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尚书抬手见礼道:“王爷说笑了,下官早两日便想来拜访,无奈王爷不在府。”
“哦,对了,沈少爷邀我去打猎,刚回来。”李璃指了指边上的椅子,故作恍然道,“这是有急事儿?”
“王爷,下官就不卖关子了。”俞尚书苦笑道,“下官是为那不争气的儿子,他做下这等事实在罪无可恕,要怪便是下官没有教导好,愧对那对夫妻,如何赔礼都是应当的。只是可怜下官就这么一个血脉,不忍白发人送黑发人,恳请王爷高抬贵手,放犬子一马,下官感激不尽,如有所需,必肝脑涂地报答王爷。”
俞尚书不是空手来的,手里还拿了东西进来,他搁在李璃的桌上,打开。
“听说王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下官不才,偶然得了这一副春山狩猎图,乃是太行道人的真迹,恳请王爷笑纳。”
李璃眼尖地瞧着这画有些厚,大概底下还放了其他好东西,不免失笑道:“这拿着可就烫手了。俞大人,有一句你说错了。本王与贵公子无冤无仇,哪有什么放不放过之说。不过大人的来意本王是清楚的,得了下面的消息时候,本王还发愁着要不要如实地登在小报上,没想到我人还没回来,这消息都已经满天飞了。”
李璃将那盖子合上,脸上尽显无奈,他下巴往边上那一叠的信抬了抬:“这一封一封的求证信送到本王手里,倒是逼得我不得不刊登上去了。”
“王爷!”俞尚书唤了一声,然而李璃却抬手制止了他道,“在能力范围之内,且在不损害本王的前提下,我乐意替大人开个方便之门。只是可惜的事,如今外头已经都知道了,八卦小报若是瞒了下来,反而令众多读者失望,这可对我的名声有损啊。所以,俞大人,太晚了。”
你有个屁的名声!俞尚书心里暗骂。
“王爷,这消息又是如何泄漏的呢?下官问过京兆府尹,那日早上除了衙门上下的官差,就只有八卦小报的记者亲眼目睹,还画下了玉佩纹状……”
“诶,俞大人,你的意思是我小报的人走漏的风声?”李璃将扇子一收,看着俞自成高声质问。
“下官……不敢。”然而看俞尚书的神情却是这个意思,“不过您跟沈大公子走得近了些。”
这是指李璃受沈玉凌邀请前去参加春猎,故意避开他的事。
李璃冷笑一声道:“啊哟,看来本王跟谁交好得事先跟俞大人报个备啊。”
“下官不敢。”
“是吗?”李璃起身,看着俞尚书道,“且不论我手下的记者都有职业道德,不会随意透露下期小报的内容。单说京兆府的衙门,漏的跟筛子一下,保不定哪个派系的人混在里面得了消息。俞大人,本王向来喜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朝中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懒得插手,你应该是清楚的。不过若是非得扯到我头上……我怡亲王也是不带怕的,少不得到左相面前,甚至是早朝上掰扯掰扯。”
世人皆知怡亲王就是个混人,他若开心了一切好说话,谁让他不高兴了,他就变着花样让谁不高兴。
人要脸,他不要。
加上身份摆在这里,没办法。
俞尚书也是心切,急、昏了头,抬手拱了拱:“王爷见谅,下官也是急了,这才口不择言,还请恕罪。”
他也知道以李璃的一贯作风是不喜欢这些麻烦事,只是如今正是春闱之际,若是真砸实了俞世洪的罪名,他必然也逃不过。
俞尚书见李璃将扇子摇的哗哗响,脸色不悦,便知自己冒犯了,不禁道:“王爷,您消息灵通,可知这是谁故意为之?”
李璃重新坐下来,将扇子一收,嗤笑道:“是谁大人心里没数吗?俞大人,我要是你,就不浪费时间在这儿跟本王费口舌了,难道如今只是这一个钱家案那么简单了?”
俞尚书的冷汗顿时掉下来,连忙抬手告辞。
李璃摆了摆手:“不送。”
不过他又突然叫住了俞自成:“对了,这无功不受禄,桌上的东西大人还是……”
“多谢王爷指点,还请您一定收下。”俞尚书道。
“啊呀,那多不好意思啊!”李璃脸上的笑容顿时扩大,顿时变得和颜悦色起来,“本王再给大人提个醒,可得把贵公子以往做的好事给兜住喽,不然牵扯到大人,来个包庇之罪也麻烦,另外别忘了压着他到钱家门口跪着赔罪去,能取得苦主原谅总还能周旋几分。”
俞尚书闻言冷汗都要掉下来了:“王爷说的是。”
待俞尚书的身影一离开,李璃将盒子中的画给取出来,一看下面,顿时乐了。
他将银票如扇子一般展开,对着自个儿的脸摇了摇,陶醉道:“钱的味道,香。”ωωω.χΙυΜЬ.Cǒm
至于沈玉凌嘛,虽说本来就是塑料兄弟情,你坑我一把,我坑你一把,很正常。总是彼此需要,面上别撕破脸就好。
不过对于这个不讲义气偷偷泄密的家伙,哪怕是李璃自个儿故意泄漏的,想了想还是不能轻易放过。
他在书房里转了一圈后,本想提笔写封催债信给沈玉凌,不过未免留下把柄,他干脆招来了东来,让他亲自去沈家走一趟。
两头收钱,发个小财,也是必要的,毕竟他穷。
沈玉凌其实心有愧疚,沈家拿了李璃的消息,又平白摆了他一道,逼着李璃不得不登报,说来很不厚道。
他想去给李璃赔礼道歉,好让后者消了气,这时怡亲王府来了人,点明了要银子。
东来笑眯眯地给沈玉凌拱了拱手道:“沈大少爷,我家王爷说了,您身在沈家也有难处,此事王爷能体谅您身不由己。只是他心里憋屈,有些不痛快,所以这消息不能白给,请您花银子买吧。”
沈玉凌听着不禁松了一口气:“他愿意原谅我就行,多少银子?”
