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开始源于中元节那日。
当日,九转黄金塔的日常守卫,正是讷言。
其实九转黄金塔,阵法层层叠叠,玄姬又被缚仙索捆的几乎连头都动不了,是不需要什么守卫的。依然派人看守的原因,主要是防止外面的人误闯进去,被妖女妖言蛊惑。
入夜之后,归云寺就安静了下来,只有每隔一个时辰的悠远钟声陪伴着讷言。
讷言坐在高塔入口外的一个蒲团上,手里还在雕他的小木头。雕了一会儿,可能是累了,他抬头看了会儿月亮。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木屐的声音,有人来了。
是谁还没有休息?
讷言站了起来,望向声音的方向。脚步声又停了下来,讷言直觉不对,拿起了立在身旁的八卦棍,将武器横在身前,谨慎地向前走了两步。
“讷言是要跟师叔切磋一下吗?”
虚云大师,从刚刚脚步声消失的地方转了出来,语带笑意说。
看到是自己的师叔,讷言就放下了戒备,立掌行了个礼,有点没大没小地说:“师叔休息时间偷跑出来,如果不是给我带好吃的,我可就去住持师伯那里告状啦。您不知道,这塔里本来好好的,玄姬一关进去,我就感觉阴嗖嗖的。”
虚云向来照顾讷言,真的从身后拿出一个食盒,食盒里有几样素斋小点心。
讷言高兴的跑下阶梯接过,先拿起一个塞进嘴里,刚想夸一下好吃,就听到,叮铃叮铃的风铃声,从黄金塔中响起。
讷言心中一惊,想往塔里冲,被虚云一把拉住。
虚云语气急促:“你快去通知住持,我先进去看看。”
讷言闻言点头向着住持的禅房跑去。等他和住持赶回黄金塔,却看到虚云就背对他们站在黄金塔入口,并没有进去。他们从入口往里一看,就知道虚云没有进去的原因了。
九转黄金塔关押玄姬的第一层,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原本玄姬是被关在一层正中,从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引出了四根缚仙索,长短一致都是绷的死紧,使得玄姬无法往任何一个方向移动。玄姬脚下,是虚云亲手绘制的金刚伏魔阵,金光不灭妖魔俯首。
而此时的黄金塔中,缚仙索不见了、伏魔阵也不见了,地上画着一个巨大的紫色六瓣莲花。塔内四个方位,挂着四个六瓣莲花风铃,此时还在随风轻摆,发出清脆的声音。而玄姬在莲花之上盘腿而坐,七窍流血已经没了气息。
此事很快惊动了众人。乾渊宗宗主陈除已经回了宗门,留下独子陈方若在此处一同参与审讯玄姬。
可是,众人查了数天,对于玄姬之死依然是毫无头绪。
在玄姬死去的第三天,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虚云、讷言并李鹿野许多人,发现自己的身上,出现了淡粉色的斑块。
枫林镇的疫病,在整个归云寺,爆发了。
这下,彭澎、陈除等三宗大能都来了,躲在犄角旮旯里所谓的隐士高人神医术士也都被挖出来拎到寺里找救命的办法。但可惜,一无所获。
虚云看着这个架势跟讷言感慨,佛度众生,你度的那些人如果看到今日场景,会不会羡慕?其实也不必羡慕,过程再煊赫,结果大概还是一样的。
更严重的是,每日上归云寺参拜的信众极多,这些人回去后,就把疫情扩散到了更远的地方。
归云寺与枫林镇不同,不是群山环抱的世外桃源。归云寺能有今日地位,四通八达的陆路水路也都功不可没,而如今,这些已经成了整个中原的索命符。
仙门不得不开始封锁道路,而这一举动,加剧了百姓的恐慌,已经开始发生百姓激烈攻击修士的事件了。
“能确定不是玄姬作乱吗?”
