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文帝正盘膝抱着冰晶盆子在他的“白玉床”(大理石)上努力批奏折。
小山一样的竹简奏折,又重字又小,日常工作除了是脑力活也是一项体力活。
这不,写了两个时辰的兴文帝手脚僵硬,脖子也微微刺痛,可是眼尾一扫,那头还有几大筐的奏折。
除了继续埋头苦干还能怎么办呢?
曹远瞧见兴文帝因过度使用微微颤抖的手,给下头的小黄门使了个颜色,那头的小黄门便机灵的前往后殿膳房取来了一盏茶。
接过小黄门恭敬的孝顺,曹远拿着托盘往前走了几步,轻声细语的说道
“陛下,国事固然要紧,可也不能熬坏了身体,否则太后娘娘怪罪下来,臣长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接过茶盏的兴文帝,把怀中的冰晶盘子往旁边一放,闻着冰块的味道,伴着旁边冰晶盆子的凉风习习,喝上一盏茶,忙里偷闲最是愉悦。
曹远还在想着怎么完成太后的旨意,不动声色的把兴文帝拉去后宫,打了半天草稿正准备开口之际,门口的小黄门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定王殿下到!”
裴疆一身花青色深衣,摆上还用翠绿绣了竹叶,不仔细看甚至以为是真的竹叶掉在了上面,腰间挂着的荷包还绣着一只圆滚滚的黑白兽,抱着一颗竹竿子啃的不亦乐乎。
兴文帝瞧了瞧自家儿子,心里酸溜溜的
“疆儿难道来朕这啊!不会也是来显摆你姑姑给你做的新衣服吧?初五那日与庄儿吃饭的时候,他非要和朕说他姑姑给他做了啥子‘亲子装’,这一大一小一道穿着出宫玩,那可是玩得不亦乐乎。回来了还非要闹着朕答应下次也陪他一块穿亲子装!听说眼下坊间多有跟风之辈,西市的布料商可就等着你们给他长生意了!
裴疆不禁捂额,父皇这言辞间似乎略有酸意。
“父皇,长者赐,不可辞!姑姑想着我们没有母亲便多疼爱些我们,所以我们也要开开心心的穿着给她看,也是彩衣娱亲嘛!只是儿臣早已年长又岂会像二弟一般童稚可爱,儿臣此番来,实在是有要事与您详谈!只是……”
兴文帝看到长子如此老神在在,大手一挥,曹远就带着殿内众人退到殿外去。
裴疆正襟危险坐,把随身带来的匣子递了过去。
“父皇,请看此物!”
兴文帝带着疑惑打开匣子,里面竟然是一刀如绢丝般顺滑的纸张!
洁净如玉,触手温润
抽出一张,捏了捏,不厚不薄。
兴文帝迫不及待的把纸放在案上,取下珍藏的斑竹描金懵笔蘸满了墨,挥毫而下,赫然便是一个惠字。
不透纸,不晕染,不易滑。
看看筐里堆积的竹简,兴文帝激动万分,一个健步冲过去一把拉住裴疆的手就把他拽了过来琇書蛧
“疆儿,此物你从何而来?”
裴疆甚少与兴文帝有如此亲密的接触,内心不免有些雀跃,耳朵微红恭敬的回道:“回父皇!是姑姑与儿臣的工坊所出。”
从开始的剥麻皮,到水浸,到他们从少府那里买来牡蛎壳,到燃烧得到蜃液,再到把蜃液与草木灰与水混合,泡入麻沤浸以后用斗大的锤子把麻再压的更碎,然后过水淘汰杂木碎,最后才可以上锅蒸煮。
蒸煮完还要舂捣必须要用成年的壮汉,捣的碎碎的再放入装米的石臼加水打浆。
最后才是抄纸、晒纸、揭纸三步,最后成纸。
兴文帝听的津津有味,突然却冷不丁的问了句
“这纸竟然是用麻布做出?百姓尚无暖身之衣,朕怎可用衣制之纸?”
裴疆前一分钟还讲的兴致勃勃,后一分钟就汗流浃背,忙不迭的说道
“非也,姑姑说这是进贡给父皇的自然是要好的,若是寻常人家,姑姑说树皮,杂布头也可作出类似纸张,只是不像眼前这种如此洁白如雪。”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兴文帝是越发的愉悦,连声赞好
“疆儿不愧是我的麒麟儿,你不动声息便做了这么大一件震惊士林的事情。朕,重重有赏!”
“儿臣不敢独居功劳,实则此法乃姑姑所赐,也是她夙兴夜寐带着匠人苦苦钻研才有今日的纸。姑姑素来疼惜儿臣手无寸功,才不自己进贡给父皇,儿臣又怎敢再以此邀功。能为父皇分忧已是天大的福分,万万是不敢提一个赏字!”
平白就得了这么一大利器,兴文帝自然是不吝赏赐,沉吟片刻笑着说道
“你前些日子常与朕说想出去走走。朕便任你为廷尉史,代朕巡视地方,许你先斩后奏之权,代朕好好看看这偌大的江山。”
裴疆涨红了脸,双膝跪地,当即顿首称诺,回到长秋宫那会人还是激动万分。
前些年兴文帝则在外面打拼天下,年纪还小的裴疆大多数的时间是跟着裴惠娘就读于南阳外祖刘家的族学。
两夫子见面次数并不多,除了那层血缘,兴文帝对他的了解甚至比不上账下朝夕相处的将士们。
大概也正因如此在先皇后崩逝以后,窦皇后继为中宫,裴疆心里多少有点忐忑。
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他跟着姑姑居然做出了可以载入史册的事情,又被获准代君巡视四方,用姑姑的话来说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快乐。
他开心了,但是在长秋宫等到他的裴惠娘却十分不满
某人要做孝子只要精神鼓励不要奖励,可是她要啊!
等她质问他有没有说她要自主婚姻的时候,某人期期艾艾的半天憋出来一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果然指望小屁孩是万万不行的,裴惠娘二话不说杀到清凉殿。
早已得了消息的曹远在未央宫外顶着烈日候着,一看见这位长公主便亲自引着去了内殿,需要知道身为陛下的近身中常侍,连窦皇后也对他都对他时有打赏,眼下却亲自来引荥阳长公主。
其中难道就没有陛下的授意吗?
未央宫就是整座洛阳城,甚至是整个天下的风向标。
因此大家对这个从道观回来的陛下幺妹有了新的标签“这位主是不能惹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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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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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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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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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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