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花小心地朝里面看了一眼,楚仟泠在魏尧那守了一夜,满身疲惫的回来,也不叫人换下身上的血衣,走进去让所有人都候在门外。
神情异样,总是让人放心不下。
阿庸也不知缘由,声如蚊呐地说:“不知道,殿下回来就这般了,一个人闷着。”
阿花满脸惆怅的叹息一声,也不知该如何猜测主子的心思,福以昨夜保护殿下也受了重伤躺在床上下不了地,如今也只有她和阿庸两姐妹老老实实守在外面不让闲人打扰。
——
楚仟泠沉重地躺在床上,呆滞的望着白中镶金的穹顶,脑中思索着在魏尧帐外听到的。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或许是失望吧。
她原以为自己能在魏尧心里留下一点印记,却不想还是如前世一般,如云烟在他眼前飘过,却让人记不住,最终也只是沦为为他人做嫁衣的垫脚石。
同时,她又知道了许多前世她不知道的。
左娉的父亲本不是一个朝中重臣,却在丞相登基之后成为了一朝宰相,原来是因为他知晓丞相所做的一切,甚至为丞相筹谋这覆朝之大计。m.xiumb.com
如今楚国的兵力孱弱,将士虽有万人,若真正开战,这数万将士将不敌精兵几千。帝国财力皆被皇帝用来豢养没有任何作用的宦官,他们说什么皇爷爷就去做什么。如此下来,楚国又如何能在丞相的滔天巨手之下存活?
唯有——
——
“左公子,您不能进!”
阿花急促的声音在帘子之外响起,打断了楚仟泠心中的所思所想。
还没等楚仟泠收敛住眼中的落魄,左肖直愣愣地推开阿花闯进来。冷不丁两个人眼对眼的,左肖看清了她眼里的失落,楚仟泠也看清了他眼中的焦急。
阿花急急掀帘跟在左肖身后,惶恐地跪在楚仟泠身前,“殿下,左公子硬闯,奴拦不住。奴失责,请殿下责罚。”
“阿花,你先起来,不是你的错。”
阿花伏地,胸中的积攒的气息轻轻呼出,“谢殿下。”
见左肖脸色略微奇怪,她这才察觉到自己的狼狈,楚仟泠咳嗽一声掩饰过去,“左公子这般擅闯本宫的金帐,是不是有些失礼?”
左肖福腰作揖,“殿下恕罪,臣听说昨夜殿下遇袭,受了伤,这才贸然失礼了些。”
——
昨夜左肖刚刚睡下,就听见杂乱无章的脚步,只着中衣走出去一看,全是背着药箱子的医官。随手拉住一个问,医官缩着肩急匆匆的说:“殿下受了伤,陛下急召我们这些去为殿下瞧瞧。”
左肖心下一急,拔腿就走,还没到楚仟泠的金帐,便被急匆匆从魏尧帐里赶回来拿东西的阿庸拦住,“左公子,你这大半夜不回自己的帐里歇息,只穿这么点衣物出来干嘛?梦游啊?”
左肖猛地低头一看,想起他只是穿了中衣就出来了,急的连衣服都没回去换。
扯过阿庸那小小的身板,“殿下伤的怎么样?”
阿庸撇嘴,“殿下伤的怎么样与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殿下伤的如何也轮不到你来关心。”
一语惊醒还沉浸在焦虑之中的左肖,他的确没有资格过问楚仟泠的事,他一与殿下没有婚约羁绊,二与殿下又不是什么关系亲密之人。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他的单相思罢了。
拉住阿庸的手慢慢松开,眼里原本带着的璀璨星光好似乎全都熄灭了。
他自嘲一笑:“是啊,与我没关系。”说着,脚下打转,准备离开了。
不离开又有什么用呢?留在这里只是平添笑话罢了。
瞧着他落魄的背影,阿庸始终有些于心不忍,朝他说道:“其实殿下不在金帐中,魏公子受了很重的伤,殿下在那照顾他呢……”
所以你来了也是白来。
最后一句话阿庸没有说出口,她之前所叙述的已经很伤人了,那最伤人的这句话就不要说给他听了。
——
左肖还是没能忍住,一大早听到奴仆进来告知殿下已经回了金帐,只是神情不太好,又一个赶脚赶来。
明明昨夜他已经想清楚了,自己无论如何殿下都不会看自己一眼;明明已经在心里告诉自己,从今以后要忘了对她的感觉。
但也仅仅只是明明,他总归是控制不了自己的。
眼前的人身上还穿着鸢尾蓝襦裙,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床脚,手腕的位置凝固着血块。虽然已经让医官处理过,看着也还是可怖。她却似乎感觉不到疼,冷漠的与他对视。
“本宫很好,左公子可以回了吗?”楚仟泠绣眉微蹙,左肖能看出他的不耐。
他也不是死缠着不放的人,不失礼貌的点头,“臣见到殿下平安也就放心了,这便告退。”
左肖离开以后,阿花从玄木桌上倒了一盏茶端给楚仟泠,小声且谨慎的问:“殿下,左公子这是?”
