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盘发扎在脑后，眼角到脸上抹上红色染料，又像是胎记，两颗龟裂的眼珠突出眼眶，往外延伸，流下胶着的黑色粘液，就像是融化的巧克力，到此戛然而止，再往下就衔接上楼体。
在它面前，众人格外渺小，加在一起也不超过它一颗眼珠的直径。所有人条件反射的往后连退几步，险些一脚踩空。上半身已经越出去了，差点从栏杆翻下天台，周围人赶紧合力把他们拉回来，一群人靠住栏杆大喘气。
慕洛盯着这半颗脑袋看了许久。
冷亓手指在慕洛肩上轻点几下，玩味的问道：“怎么，看上她了？”
慕洛侧眸瞥了一眼，继续直视那两个眼珠：“眼睛里有东西。”
“嗯？我帮你吹吹？”冷亓说着，就扳住慕洛的肩膀，低头贴近他的黑眸，眼里含笑，轻声说，“别看她的眼睛。”
就在此刻，那半颗头发出一阵讥笑，随之响起空灵稚嫩的小孩声音。
【恭喜你们通过了考核，成功活下来，你们将被编为L—m小队。】
【下面公布新的任务。】
青年看着那个诡异的脑袋，瑟瑟道：“是它在说话么，还是我听错了？”
“是它，或许它说话靠眼睛？”眼镜男生推推眼镜答话
突然的寒风，在边缘摆好阵型的众人被吹得东倒西歪，还好天台边有栏杆。
梳着双马尾，小圆脸的女孩扶上冷亓的胳膊，红着脸问：“小哥哥，我扶着你一下，那边挤不下。”
狂风中，冷亓瘦高的身影依旧笔挺，微卷的头发扫过脸，他回头看着有些不稳的慕洛，伸手扶上慕洛胳膊。
慕洛薄薄的眼皮微抬起，两人眼神撞上，他轻轻颔首。冷亓眼尾微提，回了个笑，又转回对女孩小声说道：“你看，我身后的这位也很需要我。”
女孩越过冷亓看到慕洛，脸更红了，低下头眨眨眼，咕哝一句，转身颤巍巍的走回去。
此刻，冷亓握着慕洛胳膊的手轻捏一下，扬扬下巴：“你看人家小姑娘见到你都不好意思了。”
慕洛没说话挑眉看着他继续演。
***
“哎呀，疼死我了，谁来帮帮我呀！”娇嫩的童声再次响起，像是警报，一遍遍重复。
声音尖锐诡异，像是施了魔咒一般，慕洛听到后脑子一片混沌，偶尔闪过一些画面。
在某个和现在一样的夜里，身前站着一个没什么印象的背影，比他高一点，却能带给他一种熟悉感……
……
“小洛哥，怎么了？”冷亓俯身，双手撑在膝盖上，高度刚好可以和慕洛对视，闪着两弯长长的睫毛。
风力愈加猖狂，慕洛垂眸放下卷到胳膊肘的袖子：“没什么，得找找楼的入口。”
冷亓点头，随手掏出一根皮筋绕在手腕上，薄唇咬一下皮筋，熟稔的将随风乱飞的头发扎起来。
慕洛看着冷亓的动作出神。
周围其他人就像是梦游一样，睁着眼低垂着头，站立不动。
慕洛问道：“我刚才也……”
他没继续说下去。
“是啊，我还以为你站着睡着了。”
“它的声音致幻。”慕洛抿一下唇，“你没事？”
“我没听到，在想别的。”冷亓小声说道，“在想今晚吃什么。”
慕洛：“……”
冷亓眯眼笑着，拍拍慕洛的肩膀：“咱们去看看那位声音动听的巨头姑娘去。”
两人一前一后，冷亓在前面走得很稳，慕洛在后面慢些。
冷亓扭头挑眉：“小洛哥这不慌不忙的性子还真是急人。”
对方面无表情的往前跟进几步，撞过冷亓肩膀，走在前面。
冷亓低头浅笑几声，跟在他后面。
慕洛走到巨头姑娘面前，一手撑着，小腿发力，动作连贯的翻身跳上高台。他看着巨头姑娘的脸侧，眉间微蹙。
一个跨步，冷亓跟着轻松的踩上高台，掀起一阵薄灰。他一手扯住巨头姑娘脸侧被风撕裂的皮，手略使劲。
“这种体力活就不劳您大驾了。”
再一使力，他胳膊上的青筋微起，往下一扥，伴着巨头姑娘细而尖的吼叫，一整块铁皮被顺势甩在地上，沙哑中夹杂着尖锐的声音，惊醒梦中的众人。严重的全身痉挛。
慕洛腮帮微动，颈肩的肌肉抽动几下。
冷亓长吁一口气，拍拍手上的肉粉色油漆，“啧”一声：“这脸皮真是够厚的。”
“两位大哥，你们站这么高干什么？”青年捂着耳朵奔到慕洛和冷亓身后大喊。
“高处不胜寒。”冷亓随口说道，一个翻身落地。
“起、起舞弄清影？”青年摇摇头，“它脸上是什么？！”
***
“刚才吓死我了，一个小女孩满脸是血，差点就扑我跟前，还好我醒来了。”
“我、我看到一个小女孩站得很远，一只胳膊伸几米长扒在我腿上，我以为我要死了。”
“唔。”所有人讨论完就知道他们梦的主人公是同一个，不敢再往下继续。
“这怎么有人躺着不动？”大叔指着一个躺在地上的男人。
“被尖叫声吓晕了吧。”嘻哈男回道。
短发女生：“不对啊，我刚才都被吓得都抽搐了，这会尖叫声没了还不是一条好汉。”
慕洛低头看着，抿起唇没说话。
“他应该是在梦中被小女孩抓走了。”冷亓
众人闻言，起一身鸡皮疙瘩，吓得脸都白了好几度。
“不过还有救。”冷亓没继续说，目光落向其他地方。
不远处——巨头姑娘被撕掉皮的那块皮肤上浮现出一段烫金字体：
其状如山鸡，黑身赤足，可以已。
又南五百里，曰凫丽之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箴石。
有兽焉，其状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1]
