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当刘益守和萧詧“谈妥”了在寿阳起兵勤王,护送萧詧入建康的事情以后,有个人站出来横插一杠,坚决不同意此事!
那个人便是已故前太子萧统的正室,萧詧法理上的母亲,曾经的太子妃蔡氏!嗯,现在要叫太后了。
看起来蔡氏像是在无理取闹,刘益守却一眼看出对方的私心来。长子萧欢乃是蔡氏嫡出,三子萧詧反而是妾室龚氏所生,过继到她名下的。
如今萧欢乃是长子,又是嫡出。凭什么萧欢不当太子,让萧詧来当?废长立幼甚是不妥!
蔡氏认为刘益守虽然勤王是“一片真心”,但仍然有自己的打算。废长立幼,难道刘益守这么做不是为了更好的控制皇帝?
况且,萧统还有次子名叫萧誉,喜爱兵事,被萧衍封在侨置的河东郡,也就是刘益守前世所在的松滋、枝江等地,正好位于江陵的西边。
萧誉只通武备不通政务,自幼便不是当皇帝的料,蔡氏也不指望萧誉能当太子。总之还是要从萧欢与萧詧二人之中选其一,然后让萧誉来辅佐。
“刘都督,此番您冒险前来襄阳,传达先帝的遗诏,哀家母子亦是非常感激。至于勤王讨逆,为先帝讨回公道,让凶手伏法,这也是应有之意。
而今,既然要立太子,按照礼法,无论立嫡还是立长,都应该是江陵王萧欢为先。哀家已经命人招江陵王前来襄阳一叙,都督何不等见面后,再行定夺?”
书房里,蔡氏这番话已经不是在“拉偏架”了,而是明白无误的告诉刘益守,除非立她亲儿子萧欢为新帝,她才会支持起兵勤王!
否则没得谈,蔡氏亦是不会用爱发电,去支持养子当皇帝。
如果你有个儿子,同时还有个养子,儿子比养子大了好几岁,那么你会支持养子去当皇帝而不让自己的儿子去么?
换位思考,其实刘益守也很理解蔡氏的想法,换了他在那个位置,只怕选择也会一样。然而如此一来,已经把自己当皇帝一样的萧詧,会如何作想?
蔡氏想得很远,假如萧詧当了皇帝,那么萧欢极有可能会死于“意外”,毕竟,又是嫡子又是长子,对皇位的威胁太大,还是死了更好。
在皇权面前,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算什么?相反,萧欢当了皇帝,谁都不用死,按礼法来就行,相安无事便是了。
此时此刻,萧詧的心就如同从高空中急速坠落后摔在地上一般。他低着头,涨红了脸,双手紧紧捏着衣袖,却又一句话也不敢说。
成也礼法败也礼法。借着礼法的名头,萧统一脉才能搭上刘益守的“快车”,要不然,这位大都督换个“叔叔辈”的宗室去投效岂不美哉,哪里轮得到萧统的后人呢!
然而正因为是要遵循礼法,那么萧欢比萧詧更有机会继承皇位,不,应该说除非萧欢死去或者病得不能理事,否则萧詧一点机会也没有。
对此刘益守亦是很无奈,他此行能达成目的,根基就在于“礼法”二字。如今总不能自己打自己脸,抛弃礼法一说,提什么“立贤不立长”吧。
要是那样,把萧正德扶上那个位置不是更妙么?
“太后,现在梁国大乱,需要有人站出来收拾局面。这一点,太子一脉当仁不让。这件事情是大是大非,不能推脱,否则有负先帝所托。
如今湘东王萧绎对荆州虎视眈眈。太子一脉,究竟谁能继承帝位,需要早点作出决断了。”
刘益守双手拢袖对着蔡氏一拜,等待着对方的回答。m.χIùmЬ.CǒM
“此事,我们确实是责无旁贷,这一点刘都督说得没错。”蔡氏慢悠悠的说道。她反对的,自然不是她的儿子入建康登基称帝。
乱局开启,不是你想避开,就能够避开的。身份决定立场,萧统后人的身份就已经决定了,他们必须要去争一争,不争就是死!
