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蓝跟徐德厚已经在这里坐了大半个小时,徐德厚是万千集团的大老板,这些年和曲新有一些生意上的来往,每年有不少时间在a市,曲蓝跟他接触的机会也不少。
但今天,两人并没有谈生意,而是聊了些生活,甚至人生,徐德厚虽然年过五十,但因为幽默又爱接触新事物,跟年轻人也很容易做上朋友。这一天,徐德厚嘴里说得最多的是他是的独生女儿,徐芊芊。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给曲蓝明示暗示他有意想撮合这两名年轻人。
曲蓝也已经明示暗示过几次,他和徐芊芊不合适。
不是不合适,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不管徐芊芊是什么样的女孩子,他都不想糟蹋了对方。
曲蓝坐在软椅上,后方虽然擦了药,但因为头一晚受了伤,流了血,虽然不严重,但仍旧摆脱不了不适感。当徐德厚又讲到徐芊芊的时候,曲蓝心里的烦闷和无奈最后也只化成了一道无声的叹息和礼貌的微笑。
“这次我过来芊芊也来了,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里,哎,就知道乱跑。”
曲蓝有些惊讶:“芊芊姑娘不是在国外念书吗?”
“今年就该毕业了,这阵子在国内跟着我谈谈生意见见世面,下个月还要回校拿毕业证呢,哎,这孩子,一点也不听话,让她十点到,你看这会儿都快十一点了还不来。”
曲蓝笑道:“小姑娘活泼一点也好。”
“都二十二了,哪里还小。”徐德厚正说着,他们背后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曲蓝回过头去,便看到了一名年轻而陌生的女孩子,一头柔顺长发扎成马尾,背着手,穿着白底淡橘花的连衣裙,像春日的鸟雀似的笑嘻嘻地朝他们走过来。
不用徐德厚介绍,曲蓝就知道她是谁。
到了中午,三个人便在海滨酒店里吃了一顿饭。
徐芊芊长得是挺不错的,比曲蓝以为的更好看,但也比他以为的更——吃饭速度快,动作有点大咧咧,不管聊什么都不拘谨,跟她父亲一样是很容易就能和人混熟的类型,和曲蓝第一次见面却很快仿佛就打成了一片,但显而易见的是,徐德厚想撮合两个人,两名年轻人对彼此都没什么来电的感觉。
吃完了饭,徐德厚就借口走了,说徐芊芊第一次来a市,请曲蓝带着她熟悉一下。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曲蓝还能不懂吗。
但他也不能拒绝,只好忍着不适,笑着应了声。
而徐德厚一走,徐芊芊也不要曲蓝带着她玩了。
“其实我昨晚通宵打游戏,现在超困的……”徐小姐对对手指,“要不,我找个地方睡觉,你也去忙你的不用管我了?”
曲蓝有点头疼,虽然他并不是真心想跟徐芊芊怎样,但他的个性就这样,他对任何事都认真,总期望自己能对所有的事负责。而今天他也不能不管徐芊芊的安全:“你对a市不熟,我答应了徐总要带着你……现在不能丢下你一个人自己走了。”
“那怎么办?”徐芊芊说,“我真的困,我就想睡睡觉不干别的。但我又不能回我们住的酒店,我爸会知道的。”
曲蓝微微叹口气:“你跟我回去吧,等你睡醒了我再送你回酒店。”
“哎,那多不好意思啊。”徐小姐打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想到了什么便扭扭捏捏地瞅着曲蓝说,“你该不会是想趁着我睡着了怎么吧?”
曲蓝无奈地说:“你真的想多了,走吧。”
还在车里,徐芊芊就躺在后座睡着了。当整个空间安静下来,在隔着车窗的雨声里,曲蓝的心只生出深不见底的疲惫。
头一夜,所有的疼痛,在这时候都无法爆发,不能宣泄。他突然羡慕后座那天真如孩子的女孩子,每天只是玩玩游戏,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虽然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活得那么随心自在,但在这与世隔绝的空间里,这一刻,他是真的累得不想再做“曲蓝”。
唐天予的电话打来了好几次,他一次也没有接,最后他把他拖入了黑名单。
就这样干脆地结束更好。不必有任何的挂念,不用再给自己虚妄的期冀,总有一天他能够平和地面对这一段漫长的单恋的时光,平和地面对他喜欢的人喜欢着自己的双胞胎弟弟的现实。
这一天,他只希望能早一点到来。
并没有立刻回家,曲蓝先顺路去办了点事,车停下来,徐芊芊被叫醒,“呜呜呜”地干哭几声,缩成一团不肯起来。曲蓝只好让司机留在车里看着她。
在这期间,又有电话进来。陌生的电话,曲蓝犹豫了一下之后接了起来,里边是他熟悉的声音,却不是熟悉的声调。那是年轻的动听的,却有些强硬的声音:“不要挂电话。”唐天予说,“曲蓝,我们需要谈谈。”
他不再叫他“少爷”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控制的心跳立刻跳得厉害,他心慌得抑制不住额头的汗水,他想立刻就掐了唐天予的电话,却根本没法按下结束键。他听到唐天予在陌生的电话号码里如同变成了另一个人,唐天予不容置喙地说:“我不会走,我等你回来。”
这一句话让曲蓝害怕回去,但他从来不喜欢逃避任何事情,今天不面对,迟早也得面对。
但唐天予还想怎么样。
他给了他一笔巨款,足够他离开之后过很不错的生活。反正他从来就没有真正地想要待在他身边过,让他离开,他难道不应该很开心吗!
