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苦百姓看热闹,家底殷实人家却苦不堪言,接连几家被盗。
而且这些人也乖觉,只冲着乡绅员外动手,却没敢进官家勋爵的府邸,是以这都是京兆府的责任。
府尹派人接连蹲守,可惜没堵到盗贼不说,还让人得手跑了!可见身手了得,一般捕快衙役根本对付不了。
而上头下了命令要尽快抓住贼寇,下面又接二连三报官,愁的他简直头发都白了。
终于他斟酌了两日,还是去找了老熟人怡亲王。
彼时樊大将军休沐,拉着禁军在城外操练,这位怡亲王自然也跟随而去。
秋日,一棵大树下撑开一顶巨大的油布伞,遮挡了斑驳的阳光。
这伞极大,落下的阴影能够让十来人躲在里面,伞下还铺着一层皮子,皮上一层藤席,又软又凉爽。
东来命人推了一辆手推小厢车过来,包裹得严严实实,打开盖子便有一股凉气儿就冒了出来,里面却是大块的冰,刚从地窖里砸出来的。
李璃斜斜地倚靠在一个大枕上,手边端过南往送来的清凉可口冰镇酸梅汁,望着不远处在烈日下演练的士兵,惬意地呷了一口,感叹:“身材真好。”
身边的小几上还放着一叠凉糕和水润的果子,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扇子,只觉得这燥热的天气也好,火辣的阳光也罢,目光只要落在那犹如标.枪一般挺拔直立的男人身上,一切都变得舒适起来。
挥洒汗水的男人最迷人了,瞧那高挺的鼻梁上,深邃的眼睛,汗湿露出肌肉形状的脊背,以及结实修长的大腿……
李璃大吸了一口酸梅汁,顿时全身舒爽。
日子啊,还是要这样过才舒服。
事实上,不远处喝声震天,拿着刀剑演练拼杀的禁军瞧着这边眼睛都红了。
秋老虎的太阳本就毒辣,在那边度假一般的衬托下只觉得更加煎熬。
可无奈的是,越是如此,樊之远那双犀利的眼睛就越是严厉,不容许一点懈怠,稍微偷个懒,回头便是一个强化加练。
面朝着太阳,拉长了影子,来上百个俯卧撑,成为阳光下最靓的仔。
总觉得这对夫夫专门说好的,用这种方式折磨底下的士兵。
“真是太凶残了!”李璃一手酸梅汁,一手凉糕,身后东来不断扇着大扇子,吹着小风唏嘘道,“本王只觉得军训时候的那些教官已经够可恨了,没想到我家大将军更修罗!啧啧,瞧这些可怜的青葱小白菜,一个夏天下来,都成小煤球了。”
天子禁军可没有老弱残兵,都是精神小伙子,那制服一穿,又白又帅气,出去都能骗到不少纯情小姑娘。
不过自从改为在樊之远手底下讨生活之后,那点白都成了祖传的晒不黑,颜值极具下降。
但是不得不说,这精神面貌,才像号称天子亲兵,守护皇城的禁军。
“啊哟,王爷,下官总算是找到您了!”府尹大人找了一圈,才找到这位在荫凉底下小风惬意的怡亲王,差点激动得热泪盈眶,实在是这天儿太热了。
李璃瞧着府尹不断冒汗的额头和整个贴后背的衣衫,顿时一乐:“许大人怎么来了,莫不是也跟本王一样出来散心纳凉,顺便欣赏一下大将军的英姿?”琇書蛧
府尹擦着头上的汗,苦笑道:“王爷说笑了,下官哪儿有这个闲情逸致,实在是被那些江洋大盗弄得焦头烂额,毫无办法。”
“江洋大盗?”李璃疑惑地歪了歪头,“咦,那些半夜偷人库房银子的贼人还没被抓住吗?不是我说,许大人,你衙门的办事效率也太低了。”
府尹真是有苦说不出,听着这风凉话,实在没敢怼回去,只能连连拱手道:“王爷消息灵通,应当知道那伙贼人身手极好,又嚣张,我府衙里的差役哪儿是他们的对手,别说拿下,人的衣角都够不着啊!”