更何况,萧统死后,府里从蔡氏到各皇孙,都是想着能够重新“回归正轨”。如今机会来了,蔡氏很明白,就算自己不同意,几个儿子也一定会同意的。
“不如等江陵王(萧欢)到了以后,再商议此事也是不迟。天无二日,国无二君,既然决心要拨乱反正,那立谁为太子,谁最后登基,必须先定好了,不可朝令夕改。”
蔡氏肃然说道,意味深长的看了萧詧一眼。萧詧不敢跟她的目光对视,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果是自己的事情,蔡氏本不是好强之人,或许忍忍也就算了。哪怕是陪其他的男人睡觉,也不就是那么回事么?
可现在的局面事关自己亲子,养子,还有整个萧统一脉的前途,说什么也要为亲儿子争一争。她明白萧詧很有可能已经跟刘益守达成了某种程度的“协议”,只不过说好了又能怎么样?
只要她不点头,萧欢不点头,那么依旧是名不正言不顺!萧统一脉后人都不齐心,萧詧拿什么去争取皇位?
不得不说,到底是萧统的正妃,还是有几分政治素养的,能为亲儿子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在下就在襄阳多叨扰几天,无论如何,三天之后是最后期限,到时候必须要有一个结果。如今淮扬一带烽火连天,时间不等人。”
刘益守也不想跟蔡氏墨迹,萧詧野心勃勃,将他立为太子自然是方便自己行动。萧欢有些软弱,到时候他若是瞻前顾后,处理起来很麻烦。毕竟,自己又不是扮演董卓一般的人物,吃相不能太难看了。
但是这些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件小事,说不定萧欢与萧詧二人矛盾激化,更有利于自己。刘益守已然定计,不想跟蔡氏过多去讨论此事,一切等萧欢到襄阳以后再做定夺。
……
“这个蔡氏,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在被安置小院落的书房里,四下无人,王伟压低声音询问刘益守。蔡氏横插一杠,让王伟很不爽。一个妇道人家出来叽叽歪歪的,王伟恨不得踹蔡氏两脚。
“萧统一脉,必须要有人待在襄阳重镇,否则容易落人口实。我们带一人去寿阳,另外的人就要待在襄阳。到时候,我有意让独孤信出镇襄阳,你以为如何?”
刘益守沉声问道。
襄阳重镇那是不能交给萧詧那些人来守护的,后患太多。到时候名义上是萧氏后人在掌控,实际上襄阳的守军刘益守打算直接掌控,不跟萧詧他们讲客气。
“独孤信嘛,还好吧,没太大问题。只要不是宇文泰就行。在下听闻宇文泰几个侄儿外甥对都督颇为轻视,时有逆反之言。倘若让宇文泰来襄阳,只怕会有不测之事发生。”
当初王伟单独跟宇文泰共事过,直觉上就认为宇文泰是个老硬币,馊主意很多。
“这些事情,将来必然会处理的,倒是不急于一时。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宇文泰无过错,反而处置他那几个侄儿外甥,这不是自断羽翼么?处理他很简单,然而其他人会如何作想?”
刘益守摇摇头,断然否决了王伟的看法。宇文泰出身颇高,家族在边镇曾经也是镇将级别,自成一派已经是骨子里的传统,难以被其他人所摆布。
这样的人,不是说你对他好,他在你危难的时候就会鼎力支持的。枭雄不会甘居人下,一旦时机适合,对方必然会独立出去。这样的人要用好,也要在他身上拴上链条控制住。
“我这里不是武川镇,宇文泰缺了根基,没法一呼百应。还是那句,我们要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才行。想要在争斗中获胜,那就不能只想着给跑在后面的人使绊子,自身要跑得更快才行。”
刘益守叹息一声说道。宇文泰是个不稳定因素,只要自己发展得好,他就不会乱动。一旦自己出现问题,那么宇文泰就会成为一个问题。王伟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只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而已。
“主公,你说萧詧会不会……”
王伟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萧氏一族的人,谁知道呢。
刘益守无奈叹息,摊开手表示自己亦是无可奈何。杀爹杀兄弟杀侄子什么的,在萧氏一族里面都是屡见不鲜了。萧詧哪怕对萧欢下手,他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才过了两天,萧欢就风尘仆仆的赶到。襄阳与江陵都是水路发达,比陆地骑马要快多了。萧欢到了以后,刘益守和蔡氏便询问他愿不愿意当太子,由刘益守护卫着前往建康登基。
本以为这位懦弱的皇孙会一口拒绝,没想到萧欢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了下来。哪怕刘益守暗示此行会十分波折,建康周边会有大战恶战,一旦失败小命不保,他也没有丝毫动摇。
这让眼巴巴望着萧欢,希望他一口拒绝的萧詧面色黑如锅底,脸上的笑容僵硬,只要眼睛没瞎的都知道他心情异常不爽。
“如此,那在下便将先帝遗诏交给江陵王。请江陵王随在下一同前往寿阳!”
