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尔朱氏被拓跋氏丢到秀容川当看门狗,如果不是元氏丧乱丢了国祚,尔朱氏南下的活动范围是绝不能超过阳曲县的。
正因为六镇之乱元氏无力控制局面,才使得尔朱荣可以染指晋阳,也正是因为晋阳控制权的易主,才让尔朱荣有了崛起的根基。这也是当初尔朱荣为什么敢把大军挺进到洛阳的底气所在。
阳曲城东南五里的汾水渡口,窦泰带着步骑混合的九千人,在汾河西岸列阵。而尔朱兆的五千骑兵,则是屯扎于汾河东岸。两军隔着汾水对峙。
两军对峙的位置,算是这一段最近的了,然而饶是如此,也有数十丈宽(100米多点),水深比较浅的地方,也没过人头顶了。人在水里跳一下大概可以冒个头喘口气的样子,个别地方能够让个高的人露个头。
此处汾水上窦泰已经命人架设浮桥,尔朱兆赶到后,并未将浮桥砍断,只是把窦泰那边跑过来架桥的一队人马给灭了,然后两军都列好阵等着对方来攻。
单看这架势,有点像楚汉之争韩信与龙且隔水对阵时的场景,大概率就是谁先渡河谁就输了。
尔朱氏的大军之中,尔朱荣的从弟尔朱仲远看了又看对岸的高欢军(他们并不知道对面负责指挥的人是窦泰),似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族叔有什么想法呢?”
尔朱兆沉声问道。
尔朱仲远算是尔朱氏里面比较有脑子的人,这次随尔朱兆一起来,也是帮忙出主意的,勉强可以算是“军师”。毕竟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我观敌阵,步卒居多。”
尔朱仲远说了句正确的废话,毕竟,窦泰麾下只有一千骑兵,这都是明摆着的。
“确实如此。但隔河相望,骑兵亦是发挥不出实力来。”
尔朱兆沉吟说道。战略上他比尔朱荣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战术水平还是很不错的。如果有人指导他打仗的话,他就能发挥出自己的强大实力。
“高欢大军远道而来,之前也只是在晋州混过,并不熟悉晋阳的地形。汾水上游,有一处河水极浅的地方,勉强可以渡河。
现在正值秋收,河道逐渐枯水,今夜我带一千精骑,从水浅处绕路,偷袭高欢军大营。
待对岸营垒火起,你即刻带主力速速过浮桥。高欢军营垒大乱,势必无法顾忌到浮桥这边,到时候必能破敌。”
听到尔朱仲远的建议,尔朱兆一脸古怪问道:“为何我们不全军一起直接绕道?”
“五千骑兵,深夜袭营动静太大。只怕隔得很远,高欢大军就会察觉。只有声东击西,才有可能攻其不备。”
尔朱仲远解释了一番,尔朱兆微微点头,深以为然。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对双方而言都是公平的,尔朱氏熟悉这里的地形占了地利,危急关头上下团结一心占了人和,尔朱兆以自己有限的猪脑思考了一下,感觉这波赢的希望很大。
“如此,那我们现在就在此地扎营,迷惑高欢大军。”
尔朱兆嘟哝了一句,随即下令,在汾水岸边扎营,并派兵严密监视高欢军动向。
……
尔朱荣的人马在汾水边扎营了,窦泰见状也只得扎营。他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因为按照目前“势如破竹”的局面看,尔朱荣大军应该是要固守城池的。或者说派兵解晋阳之危局。
然而现在对方全骑兵队伍,上不上下不下的,既不守城,又不主动出击,实在是令人有些费解。
一边命步卒扎营,一边派出斥候侦查周边情况,傍晚的时候,窦泰就知道了好几条有用的消息。
第一条消息是斥候把周边东南西北都转到了,确认阳曲这里是非打不可的,没有绕路的可能。这一点也在意料之中。同时窦泰对尔朱荣的军事才能更加忌惮。
尔朱荣派出先锋堵住阳曲,可谓是四两拨千斤,一下子把高欢大军北上的路给堵住了。这位大爷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立马就能止血。哪怕鄙视尔朱荣的驭下能力,窦泰也不得不佩服对方天生就是个打仗的料。
如果说第一条消息让窦泰有些不安又无可奈何,那么第二条消息则是让他大大的松了口气。
斥候回报说,阳曲县周边都没有发现尔朱荣大军的踪迹,总而言之,河对岸的那支军队,就是一支孤军,至少这两天是等不到援兵的。
“今夜,敌军倒是有可能来袭营。”
窦泰自言自语道。
两军对峙的第一个晚上,营盘的安排也不那么完善,袭营的成功率也是最高的。窦泰将大军一分为二,将三千步卒和一千骑兵埋伏在浮桥附近,由莫多娄贷文率领。
大营内留五千步卒,枕戈待旦,保持警觉。
这天夜里,莫多娄贷文在浮桥边都等得有些无聊,却发现对岸尔朱荣氏大营灯火通明,除了戒备森严外,看不到任何奇怪的地方。
这让莫多娄贷文心里七上八下的。按照他的预想,尔朱氏大军都是骑兵,应该发挥骑兵的机动性,今晚月色如水,夜袭是正常的,不夜袭才是见了鬼。
正在这时,他远远看见大营火起,还传来喊打喊杀的声音,顿时心中一沉!
