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床榻上,一双眼睛睁得老大,一点睡意都没了。
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刚好眼睛有一些干涩,眼皮子支撑不住的打架。还没等眼睛闭上,房门又被敲响,阿庸和阿花在外面喊道,“殿下,刚刚来刺客了,您无事吧?”
她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抬到了寝宫外,睡得实在熟,知道肩颈一麻,才悠悠转醒。趁着迷蒙的瞬间,还听见有个人在耳边说了一句,“快去看看殿下。”
那时脑子麻乱,什么都不清楚,一路走来,全是倒地的侍卫,迷蒙的眼睛登时睁大,裙摆都来不及提就跑来了。
揉着酸胀的眉心,楚仟泠一脸痛苦的坐起身,“无事,刺客走了吗?”
“走了,奴没见着人影,让还醒着的侍卫去追了,殿下别担心。”
阿花拿过袄子给楚仟泠披上,阿庸则觉得一室漆黑,拿着火折子把蜡烛点燃。
看这满室亮堂,阿庸满意的笑了一下。转头便对上楚仟泠黑着的一张脸,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将火折子放了回去,又规规矩矩的站回来。
楚仟泠看她单纯无辜的小脸,骂人的话一时说不出口,“阿庸,这大半夜的,不嫌刺眼吗?将烛火灭了。”www.xiumb.com
“哦。”阿庸嘟着小嘴。
她又做错事情了,阿庸如是想着。
她幼时家里穷,油火十天半个月都买不起一次,每每夜里都是黑漆漆一片。所以,来了公主府以后,见识了寝宫里数不清的灯火,只要天一黑就想点亮。不过阿花很少会让她去做这些事情。
认命似的又一一把烛火给灭了,站在浓黑里,故意落后一步站在阿花的身后,拉住她的衣袖给自己壮胆。
这点小动作楚仟泠还是看得清,但也只是看了一眼也就随她去了。
“魏尧来过,此事你们谁也不要说,明白吗?对外就宣城有贼进了公主府,不管那些人信不信。”
阿花稳重地颔首,扯出被阿庸拽着的衣袖,让楚仟泠扶住自己的手,一步步走到床前去。这黑灯瞎火的,要是殿下磕碰到哪了,那真是莫大的罪过。
“奴看了一下天色,才寅时,殿下再睡会儿,明儿个还要去宫里侍疾呢。”
“嗯。”
——
夜半,合宫里的贵人们养的猫越上屋檐,纷纷朝着升起的地方乱叫,似乎也察觉出这皇宫之中的异常,想要逃离这里。
知道中了何种毒之后,皇宫中的医官用尽全力配出解药,给皇帝服下之后,皇帝除了精神比之前好多了,其他并没有多大的改观。
医官原话,皇帝所中之毒本不是烈性强的,却因为在身体内留存的时间太长,毒素侵蚀肺腑脏器,已经是无力回天,解药也只是起了延缓死亡的作用。
一时间,合宫上下人心惶惶,皇帝后宫的嫔妃都在思考如何才能免除殉葬的结果。
唯有公主府乐的自在,明日公主大婚,入眼皆是喜庆。
阿花和阿庸终于要见到公主大婚,心里跟着高兴,逢人就从袖袋里捞出一把喜糖。袖袋里的发完了,又回房间去装一口袋,接着发,也不怕发重了。
试嫁衣的楚仟泠看着她俩都笑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们两个大婚呢!”
阿花梗着脖颈,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喜庆,“奴高兴呀,终于有人能照顾殿下了!”
楚仟泠手臂大开,头也不能动,否则定是要上前去猛戳一顿这丫头的脑袋。嘴角也勾起一个幅度,她其实也是开心的,最近这皇城太压抑了,是该有些喜庆的事情。
“阿花,你说你年纪和本宫相仿,可有中意的人选?”
阿花含笑的嘴角一下垮塌,眼里有些委屈,“殿下是觉得奴侍奉得不好,想要赶奴走了?”
这丫头,楚仟泠真是不知说她什么好,“你这脑子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本宫只是觉得你以后年龄大了,以后找夫婿不好找。现在趁着年轻,本宫给你物色一个。”
阿花撇撇嘴,擦去眼角急的溢出的泪花,“奴没有中意的,奴只想呆在殿下身边。”
“欸,你这丫头!算了算了,随你吧……嘶!哪个不长眼的,把本宫勒疼了!”还想说一说阿花,腰上冷不丁一紧,勒得生疼,心头一阵冒火。
吓得身后的宫女慌忙跪了下去,“殿下恕罪啊!这……这已经是最后一扣了……”
拂开跪了一地的侍从,透过明黄的铜镜,里面高俏的人儿,腰上的腰封的确没能扣上。她近些时日吃食甚少,不可能是她胖了,想来是尚衣局的人粗心,量少了她的尺寸。
背过手,扯了腰封甩在地上,怒道,“还不让尚衣局的人去改!这样的东西让本宫明日如何穿着出嫁?”
