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内,陆喻翘着二郎腿坐着。
随着系统机械的提示考试开始。
他笑了笑,眼前的题目是“半张照片。”
...
十分钟的时间眨眼即逝,随着最后一项表演考试的结束,陆喻漫不经心的点了确定后取下手机。
他的心情格外的好,就像水手叛逆的偷下装在客舱的朗姆酒。
他虽然会对考试摆烂,但永远不会对故事摆烂,陆喻对于每个故事都要求极高的品质,包括刚才的故事。
其实他对于摆烂什么都没做,但其实他又什么都做了。
程缨的考试足足需要两个小时,不同于戏导的爆发表现力和创造力,文编更考验的是一个人的综合素养。
陆喻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兀自走出了机构。
他想跟程缨说一声,又怕突然的消息让那个本就不稳定的“小艺帮”崩溃,而且万一考试已经开始,那这一条消息对于考试的影响是致命的。
空气还沉浸在清早的清冷,陆喻随手搭上一辆车。
“卧龙寺,师傅。”
他靠在门边,看着出租车在高架桥上奔驰,飞快的速度令他抓不住眼下的每一处景物,尽管他路过了每一处。
陆喻想点上一根烟,这时候没有什么能比一根烟更让人放松了。
他的身边放着一本厚厚的黄皮书,封面上缠绕着胶带,其上用毛笔提着:虚云老和尚手记。
阳光很好,马路被染成了金色。陆喻下了车,不知为何,越临近寺庙就越有些冷气。
他掏出些零钱,放进路边乞丐的碗里。
路边跪满了乞丐,这是寺外最具深意的风景,他们与褐色的落叶和尘土作伴,面前还有啁啾的鸟雀,啄食着从寺里扔到寺外的白色碎馍,面前的破碗里面尽是些细碎钱,一个个双手合一,嘴里大声念叨着阿弥陀佛,似乎在互相攀比一般,眼神随着行人流动着。
不愧是卧龙寺前的乞丐,要饭的方式都这么有文化,陆喻心里感叹道。
说来奇怪,明明是佛堂,每天寺院大门门口就像是丐帮聚会,每天早上四点上早课的时候,就能听到院门外已经有喧闹声,有些乞丐拉起自己的裤子,露出残肢或焦黑、乌青的伤痕,“大方”的展示给香客。
“师傅,你的烟能不能给我根。”
陆喻愣了神,看向路边电线杆处倚着的一个乞丐,他袒露着一条腿,这条腿似乎是害了什么病,萎缩着,上面坑坑洼洼,大片皮肤成了酱紫色,让陆喻想起了儿时动画片里的紫色蛤蟆精。
他抬起头,瞪直了眼看陆喻,一手指他腿,有些无赖的冲陆喻笑道:“你看我这腿,也买不了啊。”
陆喻说行,给乞丐发了根烟,正巧兜里没带火,索性就借个火,大家互利互惠,谁也不吃亏。
陆喻也靠着电线杆,聆听着柴油发动机和铜钟的和鸣,欣赏着路人的白眼与躲避的眼神,缩着身子,以一个乞丐独有的,低机位的视角,品味着这条不时回荡着佛号的柏树林小巷。
他俩一起抽着烟,乳白色的烟气在头顶上流浪。
“你这一天能赚多少?”陆喻看向他。
他猛吸了口:“赚不了多少,人都抠门的很。”
陆喻轻笑道:“不抠门,这些香客可不抠门,我在寺里挂单,成天看这帮哥们,几百几千往里头撒。”
他哼哼着,看到路边拉着小女儿的妇女,赶紧双手合十,大呼着阿弥陀佛,尽量晃动那条有病的腿,这似乎是他谋生的资本,可那个妇女终究还是什么也没留下,走过时还拉着小孩特意加快了步子。
“看,抠门的很吧。”他摇了摇头,捡起刚扔下的烟,继续叼在嘴里,看向陆喻,打量了一下。
“怎么,你也想做?”他的眼神顿时带了几分敌意。
陆喻摇了摇头。
乞丐还没听陆喻说完,赶忙摇手,示意他快点走,他指着寺里出来的和尚,匆忙说道:“快,发钱了,你坐的离我远点,不然影响我生意。”
陆喻往过挪了挪,等他领完了钱,才又挪回去。
“和尚真有钱。”他把钱揣兜里,乐滋滋的说道。
“不是和尚真有钱,是香客真大方。”陆喻纠正他。
菩萨无财。
众生有财。
菩萨布施众生,算不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乞丐仍然在朝着路人念着阿弥陀佛。
陆喻恍惚了。
乞丐在念佛。
念佛是谁?