李璃坐起身,故作恍然:“原来如此,这的确为难许大人了。天儿热,不如进来纳纳凉。”
府尹谦虚了两句话,便迫不及待地躲了进去,拿衣角扇了扇脸。
李璃抬了抬手,东来又取了一杯酸梅汁送过来,府尹瞧着那冒着寒气,光想象着喝进嘴里就能透心凉的梅汁,再也不推辞了,道了谢便咕咚咕咚仰尽。
喝完,他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多谢王爷款待。”
府尹感慨怡亲王真不愧是京城第一大纨绔,真会享受,就这地方,哪怕烈日高照,都不怕热,若是再躺下睡个午觉,更是人生一大惬意之事。
李璃笑了笑:“客气,所以许大来找本王是为了……”
李璃话未说完,府尹大人便抬手恭敬地行了一礼道:“还请王爷施以援手,助下官拿下这些匪徒!”
猜着就是来求救的,李璃换了一个姿态,面有为难:“这个嘛……”
“王爷,您的八卦小报可是一直为百姓坚持发声,为他们讨回公道。可是穷苦人家是百姓,难道那些乡绅就不是了吗?都是辛苦攒下的家底,虽被偷盗不至于穷困潦倒,但也让人的辛劳白费。王爷,下官知道您手下能人异士颇多,对这些大盗的动向必然不在话下,还请王爷助下官一臂之力啊!”
京兆府尹与李璃也算是老朋友了。
毕竟小报捅出来的几乎所有的事都是京兆府来管,后者算然不太情愿,不过单论结果来说,还算合作愉快。
“倒不是本王袖手旁观,而是许大人,这个案子,你不觉得跟巡防司借人会比较好吗?毕竟京城治安本就是他们的责任。”李璃气定神闲道。
京兆府尹闻言摇了摇头,他看着仿佛什么都知道,又似什么都有底的李璃,最终还是低言道:“王爷,明人不说暗话,巡防司乃左相之下,又有武宁侯长孙沈玉凌为副使,这些大爷们,如今各个盯着城门,盯着云州,哪儿有空将人手放在这个小案子上?根本就不搭理我啊!”
李璃手里的扇子一停,睁了睁眼睛,简直气笑了:“许大人,你既然都知道,居然还来找本王……嘶,我寻思着你不会是左相和袁大人派来给我捣乱的吧?”
“哪儿敢啊,王爷!”京兆府尹一下子站起来,连忙否认道,“实在是下官没办法了,上面压得紧,若是不尽快抓到,这伙贼人就要逃出京城了,那下官这顶乌纱帽也就不保了……”
“哦。”李璃干巴巴地回了一个单音。
府尹愁的脸上都褶皱又深了几条,恳求道:“王爷,这……下官……给您磕头了!”
他作势要跪下来,然而腿刚弯,李璃一扇子伸过去,托住他的膝盖道:“行了,行了,一把年纪了,看着怪让人心软的,我答应了还不行吗?赶紧起来,省的说我不尊老爱幼,欺负你个老人家。”
府尹顿时大喜,连连道谢:“多谢王爷,您果然如同外头所言无私为民啊!”
“少拍马屁,不过是几个江洋大盗,又没伤人,逃了也就逃了,朝廷那么逼迫你作什么?”说到这里,李璃的目光落在频频朝这边看过来的樊之远,不禁一笑,“说来也是受我连累,最近辛苦许大人了,帮你也跟帮百姓一样,应该的。对了,酸梅汁要不要再来一杯?”
许大人本想就此告退,可最终他还是接过了梅汁,不过没忙着喝,反而望着因为他的到来,总是往这边瞥的樊之远,又看看目光淡淡,却心思透亮的李璃,想了想最终道:“王爷,下官生性怯懦胆小不爱惹事,坐在这个位置上,生怕得罪什么人,总是畏首畏尾,不怕您笑话,下官又时候也挺怨您。可这么长时间下来,您无私为百姓做的事,为肃清朝廷风气所作的努力,下官也看在眼里,心生佩服,反而更看不起自己……”
他说到这里,端起梅汁凑到嘴边喝了一口,神情似乎专注,又仿佛在犹豫。
“难得许大人能说这番话。”李璃笑道,“要不要再吃些点心,想必匆匆赶到城外,连午饭都没吃吧?这凉糕的味道还不错,爽口清甜。”
“多谢王爷。”府尹没有推辞,接了过来,这一手酸梅汁,一手凉糕,让他最终下定了决心说,“下官这顶乌纱帽,在京城权贵云集的地方实在不算什么,可不是下官夸下海口,京城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也逃不过下官的眼睛。云州之事,下官有所耳闻,袁尚书早就做了准备,就等着王爷入瓮……”
“听说了,本王都没让人放出风声,这位袁尚书就先自己摆出了阵势。”李璃摇着扇子,眼神中带着一点暗怒。
府尹喝了一口酸梅汁,等那冰凉入了心底,又吃了一口凉糕,果然清甜爽口,接着他才在李璃的目光下一字一句说:“您若真想动袁梅青,还得尽快搬掉一个人。”
“谁?”