刘益守对着萧欢双手拢袖行了一个大礼说道。
看对方如此郑重,一时间萧欢亦是有些不知所措。蔡氏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半天,萧欢这次回礼说道:“朕现在封都督为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事,开府仪同三司,领军将军,负责统帅所有勤王的队伍。”
这话跟之前萧詧说的别无二致。
“还有一事,萧绎亦是要进军建康,在下建议我们示弱,把江陵城让给对方,这样萧绎说不定会先行一步去攻打建康,我们可以在寿阳先坐山观虎斗。等他们打得精疲力尽了以后,再发檄文,将遗诏拓印下来散发到各州郡,号召州郡兵马勤王。”
刘益守也把之前跟萧詧说过的话又再次说了一遍。
萧欢似乎有些紧张,强装镇定道:“一切大司马可以自行处断即可,朕……无有不允。”
“还请陛下手书一封,派人送去巴陵郡。”刘益守提醒道。这个萧欢,似乎不如萧詧灵光。
“好的好的,朕这就写,这就写。”
萧欢在蔡氏的无声叹息中,写下了给萧绎的信。在信中,萧欢同意让萧绎接管江陵,作为支持对方发兵建康的“诚意”。但是其他的,那就不能再多了。
信写完,刘益守看了看,颇有文采。似乎这位萧欢跟他父亲萧统一样,技能点也都是点在了奇怪的地方。作为皇帝该有的技能,倒是一样也没有开发出来。
“太后,如今大局已定,微臣这便护送陛下前往寿阳,在寿阳起兵勤王,去建康登基称帝。还请太后也一路随微臣移驾寿阳。”
“哀家照办便是,一切拜托大司马了。”
蔡氏心中隐约有些不安,却又没法再说出来。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
正当刘益守悄咪咪的去荆襄接萧统一脉的后人来寿阳,酝酿起兵的时候,梁国的动荡终于拉开序幕。
萧范在历阳的檄文,得到很多地方实力派的响应。坐镇句容的南徐州刺史萧渊藻,海陵郡郡守萧渊明,还有许多地方的刺史郡守,都拒绝承认萧纲继承皇位的正当性,并提出要仔细调查先帝死因,并将朝廷的官员驱赶出当地,意图不明。
而三吴地区,响应萧纲的人虽然多,但更多的人,则是默认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拒绝派遣部曲去建康周边平叛。
与此同时,萧续的兵马从江州(九江)出发,一路沿着长江向东高歌猛进,沿途城池皆不战而降,大军进逼石城(安庆)。
支持萧纲的韦氏,兵马主要屯扎在重镇合肥,一方面要监视刘益守大军的动向,另一方面南边的萧范、裴之高等人还在负隅顽抗,不肯就藩。
权衡再三,韦氏决定暂时不出兵历阳,以免被刘益守偷袭。而替萧纶负责坚守广陵(扬州)的韦载,奇迹一般的击败带兵从京口渡江的韦粲,在同室操戈中取得了胜利。
眼见各地战局不顺,萧纲想起来远在闽浙剿灭叛乱的夏侯夔、萧映等人。于是一纸令下,命夏侯夔和萧映等人带兵回建康勤王。另外大赦天下,广封闽浙各地豪酋,并赦免他们叛乱的罪行。
……
这天朝廷的诏书送到了永嘉郡的永宁城(温州市),一直在密切关注建康周边战局的萧映,将陈霸先请到了书房,二人商议对策。
萧映是萧衍之弟萧憺的嫡子,按道理说,皇位是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的。然而如今萧衍遇刺身亡,各地烽烟四起。萧映也动了小心思。
哪怕做不成皇帝,往前进个几步,操作得好,应该没问题的吧?当初萧齐时,萧衍亦是不属于皇族一脉,依旧是同姓不同宗,那萧衍是怎么上位的呢?
萧映将许多人写来的书信还有建康的诏令都放到陈霸先面前询问道:“兴国(陈霸先表字),你以为如何?”
陈霸先不动声色的一目十行将桌案上的信件看完,幽幽叹息了一声。
“主公,现在乱局才刚刚开始,后面还有得折腾,不如静观其变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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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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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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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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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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