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皇后听着,脸上顿时一僵,连忙解释道:“母后勿怪,实在是臣妾这几日身子不爽利,才疏于后宫的管束,臣妾知道错了。”
“那如今身体可好些了?”
“是,已经无碍了。”沈皇后回答,“多谢母后关心。”
“唉,皇后这位置不好坐,明明劳苦功劳,却少有人记得,看似尊贵,却是个操心命。皇上将后宫交予你打理,这是对你的信任,你向来做的很好,可别因为之前的疏忽酿成了错就变得束手束脚,不然哀家可得担心你了。”
太后的目光入往日那般慈爱,可是经过了庄太妃一事,沈皇后已经不能用平常心对待她了。
总有一份畏惧在里面。
“母后放心,臣妾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就好。”太后拍了拍她的手,便放开去。
此时,周贵妃也在一旁,太后夸奖道:“贵妃这次做的就挺好,就该要狠狠整治。皇上跟怡亲王向来兄弟和睦,若由着旁人胡言乱语,这天下就不安稳了。”
周贵妃欠了欠身,眼里带着愧疚道:“不敢当母后的赞,实在是敏妃不懂事,没约束好宫人,这才闯了祸。臣妾作为姐姐,疏于管教,其实也理应惩罚。只是她年纪小,心思浅,一点点的不满便让人抓了话柄,夸大了事实,并非有心的,还请母后从轻发落。”
边上的敏妃已经跪在地上一个时辰,早就已经哭花了脸,一个劲地给太后磕头请罪。
事实究竟如何,已经没人深究了,太后瞥了她一眼道:“这后宫的事情由皇后说了算。”
*
后宫的风波似乎就此过去,而李璃正坐在明正殿内,拿那双漂亮圆溜的眼睛打量着他哥。
已经看了有小半个时辰了。
燕帝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终于忍受不住唤道:“阿璃,别看了,你还想要什么,跟朕说,那把大圣遗音,你喜欢朕也一并给你。”
李璃歪了歪头,将目光终于对准了边上一排排的赏赐,皆是宫内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这么多……哥,你心里对我是有多愧疚呀?”
被他说中心事,燕帝的脸一红,清了清嗓子,辩解道:“没有的事,朕只是觉得这些东西你会喜欢,很久没赏赐了。”
李璃狐疑地看着他:“那连大圣遗音都给我了……啧,皇兄,晚上会不会担心地睡不着觉,万一哪天我磕坏了,怎么办?”
“你就不能好好地收着,别磕坏它吗?”燕帝忍不住道。
李璃眉毛一挑:“你喜欢的,我又不一定喜欢。你知道我的性子,就一天的热度。我家樊大将军生辰都过了,我留着干嘛,积灰呢?还找人专门看管,闲得慌。”
燕帝听到这里,抬手摆了摆,对张伴伴吩咐道:“去,把琴放回去。”
他巴不得李璃说不要,天知道他有多心疼。
等张伴伴将琴小心地抬走,李璃看着燕帝问:“是不是挺诛心的,明知道有人故意,还是会慢慢多想?”
他这会儿没有摇扇子,而是手肘支在桌面上,双手交叉在胸前,目光落在燕帝身上,显得颇为郑重,言语里也带着几分凝重。
燕帝想要摇头,然而在弟弟几乎洞察的视线里,最终轻轻点了点,面露愧疚:“阿璃……”
李璃笑起来:“哥,当皇帝是不是很累?要早朝,要开后宫,要处理政务,要平衡朝堂,还有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都归你管,我瞧着就累得慌。”
累,自是累的。
燕帝虽然平庸,却并不昏庸,他也想做个好皇帝,然而在朝臣桎梏之下,想要坐稳又做好就更难了。
被李璃这么一说,他反而感慨道:“坐上这个位置,成为天下之主,自然要担得起责任来,难道还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吗?朕已经很久不知道懒觉是何滋味。”
他跟李璃差了七岁,不到三十的年纪,可头发已经渐白,眼里时常阴郁,晚上睡不着是常态,精神头真不算好。
跟保养得当,早睡早起美容养颜,看起来青葱一般水灵灵的李璃站在一起,父子都说得过去。
“是啊,坐上下不来,挺惨的。”李璃有些同情地看着他。
燕帝失笑:“不过也就只有你这么想,左相,武宁侯,还有许许多多人,怕是恨不得没有皇帝之名,也要有皇帝之实,只要给他们一点机会,江山易主,连犹豫都不会……阿璃。”
“嗯?”
