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小黄城送了一批粮食过来,但更主要的,则是将数量庞大的拍车送了过来。要不是这些拍车把刘益守搞得焦头烂额,指不定费穆的日子要更难过。能把这些辎重送来,杨椿的调度功不可没,可是他却被费穆用莫须有的罪名杀掉了。
还是那句话,有的人玩游戏玩不过别人,没输红眼的时候还能保持风度,一旦输红眼,就把责任推给其他的人,实在是差劲透顶。
不过白羊陂那边的渡口虽然重要,但……此时却并没有辎重,也没有人驻守。费穆一心都在雍丘城上,那个临时修建的卸货渡口,只要是没有货物,谁去管它。
费穆也就留了一百人在那里扎营,监视小黄城方向的动向。
此时此刻,杨忠坐在马上,看着远处白羊陂渡口的星星点点,心中暗自警觉。今夜本来是要偷袭的,结果那边居然看起来人还挺多的,似乎有点不对劲啊。
“你们就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前面看看。”
杨忠沉声对刘益守派来协助他的亲兵说道。
“杨将军,这样不好吧……您出事了,我们也没法回去交代啊。”
亲兵为难的说道。
“费穆应该还不知道我投靠了刘都督,如果被抓到,那么我就装作是陈庆之派我来督战的,脱身无碍。倒是你们,跟我一起去了,只怕有去无回。”
杨忠诚恳说道。
众人微微点头,不管怎么说,身先士卒的上级,总会赢得下面人的好感。
杨忠举着火把朝着渡口而去,脸上惊讶的表情越来越浓,因为似乎有大军在这里卸船!正在这时,一队全副武装,身披重甲的军士将杨忠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一名身披红甲的将军,他走到杨忠面前沉声问道:“你是谁,可是费都督派来的?”Χiυmъ.cοΜ
杨忠不动声色观察,发现对方右臂上都绑着布条,这是明显要偷袭敌营的架势。他慢悠悠的说道:“在下乃是陈庆之都督派来催促费穆回荥阳的,你们是什么人?”
那红甲将军明显松了口气,招了招手,两个军士将杨忠押了下去。
……
雍丘城的签押房里,刘益守在跟宇文泰和王伟打斗地主,果不其然,这次输得最多的还是王伟,越输就越急,越急就越输。他性子不好,也不喜欢跟别人配合,每次只要不是地主,几乎都是必输。
“主公,为何您今日不着急了呢?”
王伟明显感觉到刘益守的心态放松了,当然,他这么说也是为了让对面两人不嘲讽自己。
“因为我前期安排的兵马都要到位了啊,优势在我,自然是不必担心了。”
“都督,兔子急了还咬人。费穆若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反戈一击,那就糟了。”
宇文泰沉声说道。
历史上有没有占据绝对优势,胜券在握的时候被反杀的例子呢?
答案是不仅有,而且是实在不要太多了。
“嗯,确实。”
刘益守微微沉吟片刻,他想到了一种极端的坏情况。
“你们说,费穆不会今晚就总攻吧,就算攻下雍丘,实际上他也会损失惨重。”
刘益守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王伟和宇文泰二人对视一眼,理论上说,费穆只要还有哪怕一丝理智,都不会去做这么蠢的事情。
夜战攻城,对哪一边更有利?
答案是,对于守城的一方,有着绝对的利好。因为黑灯瞎火的,攻城的一边对城内的地形完全不熟悉,又无法像白天那样顺畅联络。攻上城头的队伍很难集结,会呈现“碎片化”趋势,然后被对手的预备队反杀。
就算胜,也是拼士卒的个人武艺,完全是不顾死活的打法。哪怕是在之前,费穆也没想过夜袭雍丘城,除非能浑水摸鱼。
正在这时,韩贤急急忙忙的跑来,上气不接下气。
“主公,费穆大军开始用云梯攻城了!拍车他们都不用了,士卒连盔甲都没有,全部轻装!”
不会吧!
刘益守和宇文泰等人大惊失色。
士卒连盔甲都没有,那就是纯粹指望速战速决,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费穆为何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彻底改变战法啊。
刘益守怎么也没想到,费穆这个惜命的,居然可以在还未陷入绝境就爆发!