“不多,五千两,您看着给就是。”
一条消息居然要五千两,李璃是穷疯了吗?
然而沈玉凌一想到李璃都要跟商户合作赚广告费,可见手头是真不宽裕,于是道:“行,我知道了。”
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根本不是事。
不过这五千两沈大少爷虽然拿得出,可数额较大,他不太乐意把自个儿给掏空了。
正好武宁侯在家,他便寻过去禀告。
没想到武宁侯直接给了他一万两,翻了个倍。
“祖父,这也太多了吧?”沈玉凌很惊讶。
武宁侯淡笑着说:“不多,怡亲王这条消息可将一位礼部尚书拉下马,岂值区区五千两。”
“您这么肯定俞自成得下台?”沈玉凌问。
武宁侯看了他一眼道:“成不成看如何行事,但这位怡亲王却是个妙人,他既然愿意既往不咎,沈家自然得尽显诚意,跟他交好有利无害。”
“这倒是。”沈玉凌点点头,“阿璃看着不着调,其实他心里门儿清,左相和您之间,他从来都不沾手。”
“无妨,皇上众多兄弟,就这一个胞弟活着,自不是个愚蠢的,明哲保身是聪明人的做法。”武宁侯说着目光落到了那八卦小报上,不禁笑道,“本以为只是这位王爷闹着玩,却没想到小小的报纸在民间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不去京兆府询问,却等着八卦小报来证实,呵,真是一件可笑的事,左相应当自惭形秽,反省自己。”
如今百官万事经过左相,不问皇帝,这权臣当道,便忙着排除异己,安插亲信,朝廷在民间自是没什么信誉可言。
沈玉凌也没想到如今这个局面,他说:“不过好在,八卦小报向来以事实论据,阿璃既然问我要银子,这便是要如实刊登了。一旦玉佩认定是俞世洪的,便成了铁证,别说俞世洪得伏法,就是俞尚书也得定一个教子无方,包庇之罪。左相若是想一力保下俞尚书,那注定得激起民怨,读书人多热血,一腔正义,岂会罢休,更何况在这春闱之时呢?”
武宁侯听着沈玉凌的分析,不禁赞赏地看着这个嫡长孙,这就是他的目的。
“老夫本无意与那老匹夫相争,实在是他欺人太甚!”说到那日朝堂,武宁侯面露冷怒,“眼看着之远能夺回燕荆九州,立下不世之功,他倒好釜底抽薪,断樊家军后路,逼着之远回朝!如此自私自利,至大燕疆土不顾,老夫实在看不下去!”
然而沈玉凌听此只有默然。
武宁侯虽说的大义凛然,可作为沈家人,沈玉凌清楚为了什么。
他的目光又落回桌上那张八卦小报,映入眼前的便是硕大的头条题目《你不得不看的秀女大选一二件事》。
虽然外头传言周家四小姐注定会成为皇上的心头好,可不代表沈家不想争一争。
想想后院中,一位远房旁系的姑娘已经被接到了沈家,那长相和性子就如那上头燕帝所喜一致,显然也是要送进宫去的。
这便是勋贵掌权之家。
武宁侯顺着沈玉凌的目光看到了那小报,也没解释什么,只是忽然道:“待会儿派人去将那钱家老妇人换个地方。”
沈玉凌一听,便明白了,这是防止俞自成打幡然悔悟,诚心赔罪博同情的戏码。
“是。”
“另外,你跟怡亲王交好,可知他有什么喜好?”
此言一出,沈玉凌不禁愣了愣,接着脱口道:“樊之远啊!”
这下轮到武宁侯怔住了:“什么?”
沈玉凌觉得自个儿被李璃给带沟里去了,可想了一圈,李璃不好美色,对权势无意,要说银子吧,似乎也没有大肆敛财的意思,不然凭他的身份,何至于用八卦小报的广告费填补亏空。
想起春猎期间,李璃为了樊之远不拿弓箭不杀生,装模作样好似个知礼懂礼的大家公子,而且谈起樊之远的亲事还要翻脸……沈玉凌怎么想都觉得这个答案无可挑剔。
他道:“阿璃说了,等樊之远回来,沈家别给他娶媳妇,否则就跟我绝交。”
武宁侯一把年纪,实在对这情情爱爱不甚理解,特别是两个还都是男人,简直莫名其妙。
他当然也听说过怡亲王对樊之远一见钟情,偶尔也瞧见报纸上时不时来点贻笑大方的表白文章,可只是觉得胡闹,没当真过。
“两个男人,各自嫁娶方是人伦正道。”
沈玉凌摇头道:“阿璃已经入魔了,没有理智可言,我都怀疑樊之远是不是给他下了药,祖父,为了孙儿跟他的兄弟之情,您就别操心大将军的婚事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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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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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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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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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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