“将军,大营被袭,我们要不要去增援呢?若是去晚了,大营被破,悔之晚矣!”
副将劝说道。
“敌军是怎么袭营的呢,浮桥这边,明明一点动静也没有。”
莫多娄贷文困惑的问了一句。
“将军,汾水如今枯水,并非每一处都不能过河。或许尔朱氏的人对这里地形熟悉,找了个可以淌过河的地段直接过河,然后袭击了大营的薄弱之处。
若是不救,只怕到时候问责起来,我等都犯了慢军之罪。”
副将急切说道。
不得不承认,副将说得很有些道理。
莫多娄贷文沉吟不语,他主要是担心,自己一旦撤走,浮桥这边无人看守,反倒会坏菜。可是留下的人少了,挡不住敌军。留下的人多了,又起不到救援的作用。
战场上的事情,常常需要预判。你可以预判对方的预判,然而对方却也可以将你猜个透彻,你的预判正中对方下怀。
类似的事情如同赌博一样。
现在是守浮桥的队伍直扑对岸敌营,还是守在原地不动,又或者是返回自家大营,救援窦泰?
一时间,莫多娄贷文陷入思维的混乱之中。
他思前想后,如果从纯军事角度说,现在直扑敌营,是最冒险,却也是成功率最大的选择。只是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搞不好,嗯,应该说是一定会被军法从事。
如果一直守在这里,坐视大营被破,搞不好窦泰会死在大营。到时候,自己要怎么去跟高欢交代?要么是居心叵测谋害同僚,要么是庸才一个不懂用兵。
而带兵回援,无论军事上是否有成果,起码窦泰会承情,到时候打板子也会有人帮忙说好话。有时候,甚至很多时候,能力怎么样是其次,态度如何反而是排第一位的。ωωω.χΙυΜЬ.Cǒm
“这样,我给你五百人,你守住浮桥。我带其他人回援大营。”
莫多娄贷文对副将说道。
他在高欢身边没有根基,此番回援窦泰,也算是积累一分人脉。就算犯错了,也可以用“关心则乱”四个字搪塞过去。
……
当莫多娄贷文回到大营的时候,正好看到窦泰在指挥麾下士卒灭火。此番尔朱氏大军骑兵来势汹汹,四处放火。得亏窦泰早有准备,没有让那些人得逞。
当火放得差不多以后,尔朱氏的骑兵就潇洒从容的撤走了,可谓是来去如风。窦泰在大营内没有留下成建制的骑兵,没法去追击那支逃走的骑兵队伍,心里微微有些悔恨。
“你不是应该在守浮桥么?回大营做什么?”
窦泰看到莫多娄贷文领着一千骑兵归营,皱着眉头问道。
“从远处看到大营火起,末将留下五百人守浮桥,带着其余人回来支援窦将军。”
莫多娄贷文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窦泰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对方在担心什么。这件事真不能怪莫多娄贷文,只能说是自己分兵失误,应该让莫多娄贷文守大营,自己去守浮桥才对。
如果那样的话,莫多娄贷文只需要战斗就行了,自然是不需要去考虑其他的。
“罢了,这里没你什么事,继续去守浮桥吧。”
窦泰意兴阑珊的摆摆手,没有责备莫多娄贷文不听指挥。
下属违背军令来救你,你指责他斥责他。那么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人家就死守军令,看着你被人干掉都不伸出援助之手。只要还有那么一点点情商的人,此刻都不会说出指责莫多娄贷文的话。
窦泰自然也是一样,他只怪自己判断失误。
“对了,只看到你骑兵队伍,步卒呢?”
