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只需要在院子里躲上几日,等“池鱼”之死曝光被人所周知,搜查的重点带到别处去。
高阶弟子身边都需要至少一个低阶弟子给他鞍前马后,伺候日常事务。“池鱼”没了,临殷过两日再从外面带进一个“新人”来,将她的身份走明路,再合理不过,且还能将修为差距之事一并解决。
池鱼的千面贴在脸上,被临殷轻轻抚过,便换做了另一副容貌。肉包子脸,圆葡萄眼,看着就像一个尚未成年、婴儿肥未褪的小姑娘。
池鱼:“……”审美奇清。
池鱼看着镜子里头的自己觉得怪极了:“这张脸是有主人吗?她有什么特殊身份吗?“
从低阶弟子集会的山头回来,临殷整个人仿佛都处于一种贤者时间。
大概是杀过人,阴暗的情绪得到了宣泄,整个人都很安静,不搞事了,表情也没那么可怕,收起了浑身如刺一般的戾气。
懒洋洋进屋后便躺在软榻上,一副“寡人倦了,没事跪安”的表情。
“没有,随便捏的。”
池鱼心思动了一下。
问:“那这个脸我可以自己捏吗?”嘴上虽然是在放低姿态,作着询问征求意见,实际连他的答案都还没听,就已经给自己换了一张脸。
换成了她从前的脸。
倒不是说她前世是多美一人,值得她万分留恋,重生还非要用同一张脸。实在是因为脸这个东西,天天自己用着,要是不熟,排斥反应很强。她当初适应原身这张脸适应了好多天,每次坐在镜子前都怕怕的。
临殷闻言,移眸瞟了他一眼。
池鱼从铜镜的反光中望见了他看来的细微的动作,心里头莫名一紧。
无比严肃地想,如果他敢说她一句难看,她拼着一条性命也要上去踹他一脚。
但临殷没说什么,仿佛也觉得无关紧要,偏了下脑袋便闭上了眼。
池鱼终于知道为何她唯独能在临殷这个反派手下待那么久,而乐璇那样的说不过三句就要开撕。
一方面是碾压级的能力摆在这。
另一方面,因为他话少。
没那个条件吵起来。
池鱼摸着下巴,好好端详片刻自己的脸,给自己“微调”到一个比较心满意足的状态,刚刚收手。忽而意识到这是她的房间,临殷睡的也正是她平日里最爱歪倒瘫睡的软榻。
人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猛一个打颤,霍然回头,
入目之处,临殷微微侧着脑袋,脸朝她的方向,已经闭着眼睡着了。
刚杀了三个人,
转眼就能如此心安理得地睡着。
池鱼撇撇嘴,烦他归烦他,倒也不敢真去把他喊起来
左右她无事可干,又继续回头对着铜镜,双手扒拉着眼睛,给自己调出一个卷翘的睫毛。
铜镜里恰好倒影着软榻边的光景。
夕阳从镂空雕花的窗棂投射下来,在略显昏暗的室内划开一片光影分明的层次。
临殷躺在光里,静静闭上眼,在暖光中消淡了化不开的沉郁戾气。
脸色冷白,眉心舒展,仔细辨去,却也不过是寻常少年的模样。
如琢如磨,美人如玉的少年模样。
池鱼忽然想起方才回齐岳峰的途中,他站在云上,单手抓着她的后颈,皱眉把她按进自己怀里“吸”的场景。
仿佛隐忍压抑着什么极端汹涌的情绪,久久未言,只看着夕阳落下的远端。
池鱼在他怀里不敢吱声,
好半晌才感觉他绷紧的肌肉重新放松了下来。
一点一点,不再是用力将她往他的身体的方向按压,而是任由自己身体放松,慢慢弯下挺得笔直的背脊,低下脑袋,依靠在她看似瘦弱纤细的肩膀。
最后,餍足似地道了一句:“你很好。”
池鱼是个藏不住尾巴的,尤其当别人夸了她,她一个忍住,当场开了屏。琇書蛧
语调压不住上扬,乐呵呵反问:“是吗?我哪儿好呀?”
临殷突然低笑出声,
他笑的时候胸腔震动,两人离得近,叫她有些不自在,娇羞地红了脸蛋。
临殷:“好在不会死。”
池鱼:“……”
她娇羞个屁啊娇羞。
……
临殷仿佛想通了什么一般,从那个时候开始起,心情就转好了。
暴风雨来的时候毫无痕迹,雨过天晴也就是眨眼一瞬。临殷心情般阴晴不定,但就算是大晴天好起来,也不会时刻带着笑,顶多安静点,不乱放冷气了。
池鱼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心情好到跑到别人屋里睡觉。
这不是有病么?
他倒是舒坦了,她这个屋主去哪儿待着?