“你……当真要跟樊之远在一起吗?等到清河海晏,四方平定之时……”
“自是依旧在一起。”李璃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家大将军挺好的,愣是愣了一点,不过在一块儿了,也不怕他有花花心思。好男人就要跟好男人在一起,一举解决皇兄的内忧外患,多少。”
“朕不是这个意思。”燕帝摇头道,“阿愉说,让你幸福是我们做哥哥姐姐该做之事,你无需为此付出这样的代价。”
“可我觉得这个代价值得。”李璃说,他的目光真诚而又现实,“与其成为我们兄弟之间的一根刺,我宁愿就此拔去。母后在冷宫的时候总是念叨着皇兄,就怕贤妃虐待你,如今就剩我们兄弟,我想为了一个不知道孝顺孝顺的子嗣,自然还是我哥最重要。”
李璃对子嗣没什么执着,他本身就不是个直的,早就断了孩子的念头,若是燕帝就此误会他牺牲也是一件好事。
“这次宫闱之事我知道迟早会来的,此乃阳谋,挡不住。我只能希望我哥能更信任我一点,这个信任能更久一些,这样我才好放手去做,替你扫清前路障碍。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对不对?”
“朕自是信任你的。”燕帝连忙道。
李璃笑了笑:“嗯,等我将朝堂肃清了,将左相和武宁侯完全摁下去,那个时候我便可以功成身退,或许就是皇兄想看见我都不一定能瞧见。”
“你要去什么地方?”
“自是我家大将军在哪儿,我跟着在哪儿呀?不过,在此之前还得求皇兄一个恩典。”
“你说?”
“现在可不能说,哥先答应我,放心,不会违背国法和大义的。”
燕帝没有犹豫,满口答应:“好,阿璃的要求,朕都满足。”
李璃眼睛一弯,感慨道:“还是我哥最好。”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瓷瓶,“这还要吗?”
其实后宫之中,有樊之远在已经算很安全了。Χiυmъ.cοΜ
不论是谁,想要再对燕帝下手都不容易。
燕帝看了看,还是将这个瓷瓶收下:“谁都可以有孩子,就沈氏和周氏不行,朕再等等。”
李璃看着他收入袖子说:“不会等太久的,已经在路上了。”
*
敏妃由皇后做主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一个月,燕帝没有意见,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不过施愉却得了赏赐,皇后有心趁此机会让她固宠,可惜燕帝似乎兴趣不大,来过两次就渐渐淡了,依旧不温不火,等敏妃禁令一解,后者照旧圣宠不衰。
“当今心思敏感多疑,怕是心中依旧有所芥蒂,我认为你还是不要全然相信为好。”樊之远对呆在他的卧房里鼓捣着瓶瓶罐罐的李璃提醒道。
面对这个场面,樊之远已经淡定了,需要的时候他还会搭把手,磨个粉之类的。
不过这次李璃手里的东西有点奇怪,装在琉璃瓶里,看起来有点类似于水,却带着一点花香,颜色微微显黄,倒在手里有些油腻。
“放心吧,皇兄是什么性格我知道,耳根有点软,想的比做的还多,不过胆子小,只要他还用的到我,不怕他提前卸磨杀驴。”李璃眯着眼睛,嗅着琉璃瓶里的味道,然后递给樊之远,“你闻闻,喜欢吗?”
“这是什么?”
“精油。”
樊之远面无表情。
“持久花香,涂抹一些在手腕上,脖颈处,能经过一整天不散,比一般香料好用的多。”李璃给自己的手腕抹了一些,然后扬了扬手道,“有没有觉得我整个人都香喷喷的?”
回答他的是樊之远两个响亮的喷嚏。
李璃:“……算了,你这种糙汉子永远体会不到什么叫做精致人生。”
对他家将军已经放弃,李璃笑眯眯地拿出另一款产品,一个小圆管,拔出盖子,从底部旋转之后,头部会伸出一个红色的膏体,犹如手指头的粗细。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每个女孩人手必备,口红是也。这个底座我让蓝舟找个好些个工匠才打造出来,如今可以上市了。”
八卦小报乃是烧钱的玩意儿,就是有广告费也是入不敷出,更何况李璃手底下养了一帮人,吃饭干活都要钱,跟烧银子一样。
若是手上没有可靠的经济来源,真心扛不住。
左相他们想要办报纸,前期投入就能让他们哭出来。
樊之远只见李璃对着镜子,往自己的嘴巴上一涂,然后转过身看向他问:“好不好看?”