是他的胃,还是他的脑子,还是他的心?
明明在念佛,可每个人念佛的部位都不一样。
可终究是念了佛的。
陆喻看着路边过往的行人,他们穿着紫的黄的黑的衣裳,留着或长或短的头发,手里拿着卧龙寺的功德条,却从不直视路边的乞儿。
陆喻看向身边的乞丐,他卖力的念着阿弥陀佛。
谁也不像佛。
谁也不念佛。
他们只是,求佛办事。
“你在这待多久了?”陆喻问道。
“待好久了,天一会就晒了,待不下去,收的又少,外面有城管,还只能待这,我给你说啊,我要再收十块钱我就回去了。”他看向我:“你有十块没?”xǐυmь.℃òm
陆喻摇了摇头。
路边人影依旧,院内的活菩萨似乎出了佛堂就闭眼。
“你再找找?”他试探着问,搓了搓手。
“真没了。”陆喻在路边的积水洼里按灭了烟头。
在年轻的母亲对女孩说要多做善事,菩萨才会保佑你,并拉着女孩在陆喻和乞丐面前加快了步子后,陆喻站起身,拍了拍后背,夹紧大衣,踱步向寺院。
不食烟火的佛像前糕饼满盘,路边的乞儿在日下暴晒。
寺院进去就是卖贡香的,陆喻看到刚才径直串过柏树林不作停留的女人正在一掷千金。
“真是个活菩萨。”义工笑着说。
“真有钱啊。”陆喻喃喃道。
或者说,真是个富有的乞丐。
这些当然跟陆喻没有任何关系,他打了个哈欠,烟火的独特香味令人脑子发沉。
他是来还书的,那本虚云老和尚手记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是卧龙禅寺的大和尚借给他了解佛教文化的,那是一个不是很有名但绝对高的高僧。
这种书适合挑灯夜读,昏昏黄黄的灯光中似乎能看到那位老僧一笔一划书写着心中的信仰。
陆喻很倾佩这些人,尽管他不会成为他们,但他也有自己信奉的路,路迢迢而坎坷。
“麻烦问下,大和尚在吗?”陆喻向一个正在扫地的沙弥问道。
小沙弥回答道:“大和尚在后院猜话头呢。”
糟糕。
陆喻暗叫不好,来之前他忘了给大和尚发微信说来还书。
正当陆喻手足无措的时候,一条微信忽然发到了陆喻手机上,言简意赅。
“书是赠你的,与你有缘,是为结缘。”
陆喻眉头一挑。
他下意识的向四周望去,熙熙攘攘的香客中却看不到大和尚的身影。
他拉了另一个小沙弥问道:“大和尚在哪?”
一样的答案,大和尚在屋内猜话头呢。
“这和尚,”陆喻喃喃道:“真神了。”
忽起满院风,风扯着陆喻的黑色衬衫,陆喻在风中听着人声和钟声融为一体。
“但行前路,坚心之所坚,圆心之所愿。”
微信上那佛陀头像又发来一条消息。
陆喻忽然没由来的大笑,那笑声颇有几分畅快的意味。
他冲那后院摇摇一摆手,路过菩萨宝殿无数,路过香客无数,路过香火无数,风再也扯不住陆喻的衣角。
“谢谢。”
他未见大和尚,大和尚也未见他。
可心见何尝不是相见。
走出寺庙的一刹那,陆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快。
万象人间我不观,但行前路,脚下生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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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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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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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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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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