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文帝收到了来自汉中的“裴氏百花蜜”,还有据说能延年益寿的黑木耳。
“惠娘和疆儿做的不错!”看着裴疆的奏折,兴文帝能感受到自家嫡长子越来越沉稳,从一个少年成为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国之储君。
曹远可是兴文帝的忠实专用捧哏,自然不会落下,“陛下,荥阳长公主殿下和定王殿下能有此出息,也全赖陛下的决断,放两位殿下出外巡守,才有了后头这些个像话本般的事儿,我听说啊,现在外头茶馆,都有说书先生说起了《荥阳长公主怒斩假太守》和《定王殿下慧眼识凶》这些故事,那去听的人可都是对咱们两位殿下赞不绝口!”
兴文帝素来是遵守“惯子如杀子”的原则,心里极其满意嫡长子,嘴里还是不能露出半句赞美,“哪里!疆儿年幼,全仗他姑姑的大神通,不过他能得惠娘的真心帮助,也是他的天命!勉强也算他担得起!”
曹远一听这话,便知道兴文帝是故意先把消息卖给他,好让他能先卖个好。一场主仆,虽说年岁不算太长,可是君臣也甚是相宜,曹远早就打定了心思,以后会伺候陛下终老,为陛下守灵,所以他最终才把消息告诉给他最心疼的徒儿,张僖。
可怜曹远一片忠心,但是他却不知道他的徒弟张僖早就被邓家收买了,张僖宫外的老子娘全是邓家的佃户,昔日邓晨负责清点旧宫室的人员,而张僖就是邓晨给自己埋下的眼线,君臣再信任,可是能早一步得知御前的消息,仕途便能越来越好。
而得知消息的邓晨,悄悄把纸条收入了暗室隔层。
只是邓晨却不知道,自己的心腹娶的是邓二夫人原来的陪嫁丫鬟,而那位丫鬟的全家就捏在邓二夫人手里。
心腹早早地便睡下,却不知道他的夫人在半夜里,熟门熟路地溜进暗室,瞧好了纸条的内容,再乘着夜色到了邓二夫人的院子。
窦皇后自诩世家贵女,如何能看得起小门小户出身的瞿皇后,在她面前执妾室礼已经是极大的侮辱,眼瞧着还要让自家儿子跟着一辈子屈居大哥下头,她真的无法甘心。
连夜用了族里的人脉,把消息第一时间传了出去。
而第二天,天刚破晓,宫门大开,邓家二夫人就第一时间进了宫,直奔了窦皇后的长乐宫。
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是邓二夫人却很是兴奋地回到了府中,那些自从其丧子以后天天被虐打的仆从,在这一天得到了破天荒的待遇,吃了一顿好的,还没有挨打。
反而是长乐宫主寝的灯,彻夜明亮,窦皇后屏退了众人,抱着刚刚满月还没序齿的小皇子,思绪万千。
第三天,一夜没睡,双眼通红的窦皇后,在一大早接到了兴文帝送过来的菜单,要求她立刻安排,在三天后借着她的寿辰举办木耳宴,还要借机推出荥阳长公主带回来的蜜酿。
窦皇后呆呆地看着这些蜜酿,明明是些普通的山货和饴,难道就因为荥阳长公主和定王进献的,就要踩着她的寿辰来宣传?
她的儿子,至今连个名字都没有。
定王,远在千里之外,却送点山货回来也是陛下的心头宝。
窦皇后那么骄傲的人,也得承认,自己的未来也许就是那清宁宫的徐美人,年老色衰则爱迟。
而自己的儿子,既不如陈王和韩王是定王的同胞兄弟,也不如鲁王从小跟着定王感情深厚。
没有一点感情的兄弟,又和陌生人有什么区别呢?
陛下早就说了不许封王,那她的儿子,既和储君没有兄弟感情,又是储君的异母嫡亲弟弟,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朝着曹远屈膝已示接受陛下口谕的同时,窦皇后在袖子下紧紧握住了一个白瓷瓶。
曹远离开的时候,窦皇后的半边后背都湿了,她的陪嫁南喜赶紧取了新衣裳伺候她换上,
“娘娘,您可是皇后,母仪天下,那曹远凭陛下再信任,不过是一阉人尔,何足挂齿!倒是劳您严阵以待!”
窦皇后看着南喜不再青春的面容,从小跟着自己,如同亲生的姐妹,自己已经打算殊死一搏了,是万万不能再把南喜也害了,“南喜,本宫已经和族里说了,你伺候我多年,就像我的妹妹一样,放良书我早就写了,也在京中给你置办了一些田产,择日不如撞日,你今日便出去看看吧!”