这么多次了,阿花再是一个死心眼,她也能看明白左肖打着的什么主意,无非就是中意殿下。殿下刚来急匆匆就送来了清粥,一出事,也赶着来看望。其他打着各类讨好主意的大官、妃嫔都没有他这么积极。就连皇帝后宫之首的钟皇贵妃都称病没来看过殿下,好歹殿下名义之上也算她的孙女。
如此对比,左公子的别有用心就更加明显。
楚仟泠打了个哈欠,她昨夜守在魏尧那一夜未睡,现如今还是困了,强撑着精神与阿花说:“本宫知左肖对本宫的心意,只是我与他之间,本就只是见过几面。甚至连熟人都算不上,他对我,也只是图一时新鲜罢了。新鲜时期过了,也就了了。再者,我与他之间是永无可能的。”
左肖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前世御史中丞成为宰相时,左肖因着他这一层关系,在朝中也是有一定地位,虽然在那时话语权不高,但在魏尧继位之后,左肖的权利达到了顶峰。他没有要丞相之位和自己的父亲并列,一直做着魏尧身前的小卒,但魏尧却一直很听取他的建议。后来他娶了一个貌美的妻子,平和安稳的度过他的前半生,他的后半生楚仟泠就不清楚了,毕竟那是她已经魂归西天,然后重生来到了这。
楚仟泠记得的就这么多,在她的记忆中左肖之名也仅限于从旁人口中听来。前世的左肖真的不惹人注意,如若不是今世左肖经常在她面前找存在感,她兴许都不会记起前世那一点点关于他的事迹。
阿花懵懵懂懂的点头,上前为楚仟泠更衣,将染血的襦裙带了出去,让闲着的小厮拿去烧了。衣服烂了还染了血,多少有些不吉利。走回来,楚仟泠已经侧躺着睡在榻上,渐渐传出平稳的呼吸声。
阿花如同以前的素昔,轻手轻脚的为她捻被角,在床前站了些许时候,确保她已经安稳的睡熟了,如猫一般脚落地不带一点声音的走了出去。
阿庸在门外候着,见姐姐出来,上前问:“姐,殿下的心情好些了吗?”
阿花一脸沉重的摇头,复又怜爱的揉揉阿庸扎着两个小丸子的头顶,“殿下累了,让她安静的睡会儿。”
“哦。”阿庸懂事的点头。
——
“你这个蠢货!”
暴怒的声音从寂静无声的树林中想起,此时已经入夜,寒月在黑天高挂,树林里都是苍天老树,地面上只有点点从叶与叶缝隙中穿透下来的寒光。
这是司左身边的人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有些瑟缩。
没多久,司左也发现自己失了平日里的文雅,调整呼吸,渐渐恢复了平静。
被打的人一声不吭的跪在地上,任由鞭子往自己身上抽。
“遇到魏尧,你这个做叔叔不忍心对侄子下手?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啊,我就可以将最碍手碍脚的那个人除掉。魏振,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熟悉的扇柄拍打手心的声音,魏振竭力抬起头。司左那似笑非笑的脸看得让人发憷,可昨夜之事确是他的失误。
“司左大人恕罪,魏尧的武功在属下之上,昨夜没能将他拦下,是属下失误。要如何作罚全凭大人处置。”
魏振低垂着头,唯唯诺诺,不似先前在魏尧面前宽厚大方,有做小伏低的样子。
“哟,这声大人鄙人可不敢当,要是你再一个不忍心,为了你那亲侄子把我给杀了可怎么办?”
不阴不阳的声音,不管魏振听了多久,每每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似乎这个说话的人是从阴间爬上来的。
魏振的头垂得更低,将要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属下不敢,大人永远是大人,属下永远不敢逾越,怀有不轨之心。”
打扇掩在嘴边,司左笑了笑,“鄙人还是相信魏大人,那就希望真如你所说,永远不敢。”
魏振惶恐抬头,借着稀少的月光,依稀看见了司左的脸,本就抹了厚厚的脂粉,让脸变得寡白,毫无血色,却又在唇峰涂抹艳丽无比的红浆,活生生就像地狱中刚走出来的白无常,再映着森冷的月光,让他整个人看着更加可怖。
感受到他的目光,司左的眼睑微微低垂,似在蔑视伏地的蝼蚁。
眼细地看到魏振撑在地面上的双手一直在颤抖,也不知是因为鞭子打在他身上太疼,还是因为对主人的恐惧。
司左魅人的凤眼微微眯着,他权当魏振是在恐惧罢。
抬起手中的折扇制止了施行人要挥下的鞭子。
“走吧,时间不多了。这个计划落空,就该施行下一个了。”
说着,厚重的靴子一脚从魏振的手上碾压过去,带着所有留在这里看他被惩罚的人一齐离开,不再管这个无用之人的死活。
司左的身影即将不见时,魏振听到了他最后的威胁。
“魏振,鄙人所谋,不希望在魏尧的嘴里说出来,若是有个万一……”
好似乎歇了很长时间,司左才又继续。
“鄙人相信,你明白后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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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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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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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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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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