原本淡色的唇瞬间变得红润起来,看着极为诱惑,原来这是胭脂。
樊之远勉强将自己的眼睛从那上面移开,目光闪烁:“你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脸上抹,万一吃进嘴里怎么办?”
“就是要让它被吃掉呀,将军哥哥,你要不要吃吃看?”李璃嘟起唇,可可爱爱地就往樊之远跟前来。
后者连忙后退了一步,到了门边,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了。
“唉,真没情趣。”李璃将口红收起来,搁在桌上,“等蓝舟回来,就让他推广开去,不过这玩意儿贵精不贵多,只卖贵人,就够赚的了。”
提到蓝舟,樊之远的目光便闪了闪,李璃看着就知道这人必然调查过了,于是故作遗憾道:“蓝舟什么都好,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就是对这个不开窍,不然我也无需手把手地教他了。”
听此,樊之远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从师父的口中得知,作为大师兄最喜欢鼓捣的就是这些,难道不是他?
樊之远还是忍不住问道:“那这些又是谁研制出来的?”
“你这话问的真是多余,这天底下还有比我对美容护肤更有见地的吗?”李璃骄傲地抬头。
“你?”樊之远惊讶。
“没错。”
樊之远眼中的疑惑于是更深了。
眼看着那眉头越来越深,李璃的嘴翘得越高,心里直骂木头,木头,再拐个弯不会想了?
他想了想于是抬起手指头勾了勾:“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想不想听?”
“什么?”
“离那么远干什么,我是洪水猛兽吗?”李璃不悦地瞪了樊之远一眼,“凑过来一点。”
樊之远带着狐疑带着一丝好奇,走到李璃跟前。
“弯点腰啊,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身高差距,李璃得踮起脚才能够得到樊之远的耳朵。
后者似乎不太接受这种亲密,但还是依言弯下腰。
李璃那点正经在看到近在咫尺的脸庞时化为了浓浓的笑意,他说:“蓝舟可跟小云溪没什么关系,二师兄,你再好好想一想,放心大胆地猜一猜,他啊,就在京城里。”
耳边传来湿热的气息,樊之远全身僵硬,都顾不得李璃说了什么话,只觉得从耳根开始发烫。
他很想快点远离,然而刚要动作,就听到李璃低声一喝:“别动。”
柔软的触感从脸颊上传来,湿润的唇瓣混合着呼吸,樊之远只觉得脑中瞬间炸了开,一片空白。
李璃平时调戏归调戏,却从来没有如此孟浪过,而这一此,却让樊之远的心快速震动,呆呆地望着这张带笑的眉眼,还有被口红涂抹过的鲜红唇。
“我要沐浴洗漱了,将军哥哥若是不想走,不如留下来一起?浴桶够大的。”
李璃的眼睛清澈透亮,清晰地映照着樊之远的面孔,那样的傻,那样的楞,在那漂亮眸子邀请下,仿佛再多看一眼就会深陷其中无可自拔。
而那话语更是透露着一股旖旎暧昧,令人遐想不已。
樊之远最终凭着强大的意志,在沦陷之前让自己撇开了视线,后退一步,两步,最终连告辞都省了。
李璃双手抱臂看着他似乎落荒而逃的身影,不禁挑着眉倚靠在桌边笑了笑。
这一出去,可就有意思了。
樊之远自己只顾着出门,全然没顾得上脸上有什么不对劲。
他还沉浸在方才,没见着门口捂住嘴差点笑出声的东来和南往,以及瞪着眼睛,要问不敢问的晓飞。
所有的人都盯着他看。
田伯端着茶水过来,正有事要禀,却是差点一个站不稳砸到了地上,瞠目结舌道:“少爷,你的脸……”
他的脸怎么了?
晓飞眼疾手快,取了一面镜子过来,樊之远一瞧那脸上的红唇印,顿时满脸发烫。
“将军,您就从了吧。”晓飞很认真地建议,被怡亲王盯上,这辈子估计变不回自由人了,瞧,一个红印宣布主权。
樊之远深吸一口气,一边擦脸一边将人都轰了出去。
当晚,他躺在厢房的床上,不知是秋老虎太猛,还是心思烦躁,辗转难以入眠,满脑子都是某个人带着戏谑的表情,笑眯眯地看着他道:“将军哥哥,从了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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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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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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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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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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