众人恐惧和唏嘘过后，又不得不面对现实，看着巨头姑娘脸上潦草的字，脸上多了另一种表情——绝望。
坐成一排，相面似的看着这三行字，齐刷刷托着腮帮。
最先打破安静的是嘻哈男：“这上边写得都是什么，能不能说人话。”
有人跟着问道：“题目是什么，在哪答？”
透明弹窗弹出一个公告，只显示几个字【猜猜它是谁？】几秒之后，这些字消失，出现一个计时器，倒计时三十分钟。此时，地上刚好出现一个四方的轮廓，能够容纳2、30人，巨头姑娘的脸上留下烫金液体，汇入四方形，分成横竖各三列的九宫格。
晏陈安：“高考完，就再没见过文言文了。”
“我刚考完，我可以尝试分析分析。”眼镜男生走到前排，加入以慕洛与冷亓组成的勇者阵营，“刚才看了半天，好像在哪见过，在……”
慕洛：“《山海经》。”
“对对对，就是在《山海经》看到的。”
“这三句描述的是……”
冷亓：“异兽。”
眼镜男生拍手赞道：“对对对对。”
众人在身后看着：“……”
晏陈安：“你分析什么了？”
“别急。”眼镜男生摆摆手，“你看这第三句说的这个异兽叫‘蜚’。”
“你怎么知道的？”
“我聪明呗。”眼镜男生。
青年一记白眼翻上天。
之后一段时间，再没人说话，众人继续托着腮帮子。
“那就答呗，又没说要惩罚。”寸头男人拍拍身上的灰，走到九宫格旁，“瞧你们一个两个胆小的样儿。”
说完他仰头瞟一眼身旁的慕洛。
慕洛比寸头男高很多，清冷的眸子俯视着他。
嘻哈男问道：“你准备怎么答？”
“那我能告诉你吗，万一是正确答案，我不就舍己为人了？”
众人一脸嫌弃。
寸头男刚抬脚要站进九宫格，看着慕洛站在旁边不走，他又收回脚。
慕洛对他选什么答案没兴趣，一手插兜转身离开，蹲在从巨头姑娘眼珠上淌下的黑色液体旁，从兜里拿出一支藏蓝金边圆珠笔，戴着笔帽在那滩液体上点点。
寸头男扫视一圈周围没人，放心的一脚踩进一个格里。
【答案错误。】
刹那间，就见天空中一道闪电劈过，伴着惊雷，劈裂巨头姑娘的半张脸！
这次系统对NPC进行了惩罚。xǐυmь.℃òm
慕洛甩下黑色液体，起身。
寸头男抱头蹲在地上，已经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惩罚却迟迟没有出现。他放下手，小心的抬起头，乜开眼睛发现一切正常，脸上露出一点万幸的笑，胸中换出一口气。
而巨头姑娘此时，从眉心到人中被完美的一劈为二，它再一次发出让人肝颤的声音，接着整栋楼倾倒、崩塌。
【现将做出相应处罚。】
巨头姑娘与楼体撕裂，露出下半张满是齿轮履带的残次品，身体也从楼身拔出，整个楼体开始崩坏。
它伸出一只长手，伸向寸头男。
寸头男脸上的笑挂不住了，连跑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巨头姑娘如五指山般大的手攥住。
手心中先是几声闷闷的嚎叫，再就是骨头粉碎的“咔咔”声，直到它手中流下红色浓液后，巨头姑娘才放慢动作，把手中碎渣扔进下半张脸的齿轮中。
缓慢运转的齿轮迅速开始工作，几个大齿轮周围一圈小齿轮，小齿轮碾着履带飞速打转，火花和黑红色碎渣绞得血屑齐飞，空气中弥漫着腥臭的味道。
另一半的天台如豆腐屑般坠下楼，视野变宽，远处两百多米下的渺小地面看得格外清晰。
随后，九宫格跟着开始出现裂缝。
众人眼见答题区域被撕碎，有一种高考时答题卡被人恶意撕毁的气愤。
就在此刻，慕洛在45度倾斜的天台上快步走到巨头姑娘面前。紧跟着，他身后瞬时被巨头姑娘劈开一条宽缝，前后各迈一步就是深渊，飞溅起的石子划在慕洛的眉骨，一道血痕出现，他微蹙起眉，指腹抚过即将入眼的血，捡起地上被撂下的铁皮。
他抬头对上巨头姑娘眼睛的时候，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顿了几秒，不过很快又恢复成原来的冷漠。他挑衅式的把铁皮扔起，戳入它的眼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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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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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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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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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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