宫女哆哆嗦嗦拿过腰封,阿花给还跪在地上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麻利的将她身上不合身的嫁衣拿了下来。又悉心给她换上合身舒适的百合叠翠襦裙。
一边整理褶皱,阿花一边说:“这些尚衣局的人也真是不仔细,殿下的嫁衣都能做错。”
楚仟泠心里的喜悦都被吹散了,冷着脸说:“尚衣局的人没有那个胆子,只可能是某些人使了手段罢。”
至于某些人是谁,她也不用言明,阿花也是明白的。
毕竟丞相把持朝政一事,已经相传已久。
“罢了,你待会去尚衣局传一声,要是子时不能将嫁衣改制出来,他们尚衣局的命就都别要了。”
“是。”
——
魏尧近日的手段太多,楚仟泠都不明白他倒底想要得到些什么。
走着走着,楚仟泠就走到了那一日落水的位置,有些地方还有没打扫干净的血迹。
她突然想起,那一日,魏尧将她从池底救起,不算澄澈的水沿着他的脸侧一路滑下,滴在她的胸口。那时,她的心就如一汪平静的湖水,当那水滴落下,就掀起了波澜,波纹一层一层叠加,直至扰得她整个人都乱了。
那时,她还以为,她会如前世一样,成为他的妻……虽然最后不得好死。
可惜,到了最后,都只是她的以为。
这一世,除了该发生的,其他都没有任何一件是和前世相符合的。
果然啊,人生经历每一世,有些事情总是在重复轮回,而有些却又轨迹偏离找不到原本的模样。
——
“殿下,左公子来了。”
阿庸看了眼远处走来的着净白色里衣,外袍带着些许淡蓝色波纹的俊秀男子,小声提醒楚仟泠。
眼睛回神聚焦,楚仟泠偏侧过身,淡淡看了一眼,又转回身,不再搭理人。
“殿下。”
左肖着扇拱手。
“你怎么来了?”
楚仟泠语气里的不高兴十分明显,左肖淡淡笑着,他对着楚仟泠仿佛永远不会生气,总是嘴角含笑,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有时候看久了,楚仟泠对他都生不起气来。?
左肖没有即刻把来意告诉她,只笑得高深莫测,“殿下要不猜一猜臣来干什么?”
楚仟泠看着他,梗着脖子,许久才憋出几个字,“本宫不猜,你爱说不说。”
左肖也不恼,一只手摩挲着袖口里的东西,“臣听说尚衣局的人把殿下的嫁衣给做小了,臣想着殿下肯定不开心,特地去给殿下做了一个小物什,希望殿下喜欢。”
待他从袖口中拿出,楚仟泠的目光就被那金灿灿的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只用黄金打造的小猪,不是传统寓意多子多福的大金猪。左肖打造的只是小小一只,还没楚仟泠手掌大,小猪的背上穿了一根红线。
楚仟泠越看越喜欢,总觉得那只小猪憨厚可爱,煞是得她心意。
看出她喜欢,左肖解开红线上的扣子,“臣给殿下戴上。”
楚仟泠很配合的转过身去,让他掀去乌黑柔顺的头发,露出皙白的脖颈,让他给自己戴上。
左肖的手不经意间触到她肌肤的柔滑,手指微颤,扣了好半天都没能将扣子扣上。楚仟泠偏头问了一句,“好了吗?”
左肖闭目静下心神,再睁开眼里已经恢复了稳定,“就好了。”
把玩了一会儿胸前的猪,楚仟泠笑着问他,“这个猪怕不是今日才去打造的?”
“嗯,殿下聪慧。”左肖点点头,说,“臣几日前去了金店,想为殿下打造一套首饰,却不知怎么,总是觉得那些金器打造的总是庸俗,配不上殿下的尊贵。俗礼中嫁娶,婆婆都要给媳妇打造金猪。但想到殿下不会喜欢太大的,就打了这只。不寓意多子多福,只希望它可以为殿下带去一世欢乐。”
楚仟泠无法接受他灼热的想要将她融化的视线,慌乱地低下头,“本宫很喜欢,谢谢。”
很久以后,左肖才苦笑一声,他想要的不是一句谢谢啊!不过,她喜欢就好。
——
“明日公主大婚?”
魏棕放下手中的茶盏,问坐在下首位的魏尧。
“嗯。”
“左娉的嫁衣做好了?”
“嗯,已经送过去了。”
魏棕问一句,魏尧也中规中矩的答一句,见他这死气沉沉的样子,魏棕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却又骂不出口。
“你就这么不想和为父说话?”
“儿子怎敢。”
魏尧依旧没有什么改观,换了个姿势,盘起腿,一手支着头,姿态悠闲潇洒。
“罢了罢了。”魏棕拿他没有办法,最后吩咐一件事,“明日公主成婚,待公主礼成,你再去接左娉入门。虽然汝阳也只有一日公主可做了,但这一日她依然是公主,该守的礼还是得守。”眼睛看过去,魏尧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眼神游移,明显的心不在焉。“你有没有在听?”
“听见了,若没有其他的事,儿子先告退了。”
懒得再听下去,魏尧直接站了起来,懒散地拱手,还不等魏棕同意就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只希望他不会坏事。”
一直站在屏风之后的人扇着扇子走了出来,与魏棕并排而坐。
司左端起魏棕的茶盏,凑鼻闻了一会儿,张口就含了上去。魏棕也无异样,仅他喝,“你打算如何处置左肖?”
司左细细品了一口,还是他一直喜欢的味道,也是魏棕一直喜欢的味道,“左肖么……好歹是汝阳名正言顺的驸马,那就……和汝阳一起杀了吧……至于他妹妹,还有点牵制魏尧的作用,暂且先留着。你觉得如何?”
明明什么都已经决定好了,司左还是会习惯性的问一句。
魏棕并不反对,也就着司左印在杯口的红印抿了一口,“既然你决定了,就按你想的去做就是,不必问我。”
“好。”
“你那两个儿子可回来了?”
魏棕似乎想了很久,才想起已经离家半年之久的两个儿子叫什么,“你说永儿和小习?他们应该明日就带着人回来了。”
魏永和魏习,早在半年之前便被他给密派出去,也从未和人说过是去干什么。这么久,他们该派上用场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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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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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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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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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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