归云寺议事殿中,陈除黑着脸问。此时在厅堂中,他和彭澎必须时刻用灵力护体,因为在此议事的其他人,都已经感染了。
虚云向乾渊宗主行了个佛礼,回答道:“应当不是。我们开始也怀疑是玄姬作乱,但是其实最先发病的并不是我们这些接触过玄姬尸身的人,而是离黄金塔颇远的新入门子弟居所。我仔细询问过先发病之人,他们中有人在抓捕玄姬的时候去过枫林镇,极有可能是修为不够,在那里感染的。”
彭澎脸色铁青,就差指着这些和尚的鼻子骂了。而陈除,是真的开骂了。
陈除的儿子陈方若,也在被感染之列。
这个乾渊少宗主是真的有些倒霉。原本他在宗门里好好的,因为他爹要回宗门主持大局,而归云寺这边一直没能找出玄姬的同党、危机未除,于是陈方若就代替他爹来这里支援。琇書蛧
着实的代父受罪,无妄之灾。
而当大家都几乎绝望的时候,一个白发白眉白须的老人,上了归云寺。
这人自称是白发翁,当然,如果贺行或者李归齐在这里,就会知道这是个冒牌货,因为虽然外貌与白发翁几乎毫无差别,但是性格相差太远了。
很可惜,此时的归云寺中,无人认识真正的白发翁。二三十年前白发翁虽然名满修真界,但是真正有机会与他相处的极少,隐士高人嘛总是要摆出一些神秘姿态的。
归云寺众人只知道白发翁的形貌特征,这人极为符合,就相信了这人的说辞。
彭澎当场就要给人跪下了,此时只要能救她的徒弟,什么宗主颜面,值几斤几两?
“那位老人家真的是仙风道骨,衣服都是白色的,飘逸的跟神仙似的。而且他在山下茶棚遇到了一个发了急症的病人,都口吐白沫翻了白眼了,让他几针就给扎回来了。听说这个老人家二三十年前就是这个模样,这么多年一点没老,真把自己活成神仙了。”
这是讷言在跟李鹿野讲寺里发生的事情。
发现自己也染上了疫病之后,李鹿野表面没什么变化,但还是偷偷躲在房间哭过几次。生死大事面前,坚强土崩瓦解。
这个时候她开始期待起讷言的话唠起来,有人跟她说话,就可以让她短暂的忘记自己的生命已经在倒计时这件事。
而今天讷言告诉她,大家又有希望了,神医来了。
“谢谢你”,她看着讷言的眼睛,很认真地说。
讷言小师父,又把自己红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
“白发翁”仔细查看了几个病人,用刀割开了几个人的手腕分别取了一大盆血,然后在房间里研究了一整日。
第二日晌午,他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打开房门,走出来宣布自己找到了治疗疫病的办法。
然而,这个方子需要一味特别的药引,那是一个活着的半岁以内婴儿的心头血。
而且必须将婴儿活着带到他面前,让他用特殊的方法取血。
众人哗然!陈除更是当场掀了桌子。
这是比魔道更恶的事情,一旦做了,不说自己会从此万劫不复自绝于正道百家,自己的宗门也将背负上抹不掉的耻辱。
而且,患病的人如此之多,要如此治病就等于要把附近所有的孩子杀光了。
当时听到这个方子的,有三宗的宗主、虚云、陈方若和李鹿野。众人都同意,这个方子绝不能外传,到此为止。
彭澎甚至想揪着“白发翁”的衣襟质问他有何居心了,而陈除是真的这么做了。虚静赶忙上去把两人分开,“白发翁”依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捻了捻胡须说:“我只负责治病,其余不管。”
“还辛苦您再想想其他办法”,彭宗主也是忍下了怒气耐着性子说。
后来,讷言也知道了这件事,虚云和李鹿野都跟他说了。
虚云当时跟他说,你如果愿意,我可以为你做这件事。师兄可以杀一镇救万人,我为救一人背负杀孽,也不是不可。讷言当时震惊的此生第一次说不出话了。
而李鹿野是来拜托他的。李鹿野跟讷言说,如果到了最后依然没有治病的办法,请废了我的修为把我关进黄金塔。我怕自己太想活下去而做出可怕的事情。
那日晚上,一个年轻人穿着黑袍,用兜帽遮住脸,在夜色的掩护下,偷偷去找了“白发翁”。
那个年轻人是陈方若,他跟“白发翁”达成了一个交易。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去找一个孩子,“白发翁”避人耳目帮他制药,等他痊愈之后,作为乾渊少宗主,他自有重谢。
“那你准备如何跟众人解释你痊愈的原因呢?”白发老头问陈方若。
可是现在,陈方若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出身显赫,自己跟骨又好悟性也好,从小到大没有遇到什么大的挫折。虽然后来与父亲不亲近,但是父亲只有他一个儿子,在乾渊也没什么人能动摇他的地位。
所以现在他已经完全慌了。
他刚刚去找父亲,求父亲帮他治病。父亲一掌把他打了出去,脸上嫌恶的表情宛如在看什么臭虫。这更加刺激了陈方若,如今他只有一个念头:不择手段地活下去!
陈方若当晚在归云寺山脚下找了四个村子,终于找到了一个刚生了儿子的农家。他摸黑潜入院子的时候孩子正好哭起来,孩子母亲爬起来给孩子喂了奶,哄了半天终于哄睡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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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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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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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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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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