回到车里,一路到家,曲蓝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唐天予。他让人把熟睡的徐芊芊抱到一间宽敞舒适的客房里,一沾到床徐芊芊就自动滚上去缩了起来。
曲蓝拉起被子,给她搭在身上,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太阳重新钻出云层,在雨后的日光里,她睡得安然又可爱,曲蓝看着她红扑扑无忧无愁的脸,鼻子莫名的一酸。
他给她盖好被子,为她擦了擦额头的薄汗,而后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转身离开。
一回头,却就撞上了一副温热的胸膛。
曲蓝愕然地瞪大眼睛,抬起头,他的视线里,是唐天予复杂而深沉的目光。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曲蓝完全没注意到有人悄无声息地进来,他才问完,就看到唐天予往床上扫了一眼。
“为什么辞退我?”他盯着他,迫近两步,逼得曲蓝连连后退,直接撞上背后的柜子,被夹在了唐天予和柜门之间,“昨晚的事我道歉,是我做错了,无论你怎么惩罚我都好,但我不接受辞退。”
昨晚的事?曲蓝回视唐天予,心里的愤恨不甘再一次燃烧起来,他根本就不是因为昨晚的事才决定辞退唐天予。
可是他怎么说得出口,怎么能把心里许许多多的情绪完整地整理出来,怎么把它们说出口?
曲蓝忍着复杂的刺心的痛,紧紧地闭了闭眼睛,他偏过头,睁开眼,看着别处:“你在曲家这么多年,也该去过你自己的生活了。”
唐天予凝睇着曲蓝避开自己的视线,定定地说道:“这就是我的生活,我发过誓,一辈子都会跟在你身边。”
“我不要你的发誓!我说了,我要你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我放你离开,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不懂吗!”
唐天予盯着曲蓝:“我也说了,这就是我想过的生活。”
为什么要逼他呢,曲蓝绝望地想,为什么要逼他说出他不想说的话,为什么要逼他正视这辈子他最不想正视的那件事。
他的胸口闷得要窒息,他的牙齿抖得厉害,在唐天予的等待里,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想过的生活不在这里,在曲淼那里。”
唐天予的脸,霎时变得比曲蓝以为的更愕然更精彩。
曲蓝想,不用再多说了。在他说出了这句话之后,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这种充满了嫉妒的话语终究撕裂了他努力想要维持的最后的平和,他们彻底地难看地完蛋,这就是结果。xǐυmь.℃òm
他推开唐天予想要走,但对方怔了一下,迅速地伸出手按在衣柜上,挡住了曲蓝的去路。
“昨天晚上——我说了什么?”唐天予把曲蓝困在自己的手臂间,他不能让他走,他想知道他到底还干了什么说了什么。昨天晚上难道他把他当成了曲淼——不,他记得,他记得他对谁做了那件事,他清楚那个人是曲蓝,他怎么会把他当成曲淼。
那就是在那之前的事,他几乎都没印象了。
曲蓝用手肘撞唐天予的胸膛:“让开!”他不想跟他再多说一句话!他还要他说什么,说他无意识里念的想的人是曲淼吗?!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为什么还要逼他!
但他没能把唐天予撞开,唐天予的手从柜门上移到他的胳膊上,另一只手扣住了他的背,让他彻底无法逃走。
“对不起——少爷。”唐天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楚,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知道自己在喝醉后到底说了什么混账话,是不是还干了很多混账事,但他绝不会就这么离开。
“我已经不是你的少爷,唐天予,你走吧,你走吧!我给你自由了,我也求你给我自由,我不想再因为你——”他说不出来,他的眼泪一下流了出来,唐天予从没有束缚过他,是他自己束缚了自己,他再也不想了,他只想和这个人彻底地断绝所有关系,他只想往后的快乐也好伤悲也好,都跟唐天予这个名字没有干系。
唐天予一把抱紧了曲蓝。
“对不起,但我不能走。”他的一生,从他十八岁那年开始,就决意给他。他们经历了太多的事,无论过去、现在、未来如何,他们的命运和灵魂早已经缠绕在一起,不会再分离。
他喜欢曲淼,他那么喜欢他,他在一道旋涡里奋力地逆流了很多年,像一辈子那么久,可是当他从一场如长梦的雨声里惊醒,突然拿着那一张存着巨额的补偿金的卡时,他却为什么会失魂落魄?
就像灵魂被割走了一半。
对谁怀着怎样的心情,他竟自己也不懂了。
也许他不知道。他一直逆流,他以为时间带不走的东西,其实早就变得不同。
他所想要到达的彼端,终点处,站着的那个人是谁。他也早已看不真切,面目全非。看更多好看的小说!威信公号:HHXS665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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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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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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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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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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