南喜虽然是丫鬟,可是却非常了解窦皇后,她跪在地上,苦苦相劝,才得到了窦皇后的真心话,“南喜,昨日邓二夫人来报,”
“娘娘,此事你便交给我!若是事成,我便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到时候你便把责任推在我身上即可。若是事败,我便指认族里。你便当作不知族里的勾当,陛下素来疼爱你,虽然多少有些怀疑,可是时间一长你还是能扭转的。哪怕你从此失宠,咱们小皇子也好歹有条活路。”南喜顿了顿,才接着说道:琇書蛧
“您若是自己做这些个事情,事发了咱们小皇子终究被人说成弑父,事败了咱们小皇子要跟着死,他还那般小,什么事也不懂,又怎么能因此背上十恶不赦之罪?”
窦皇后知道南喜说的字字都是真,可是要她亲口说出让南喜替她去死,她真的说不出,她死死的握住的白瓷瓶,最终还是被南喜拿了去。
三天后,窦皇后操办的宴会如约而至。
京城的顶流贵族,都在这一天来到未央宫的珍馐殿。
兴文帝开心的和老臣子分享来自“儿子的孝敬”,一群人明踩实捧,威武大将军说自家的不孝子最近只会舞着那两百斤的大锤,其他啥都不会。那头平南将军就说自家的幼子最近熟读兵书把他都难倒了,惹得几个文官直抚胡须,这几个老匹夫,真的是忒的不要脸!
宴会正式开始以后,窦皇后首先向陛下祝酒,南喜带着酒,面不改色的走向兴文帝,跪下奉上美酒,口呼“陛下洪福齐天,皇后娘娘献上用百花蜜酿造的美酒以此恭贺陛下,寿与天齐!”
南喜虽然已经告诉自己要镇定,可是毕竟也就是十几岁的小丫头,素日里杀鸡都不敢,眼下却要亲手杀害视若神灵的陛下,多少手有点抖,便溅射出了一点点。
兴文帝接过酒,可是却闻到一股奇怪的异味,他想着皇后的酿酒手艺果然是不行,再喝的时候,借着掩袖的时候,倒了大半。
但是尽管如此,在宴会结束之际,兴文帝还是感受到剧烈的疼痛。
尽管告别沙场多时,可是优秀的统帅总能有杰出的本能意识,兴文帝知道此事肯定与窦皇后有关,所以他不能露怯。
以彻夜长谈为由,兴文帝强行留下了威武大将军,却又来不及交代其什么便控制不住身体要倒下,曹远离的最近,早就看到兴文帝的异样,立刻上前让兴文帝歪在他身边,曹远可不是兴文帝,他从小入宫经过的龌龊之事多不胜数,一看到眼前的情景,再结合一想还有什么不懂的。
曹远一边死死的支撑着兴文帝,一边招呼小黄门和中黄门门准备陛下的仪仗去长庆宫。
转头便眼瞧着窦皇后要凑上前来,曹远便故意低头询问兴文帝,兴文帝嘴里喊着“娘!”,曹远便笑着回窦皇后“娘娘,不是我拦着你,只是陛下刚刚说了今天要与太后共享美酒,只是太后不来参与宴席,所以早早便订下了结束了要前往太后的长庆宫叙话,虽然眼下陛下醉了,可是陛下的话便是金口玉言,便是圣旨!曹远不敢不从!”