“刑部尚书,熊岭。”
李璃心中一动,面上却是不显,反而将扇子摇得呼啦啦作响:“我倒是想啊,可惜此人低调,一时之间我找不到什么有用的把柄。唉,都将尾巴藏起来了。”
府尹吃完凉糕,将空了的杯子递还给东来,然后看着李璃说:“其实把柄这东西,想找还是有的,王爷,下官不才,倒是知道一点……”
有李璃在阴凉底下目光灼灼地看着,樊之远这次带兵操练就格外认真,目不斜视,肃容冷脸,挺胸收腹,时不时得还亲自示范一下,都没想过休息,让底下的兵简直死去活来,不知道这位大将军发什么疯。
等京兆府尹带人前来,坐进油伞下,将李璃的目光吸引过去之后,深情专注,吝啬眼神的大将军便开始时不时地往这儿看了。
晓飞就在他身边,忍不住撇了撇嘴道:“将军,您要不去瞧瞧,看着王爷似乎有点为难。”
樊之远终于良心发现中场暂停,让冒着烟,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士兵们去边上休息。
李璃早就已经吩咐下去,王府下人给这些禁军们送上凉水凉瓜,解渴消暑。
而樊之远则走到了李璃跟前,京兆府尹见此便起身告辞:“王爷您忙,下官便先回去了。”
李璃起身相送。
等人一走,樊之远便看着府尹的背影问:“是来问京中大盗之事?”
“是啊,左相压下来,巡防司却不出人,只能来我这儿求助。”李璃嘴边含着淡淡笑意,“还挺意外的,原本以为这老头胆小怕事,左右摇摆,只顾着自己,没想到居然还有勇气把这样的消息告诉我。”
“怎么?”
“熊岭的秘密。”
樊之远微微皱眉:“你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吗?”
李璃白了他一眼,将手里的酸梅汁递了过去:“那哪儿能一样啊,这说明有些人虽然怯懦,可良心未泯,只是随波逐流,身不由己。其实是非公理他们都看在眼里,只需要一个契机,他人给与一份勇气就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李璃那高兴的小模样让樊之远严肃的表情也柔和起来,他一边喝着酸梅汁,一边看着有些得意的李璃,眼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
“那今晚……”
“准备抓盗贼啊,禁军操练了那么久,怎么着也得拉出来溜溜,也好让左相和袁大人放心,不过有府尹大人帮忙,相信很快就能抓到了。”
李璃拍了拍樊之远的手臂,还拿了手绢细心替他擦了擦头上的汗,笑道:“差不多就回去吧。”
背后是横七竖八躺着休息的士兵,不用回头看,就知道这些人一个个抬着脑袋都望着他俩。
他俩是公认的一对,今日李璃还特地冒着酷热跑来陪他拉练,虽然只是在伞下乘凉,可一片真心天地可鉴,樊之远若是闪躲,也太不给他面子了。
再者,看着笑意盈盈的李璃,他内心深处也不想让人不高兴。
想到此,樊之远便没有避开,淡定从容得被擦了脸,道:“多谢。”
背后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喝彩和口哨声。
樊之远喝了一口酸梅汁,冰凉顺着喉咙入了心底,燥热得天底立刻变得凉爽起来。
果然论享受还是怡亲王在行。
“好喝吗?”边上李璃笑着问。
樊之远点点头:“舒服多了。”
李璃眼中的笑意瞬间浓郁起来,然后问道:“还要不要?”
樊之远将杯子递了东来。
冰凉的酸梅汁酸中带甜,冒着丝丝寒气,樊之远不好口腹之人也很喜欢,正要饮下的时候,却忽然听到李璃惊呼了一声:“啊呀,忘了说了,将军哥哥,这杯子是我喝过的。”
樊之远凑到嘴边的手顿了顿,低头看见李璃最嘴畔挂着戏谑问:“还喝吗,要不要给你换个杯子?”
他仰头一饮而下,然后对着士兵们打起手势——走,回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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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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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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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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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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