“弹”起来,整个人都陷入一种异样的清醒之中。
发现是王伟,他这才松了口气,揉了揉眼睛问道:“开打了?”
“没错,现在他们已经开战,属下前来请示要如何处断。”
王伟激动的全身发抖。运作许久,终于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要么不来,来就来一发猛的!
“萧纶的人马来了么?”
刘益守打了个哈欠问道。
王伟摇摇头道:“斥候并未看见。”
“三吴的救兵呢?他们不是要来勤王么?”
三吴那边的兵马蠢蠢欲动,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好像也没见到。”
王伟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讪讪说道。
“没事,那就继续等。一旦萧纶的人来了,对面那个布置背水阵的家伙,一定会渡过秦淮河救援萧绎。到时候,就是我们出马的时候。”
还等啊?
“主公,万一羊侃守不住,萧绎进了台城,可不好处理啊。”
王伟不动声色的说道。
刘益守摆了摆手道:“你要相信羊侃的实力。就这一场大雨,羊侃还顶得住。”
似乎他对羊侃有着极大的信心。
王伟也不知道这迷之自信到底是怎么来的,只好无奈叹息一声。
……
刘益守虽然对羊侃有着绝对的信心,但这位猛将现在压力山大,台城守军的状况十分糟糕!
因为暴雨,能见度不高,再加上弓箭猛火油无法使用,萧绎大军不顾死活的堆人命,在狭小的突破口跟台城守军以命换命。
为了攻城,萧绎已经撂下狠话,登上土丘,就不要想着活着下来。要么死,要么去台城里面吃香喝辣。有鉴于此,王僧辩麾下士卒都杀红了眼,不少士卒都杀到台城城墙上了。
正在这关键时刻,羊侃脑子里突然想起来曾经跟刘益守闲聊时的场面。
当时二人在讨论步军要如何克制骑军。刘益守大言不惭道:“只要让少数步卒做诱饵,引骑兵来攻,然后让后续的步卒猛砍马腿,定然可以让敌军大乱。”
“砍腿!盾护不到腿!”
羊侃扯着嗓子大喊,随即从亲兵手里夺过一把铁环刀,朝着面前敌军刀盾兵的腿猛砍过去!
见到有示范的,羊侃身边的亲兵都专攻敌军下盘,很快便打乱了攻城节奏,无数王僧辩麾下大军的精兵被迫掉下城墙,摔得粉身碎骨。
一波进攻被打退,羊侃瘫坐在城墙地面上。撑过去今夜,台城应该就安全了吧。羊侃也看得出来,这是萧绎大军最后一口气了。
忽然,他看到城墙上那座堆起来的土山似乎在慢慢的移动,慢慢塌陷。
“坏了,地基不稳!”
羊侃心中一沉,还不等他出声,那座土山就已经轰的一声土崩瓦解,泥土绝大部分掉入城内,将几个附近的守军压在里面!
“天亡我也,非战之罪!”
羊侃艰难的站起身,心如死灰,无奈哀叹道。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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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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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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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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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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