窦泰突然想起这一茬,疑惑问了一句。
“步卒跑得慢,还在后面,现在应该快到了。”
莫多娄贷文答了一句,这时周边安静下来,隐约远处有厮杀的声音。
“坏了,中了尔朱氏的调虎离山之计!”
窦泰面色大变,急忙让莫多娄贷文点齐麾下骑军,自己则是收拢大营内的步卒。列阵之后,缓缓朝着浮桥方向而去。
离开大营还没多久,就看到远处一条火把组成的“火龙”,朝着自己这边扑面而来,月光下一茬又一茬的溃兵,开始“穿透”稀疏的骑兵队伍,将骑兵身后的步卒军阵冲得七零八落的。
窦泰的心已经沉到谷底,他对着莫多娄贷文大吼道:“我们中计了,现在来不及整顿,所有骑兵随我冲杀,狭路相逢勇者胜!”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说什么失误都晚了,唯有杀出一条血路,才能死中求活!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吹响,两支骑兵撞在一起,顿时人仰马翻,各有死伤。
弓箭什么的现在根本用不上,甚至敌我识别都有些困难,窦泰厮杀全凭感觉,也不知道有没有干掉自己麾下的骑兵。
而那些步卒的阵线被溃兵冲散,尔朱氏的骑兵更多些,已经穿透了窦泰的骑兵队伍,在步卒军阵中厮杀冲撞。
正在战斗的关键时刻,窦泰发现自家步卒阵线后方突然大乱,似乎有一支骑兵开始冲击军阵背后,那些站在后面的步卒被割麦子一般倒地,崩溃开始传染,几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窦泰就看不到自家成建制的步卒了。
“窦将军,别回大营了,带着骑兵往南走,引尔朱氏大军进伏击圈!”
莫多娄贷文扯着嗓子大喊道,一语惊醒梦中人!
此刻步卒已然失去建制,重整旗鼓需要时间,也需要喘息的机会。
然而此时此刻,窦泰他们在跟数千骑兵混战,敌众我寡之下,获胜的机会极为渺茫。窦泰直到此刻甚至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失败的,需要回大营后通过各种情报慢慢复盘。
但无论如何,起码要自己能脱身才行。
已然来不及鸣金收兵,窦泰和莫多娄贷文骑着马拔腿就跑,他麾下那些骑兵看着主帅离去,也跟着一起跑,来不及跑路的,陷入重重包围之中,分不清东南西北,很快就被人挑落马下。
……
阳曲城西北的汾水两岸,尔朱兆出兵抵御高欢派出的先锋军窦泰部,这支军队步骑混合的队伍约九千人之多。
尔朱兆采用尔朱仲远之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偏师从河水较浅处渡河,袭击窦泰大营,吸引窦泰军主力回营,自己则带着骑兵主力一举过浮桥,瞬间杀散了毫无防备的浮桥守军。
接着尔朱兆带着骑兵队伍一路杀向窦泰大营,在路上遭遇缺乏掩护,正在回营途中的窦泰军步卒。有心算无心之下,瞬间将那支步卒的队伍杀得四散逃逸。
已经进入最佳状态的尔朱兆,继续做自己最熟悉的任务。不需要去动脑筋思考怎么打仗,只要将眼前之敌干掉就行。当窦泰手里最后的人马与他遭遇时,尔朱兆利用对方步卒阵型被逃兵弄得混乱松动之机,选择直接破阵。
恰好尔朱仲远带着偏师赶到,出现在窦泰军步卒后方,前后夹击之下,窦泰和莫多娄贷文来不及回营,带着有限的骑兵逃回晋阳城外大营,几乎可以用全军覆没来形容。
先锋军的惨败,震惊了坐镇祁县的高欢,他急匆匆赶到大营,准备处置窦泰与莫多娄贷文这两位败军之将。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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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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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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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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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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