……
池鱼无所事事微调完自己的脸,又选了几个新样式的发套,给自己换着试了试,看哪顶更适合自己的脸型。没有适合地便拆开的发套的发髻,自己瞎鸡梳着玩。
玩着捏脸梳妆的游戏,天色不知不觉渐渐黑了。
屋檐下的风灯,屋内的琉璃盏接连亮了起来。
池鱼沉迷其中,忘记了时辰。还是天边一抹亮光由远及近,闪到了她的眼睛,才将她拉回了神。
那道仙力携带着清灵干净的气息。
陌生,
又熟悉。
池鱼心脏莫名一紧,仿佛被人轻轻捏了一下,忽而钝钝地疼了起来。
池鱼揉着自己的胸脯,内心卧槽卧槽的:“不是吧?修真世界还有心脏病?这毛病先天的还是后天的啊,治愈能治先天疾病吗?”
系统:“……”
系统:来自系统的作值2。
池鱼从这一行弹幕里找到了解题的关键,揉着揉着,忽然便明白了过来。
冲出院子,抬头望去。
临故渊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可她却能从他离开的方向判定他大概去了哪个院子。
视野之内,繁星点缀,却填不满空落落的夜空,
一如她人去楼空,空荡荡的心。
池鱼咬住下唇,捧心状,慢慢蹲了下来。
把头埋进膝盖里,压抑着,压抑着,最终还是没忍住……
笑出了声。
池鱼:啊啊啊啊!绝美cp即将要在我面前锁死,叫我如何不能开心颜!!
苍天啊,我马上就要磕到了!!
池鱼怀着这种激动的心情,没再去招惹临殷,在偏殿对付了一晚。
且接下来的两天她都乖得不像话,临殷说东她不看西,面带笑容,服务态度巨好。
她愈是乖巧,看似听话,临殷唇角时不时扬起的笑容便愈发的诡异,仿佛看穿了她七拐八绕的小心思,却没有说破,心安理得享受着她的奉承。
乐璇的死讯并没有传出来,只有弟子峰的人在消息还没有被按下来之前,知道了大半。
因乐璇身份比邱席要低上不少,只是支脉且已经外嫁的小姐,修为普通。溪接连遭逢大变,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若再在大范围中爆出又一起长老遇刺惨死的消息,对兰溪内外的稳定都没有好处。
执法堂的长老们一个个老脸拉得老长,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频繁地出入朝云,忙得连轴转。一方面是给各方峰主们传递消息,一方面是加派人手镇压局面,追查凶手。
还是看在临殷是千年难遇一天骄的份上,有两位长老百忙之中,落过一趟梧院。
并非为追查而来,而是特地告诉临殷,他的那个低阶弟子“池鱼”被贼人所害身死的消息。又道他如果需要新的低阶弟子,他们可以帮忙物色,挑选两个机灵的,仿佛是特地过来卖一个人情。
临殷似笑非笑,说不必:“一个地仙而已,死了就死了,我再挑就是。”
开启升到六级的隐匿、躲在里屋里的池鱼:次奥,卑微躺枪地仙,在线嘤嘤嘤。
过一阵,摸摸鼻子。
等会儿,我已经是大罗金仙了啊。
升级升得太快,认知感一时半会还倒不过来。
……
临殷料想得不错,没有人会在一个“无辜身死”的小地仙身上浪费时间,只当她是时间恰好撞上,飞来横祸。匆匆一笔便带过,尸身丢到后山,埋了。
池鱼害怕自己“身死”的消息会传到云城,给爹娘知道了,于是悄悄给家里寄了一封家书,告诉爹娘自己还好。没有特地说明情况,省得吓到爹娘,也是真的不太好解释。
爹娘若是真听闻了消息,推断她寄信的时间,就会知道她其实并没有出事的。她爹都是做城主的人了,这点脑子该还是有的。
抛开这些不提,换一个新身份,对池鱼来说最大的遗憾,便是可惜了上次在低阶弟子中打下的群众基础。
她还没来得多收割几次韭菜,出师未捷身先死,呜呼哀哉。
古语有云,死者为大。
低阶弟子们再讨厌池鱼“生前”种种毒舌言论,真知道她人没了,还死的那般凄惨。陡然才反应过来,人家不过是说话不讨喜了些,情商低,实在没到该死的程度。
一时间纷纷为自己先前诅咒她的行为感到愧疚后悔起来。
在池鱼后台接连时不时跳了好几天的小额作值彻底断了。
……
这日,池鱼以新弟子的身份重新受检测入兰溪。
骨龄二十一,修为隐藏之后的金仙,完全可以够到一个普通弟子的名额。但金婗之祸之后,兰溪已经停止了对外招生,还是只能以低阶弟子的身份进到兰溪,挂在临殷的名下。
池鱼领上了她的新弟子牌,看到她牌上的名字:“南鱼儿。”
心里说不上哪儿有点不得劲,但就是因为说不上来,所以并没有开口阻止。
尤其她现在正扮演着乖巧,对临殷言听计从。
等一切安顿好,她重新回到齐岳峰找到临殷,藏了好多天的小心思终于开始冒头。
搓搓手,无比期待地笑着:“那个……嘿嘿嘿,哥哥呀,你今个儿心情好吗?”
“我听说临故渊他已经到兰溪了,咱们当初说好的,就……你可以为我引荐引荐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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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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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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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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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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