“这不可能啊,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刘益守喃喃自语一样的呆住,王伟把皮甲往他身上一挂,把佩剑塞他手里喊道:“主公,出去看看吧!打退了费穆大军再说!”
三人来到城墙上,果然,费穆麾下的轻装步卒已经上了城头,各个都如猛虎下山一样,精神气与以往的懒散截然不同。
而且这些人都是集中于一点,也就是城墙缺口最大的地方攻城,根本不在其他地方用云梯。才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缺口就被堆积如山的尸体给堵住。后面的人踩着同伴的尸体一跃而上,情况突然变得非常危急!
“王伟,你去通知彭乐带骑兵出城砍杀!决战提前了!”
刘益守已经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下了第一道军令。
“宇文泰,带敢死队反打,你在后面督战。”
刘益守马上下了第二道军令。
当初选出敢死之人,就是在决战的时候反冲用的。本来想着后面用不到了,没想到不仅避不掉,还提前了。这得亏是之前就有预案,要不然今晚还真让费穆翻盘成功了。
韩贤的人马是负责守城的基本构成,人数虽然最多,但是刘益守已经把其中的精锐和悍勇之辈抽调出来了作为反击的力量,现在反击的力量还没被调动起来(因为平日里并没有参与守城)。
两道军令下去,效果立竿见影。
宇文泰让人用木珊栏做“阵地”,几个并排组成了一道可以用长兵器穿过的“阻拦墙”,他带着反击的队伍步步为营,隔着木珊栏,拿着步槊去捅费穆麾下那些没有披甲的兵卒。
对方在城墙上的突进顿时被阻拦了。
看到这一幕,刘益守微微一笑。果然平日里讨论战术心得还是很有效果的。这一招陈霸先和北齐争夺建康城的时候就已经用烂了。
这种机动木珊栏作为战线支撑的战术,现在在北方还是比较少见的。费穆麾下的大军又不是什么百战精锐,一下子就被新战术给震慑了。
城墙狭窄,街道也很狭窄,多少人马也施展不开。有些散兵从城墙的小缺口里面渗透进来了,遇到反击的人马,立刻就被驱散了。
谷皓</span>费穆为了让大军拼死冲锋,特意用严苛军法并且不让士卒披甲。那么重的铁甲披在身上还要爬墙冲锋,到上面腿都软了还怎么当生力军打仗呢?
看到战局一点点的稳定下来,刘益守又想起刚才思索的问题:是什么促使费穆发了疯一样的攻城呢?
军队就是乱世的本钱,没有了军队,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能宰了他。费穆哪怕不在乎别人死活,他起码还是在意自己和家族的前程吧。
刘益守就这样站着签押房门口的阴影处,安静的看着城墙上打得热火朝天,却没有人“擒贼擒王”一样冲过来砍杀。
……
“你叫杨忠?跟着陈庆之的?不太像啊。”
白羊陂的岸边,一身红色盔甲的于谨,看着身材魁梧的杨忠,有些难以相信的问道。现在的情况其实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杨忠害怕于谨是费穆的援军,于谨害怕杨忠是费穆的斥候。
双方谁也说破自己的身份,虽然都有一些猜测。
“将军……”
正在这时,一个斥候急急忙忙的跑来,看到于谨身边的杨忠,硬生生的止住了自己的话语。
“说吧,不必担心他。”
于谨指了指杨忠说道。
“禀将军,费穆大军已经开始攻打雍丘城,请将军定夺!”
于谨摆摆手,示意斥候退下。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杨忠,在火把照耀下显出一丝冷意来。
“你怎么看?”