曹远可是万千太监的头头,窦皇后纵然身份高贵,可是曹远却借着陛下的名义,自然窦皇后只能无功而返。
南喜早就依约定回到自己房间,而窦皇后只能在小丫鬟的陪同之下默默回到自己的长乐宫等消息。
而长庆宫内却气氛凝重
曹远扶着兴文帝回来的时候,兴文帝已经昏迷不醒,只会呢喃地喊着娘。
平时坚强的刘太后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被人害成这样,心都要碎了,但是她不能倒下。
还好兴文帝孝顺,最好的太医常年值守在长庆宫服侍刘太后,此时也顺理成章的把太医叫过来。
太医摸了脉,闻了一下兴文帝的口腔,又在曹远的指示下检查了一下兴文帝的袖子,顿时面如菜色,冒着冷汗,战战兢兢地说道:“陛下中了毒,值得庆幸的是陛下基本上没有尝到多少,几乎都倒了,但是咱们不知道是什么毒,眼下只能先给陛下催吐。”
太医为了活命,也不管什么方子,从绿豆到粪水全部都上了。
兴文帝吐的黄胆水都出来了,才在下半夜幽幽醒转,亲娘刘太后像小的时候一样,打着伞守在他的身边,可是他知道自己不中用了,没法像以前一样伺候亲妈终老了,只是可怜了自己亲娘中年丧夫,晚年丧子,人间最痛都被她赶上了,可是看着诺达的长庆宫,他知道作为皇朝的主人,他不能再把时间浪费在感情上了。
传来墨宝,趁着天黑,兴文帝写好了传位于裴疆的遗诏,命曹远借着太后“病重”的理由,打开宫门传召自己的妹夫西华候李衡和二妹宜阳长公主裴淑娘。
而另外十个死士,蹭着夜色起码八百里加急去蜀中寻找裴惠和裴疆一行人。
兴文帝不敢睡,他怕自己睡了便醒不来,太医只能按照他的要求给他一只针灸保持清醒状态。
等宜阳长公主夫妻急匆匆进入长庆宫的时候,兴文帝才终于露出了一丝软弱。
没有人能直面自己的死期。
兴文帝强挺着身子,和宜阳夫妻交代了一番,终于昏沉的睡了过去,太医早就说了,毒在腐蚀兴文帝的五脏,最好是知道中的什么毒才能对症下药。
曹远可以说是宫里的无冕之王,很快便查到南喜身上,而听到太医这么说,刘太后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里子。
带着侍卫冲进长乐宫,窦皇后开始抵死不认,可是要失去自己孩子的女人,什么都可以做。
刘太后死死掐着小皇子的喉咙,“窦氏,你可以不认,但是你敢害我的儿子,我就让你的儿子死无全尸,我不单止要在你面前掐死他,还要将他挫骨扬灰以报吾儿之仇!”
窦皇后也是做亲娘的,怎么忍的住,不招自己也许能苟且活着,可是孩子却是死定了,若是招供,虽然有她这么一个不体面的娘,但是好歹小皇子也是皇室血脉,平安度日做个富家子弟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窦皇后招供了邓二夫人,刘太后也不愿意耽搁,直接带着一群人杀去了邓府。
可惜,邓二夫人自缢了。
莫名背上弑君罪名的邓家,族老们都瘫在了地上,这都造的什么孽?
他们邓家取了这么一个丧门星进门,这是要拿着邓家满门为她那个不肖子陪葬啊!!
邓家为了洗脱罪名,只能既希望于知道陛下所中的毒,邓二夫人身边所有的人都被抓起来严刑拷问,可是却无一人知晓。
可以想象,邓二夫人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她根本不想活,就是想向兴文帝报仇。
汉中的裴惠娘和裴疆马不停蹄,快马加鞭回到洛阳之时,兴文帝已经就差最后一口气了。
可是兴文帝始终很顽强,他心里的信念就是一定要等到裴惠娘和裴疆,他终于等到了以后,才握着他们的手,把两个诏书亲自交到他们的手上以后便轻松的闭上了双眼。
裴疆痛不欲生,却没有时间沉迷痛苦。
皇城敲起了丧钟,举国换上了白衣。
大周的开国君王,虽然执政时间不长,但是他平定天下,轻徭薄赋,鼓励生产的施政理念,民众不会忘记。
曹远在众臣面前念出兴文帝的传位诏书
裴疆正式继位,裴惠娘和西华候李衡是辅政大臣,窦皇后殉葬,小皇子出继给兴文帝早夭的哥哥,威武大将军的女儿于氏被封为皇后。
裴疆继续兴文帝轻徭薄赋的理念,裴惠娘专注发展农业,工商业,也因为裴惠娘的杰出贡献,裴疆在三公里再增加了一个职位-“大司农”
而裴惠娘除了荥阳大长公主的身份又多了一个身份,大司农裴大人。
也因为她,在提出“科举制”的时候,女孩也成为可以科考的人选。
在众人瞩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里,裴惠娘却没有迷失自己。
三十五岁这一年,她辞官嫁给了司徒恒,开创了京城女子书院,致力于培养女性科考人才。
而司徒恒却正式入仕,青云之路,扶摇直上,最终被裴疆任命为大司马。
若干年后,裴疆终于也在八十五岁高龄老去,裴惠娘和司徒恒一左一右护着裴疆一起葬入了皇陵,三人就像最开始那样,结伴而行,轰轰烈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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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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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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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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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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