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虚面带微笑好声好气地回着,
“天地良心,这饭可以乱吃,话可是不能乱说的,您瞧瞧,百里捕头可一直都在这里看着呢,凭他老人家的慧眼如炬,铁面无私,我若是真偷了你们的银子,他怎么可能不把我缉拿归案?”
“那是你们官商……”
赵小公子还想接着说些什么,却被赵大掌柜狠狠地踩了一脚,这档口上,他可不想让儿子刚出来,再进去。
“张小哥……你看这……”
赵大掌柜刚想再说什么话,却被张子虚一下打断。
“那我不管,明码标价,欠债还钱。”
张子虚堵在门前,掸了掸衣服往地上一坐,这是打定了主意告诉人家别想走了,
“您这吃饱喝足不付账拍拍屁股走了,等掌柜的回来,可是会要我的命的!”
“就差一文钱,你也要这么计较?”
“一文钱也是钱呐,您是公子哥儿,没穷过,不知道,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就算是每天能攒下一文钱来,也得攒上整整三天才能喝得起这最便宜的一碗炮打灯,赵公子是体面人,可千万别叫我们难做呀。”
张子虚死咬着理不放,转头朝着墙边上那张桌子旁的人看了去,
“酒馆收账,百里捕头,您没意见吧?”
“今日十五,我不当差。”
百里长街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更何况,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自己的事,当然由你们自己解决。”
张子虚掰了掰自己的手腕,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那我们自己的法子有些不太好看,应该也无伤大雅吧?”
“你说什么?嘶……我好像听不太清了。”
百里长街轻轻揉着自己的脑袋,整个身子慢慢伏倒在桌子上,
“人年纪大了,总是喝两口就醉了。”
赵家公子沉着一张脸,这个酒馆的名头,他多少也是听他老子说过的,三个字,惹不起。
“反正我没钱。”
他的声音很小,小得像苍蝇在嗡嗡。
“不然,我帮您出个主意?”
“什……什么?”
“我们家掌柜的向来心善,每日都会从入账的银子里取出一文来,拿去给路边的野狗买几根不挂肉的骨头,您只消的学上一声狗叫,让大家伙儿乐呵乐呵,这银子我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是已经喂了野狗。”
“你放……”
赵公子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身旁的赵大掌柜一把拉住,朝他使了个眼色。
眼下最重要的,是离开这个地方。
他们父子屈辱,再大的事也都是小事,若是连累了钱大善人不高兴,那再小的事也都变成大事了。
屋里响起了一声狗叫,随即屋外的长街上就有狗应了三声,那声音显然是愤怒的。
可殊不知这愤怒,到底是因为赵公子害得它没有了今日份儿的骨头,还是因为张子虚红口白牙胡诌了个借口从未兑现过这骨头,谁也不知道。
张子虚挥着手紧招呼着,“慢走不送,欢迎下次光临。”
忍冬站在账台后面,看着他们气昂昂地进来,又看着他们灰溜溜地出去,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笑张子虚耍无赖的样子实在是可爱,“一百两零一文,这酒真的有这么贵呀?”
“这你都不知道,现在甭管是什么货色,但凡挂上了纯天然无添加的名号,价格立马就能翻上好几倍,若要是再打上纯手工三个字,哎呀呀,那可就是金字招牌,大师造,你自己想想,大师作品,才一百两银子,这好事儿得攒上几辈子的福分才能落到你的头上?”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那个空酒坛,“纯天然我能理解,咱们酒馆卖的都是纯粮酒嘛,可是纯手工……这玩意儿还有非手工的?”
“他说的是服务。”
谢乌有的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神色,
“这可是死长虫纯手工倒的酒,你见过哪位客人有过这样的待遇?”
“所以,抛去了手工费,这桂花醉的成本其实也并不是很贵?”
“桂花醉?”
张子虚和谢乌有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说你笨,你却有时候比谁都聪明,可说你聪明吧,有些时候却偏偏笨得要死。”
“你的意思是,那去京城当了官的张老二……”
“我编的。”
“假的?”
“这些人,总是以喜欢小众而彰显自己的高级,虽然他们自己都是一知半解,可你编的越是玄乎其神,人家就越是想要得不行,要了才好去跟更多更不懂的人显摆,他们不过都是些博而不精,附庸风雅的伪精致罢了,我偏偏就看不顺眼,定要戏弄他们一番。”
“唉,这些个人吃酒也就罢了,好端端的非要得罪你,白白搭进去一百两银子,真是可怜。”
“你有病啊?”
张子虚白了她一眼,仿佛在看一个从没见过的奇怪生物,
“你个月薪三钱银子的人去心疼人家月入三千银子的,脑袋被门挤了?”
忍冬听着他的话却并不生气,而是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只不过,你这气算是出去了,可掌柜的要是知道你气走了一个人傻钱多的大客户,谁知道她会怎么想呢?”
谢乌有下意识地看了眼藏在柜底的麻绳,好像它总是能不分时候地派上用场。
“她总该高兴才是的。”
张子虚得意地笑了笑,
“怎么说,我也是让这位爷把底儿交清了,之前银子虽放在咱们这儿,可追根究底还是属于他的名下,现在好了,钱货两讫,押在这里的银子,咱们掌柜的也总算可以用得有名有实了。”
“这样子的做生意法,难道不是杀鸡取卵?”
“杀鸡取卵,那也得是有卵可取,你若是见到一个以后都不再肯下蛋的鸡,怕是连肉也会炖了吃的。”
他们的话,对于一个人来说,正好是下酒的菜,不咸不淡。
有些人,醉得及时,醒来也快。
百里长街人不但醒了,酒也喝完了,一个人在饭店里吃饱了饭,就和在酒馆里喝光了酒一样,都是到了该离开的时辰。
他从怀中掏出了几钱碎银子,手还没有落到桌上,就被另一只手牢牢托起。
“您吃好。”
张子虚眼疾手快,已经冲到了他的身边,将他握着银子的手重新托回了怀里,
“饶了我吧大捕头,我要是敢收了您的银子,等掌柜的回来,可有我的好受。”
“吃饭付账,天经地义,难不成,她现在已经不肯买我的账?”
“哪儿能啊,您今儿是赶上了。”
张子虚笑眯眯地跑去账台后面抱出了一坛酒,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我们小店每逢十五总要做上个把活动,这第一个活动呢,就是买两坛送一坛,这第二个活动嘛,就是今日进店的客人,咱们会抽一个总单全免。”
xiumb.co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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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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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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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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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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