“刘都督命我骚扰费穆大营,今夜在下本来是带人来焚烧白羊陂这边的渡口……”
杨忠无语叹息的说道,第一次任务就办砸了,当然,这跟他完全没关系,并不是烧不掉渡口,而是自己这边的援军到了。
“当日我攻破小黄城,逮住了杨椿,就想了个将计就计的办法。将杨椿放掉,对方一定会回费穆大营通风报信。费穆在得知小黄城丢失以后,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攻打雍丘,死中求活。
他攻城的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你就在此歇息吧,如果你真是刘都督麾下的新人,此战后回归序列不在话下。如果不是的话……你最好别去想到时候我们会对你怎么样。”
于谨提着佩剑就走了,杨忠无奈被于谨的两个亲兵扣押在渡口,至于那一百骑兵,发现不对劲已经返回雍丘城,恰好在费穆攻城前一刻入的城。
这些人明明知道杨忠出事了,却又无法出城,又无法判断杨忠是不是叛逃了。去找刘益守的时候,费穆已经开始攻城,整个雍丘都紧张了起来,黑灯瞎火的,他们也只能把这件事压下。
原以为到了刘益守麾下就会立刻出人头地,施展一身本领。没想到打工人的苦逼,历朝历代并没有本质区别。
杨忠第一次做任务就弄得不伦不类,自己在刘益守麾下不被其他人熟识,又遇到费穆带兵垂死一击,乱七八糟。他此番完全是被大势所累,空有想法却无法施展。
杨忠在白羊陂岸边看着静静流淌的河水,心中无声叹息,他那落寞的身影,让看守的兵卒都觉得很可怜。
……
“围杀!将那一队骑兵围杀!”
费穆举起佩剑,带着亲兵砍翻了几个溃逃的士兵。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带着列队整齐的兵马徐徐后撤。已经冲上城头的那些人,已经在雍丘城下死战的那些人,全部都被放弃了。
战况焦灼,且对自己越来越不利,再加码的话,对方也很难崩溃,不如及时止损。
刚才彭乐带着骑兵从城门冲出来的时候,就瞬间逆转了战局。费穆这边的士卒,今晚都是仓促出击,肚子都是饿的,准备很不充分。
费穆原本也没打算今晚就攻城,他是被杨椿带来的消息震惊到了,困兽犹斗之下不得已而为之。之前那一波没有将城墙上的守军冲垮,现在想大获全胜攻入雍丘,已经很难了。
但他还想再试试!反正都是死,不如死得壮烈一点!起码,把彭乐那一队骑兵干掉,这一波就不亏了!
“结阵!退到拍车那边!用拍车阻挡那一队骑兵!把他们引过来!”
费穆对传令兵说道。
拍车那边还有一支预备队,只是,现在命令对方过来,大军会直接崩溃。军队并不是冷冰冰的木头,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在拍车那边待命的预备队,看到前方被敌方骑兵给碾压了,难道还会傻乎乎的过来救援?
只有自己且战且走跟那边合兵一处,才能把队伍控制住!
不过很快费穆就发现,彭乐带着骑兵又回到雍丘城里面去了,缩得比兔子还快!
刘益守只是命令彭乐带着骑兵驱赶正在攻城的费穆军,所以彭乐也是乐于执行这种简单又没什么抵抗的任务。既然已经杀散了费穆攻城的兵马,他也不会带着骑兵黑灯瞎火的在城下浪战。
费穆带着残兵与拍车那边的预备队合兵一处,看到刘益守没有带兵追击,无奈叹了口气。就是怕这种稳如老狗的,要是敌人冲动之下冲出城想反杀,他今夜就赢了。
准备的那些后招,今晚全都用不上了。这雍丘城的守将,用兵真是求稳得令人咬牙切齿。
“回大营!”
费穆轻轻叹了口气,那张老脸上写满了疲惫。
此战会输,主要是之前守城的军队还有余力,精锐未损。
今夜果然是前面靠着夜色突袭占了点小便宜,后面马上就被对方的预备力量给顶回来了。雍丘不可为,难道要偷袭睢阳?
难道真的没有路走了?
难道真要回去跪在尔朱荣面前求饶?
一时间,费穆心乱如麻。
不知不觉带兵走到大营门前,费穆忽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停下!”
费穆命大军停止前进。
正在这时,大营内的火把此起彼伏被点燃,一时间看起来密密麻麻,惊得费穆一身冷汗。
要知道,当初只在营内留下一百人看守啊!那现在这说不清的火把,是谁点的,还不明摆着么?
“我命休矣!”
费穆心神俱裂,一时间竟然忘记下令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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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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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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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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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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