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哪里吹起了风,拂过了鲜艳明媚的红色裙摆和一尘不染的白色衣袖。
整座寅城都在悄然崩坏,但此刻,若是时间停驻,眼前的场景能得以保留,也是不错的。
有这么一刹那,谢云冥动了让这个幻境保留的念头。
不过比起幻境之中的虚妄,他更喜欢从幻境出去后的真实。
届时亲朋好友皆在,满堂喝彩。
将旖旎的念想从脑海中暂时抛去,谢云冥拉起少年的手,带着他一路朝里屋走去,“走吧,外面要起风了。”
庭院之中,灵力的流转悄然加快,冰寒之气从他们所在的院落,缓缓蔓延至整个城主府,甚至寅城。
日光西斜,青石灰墙之中,这座屹立了不知多少年的人族主城,竟是要落雪了。
“怎么会结霜了?寅城的灵力复苏了么?”
“听闻是寅城的那位城主苏醒了,今日攻打南城门的妖,都被他一剑斩杀了。”
“他怎么这么快就苏醒了,他不应当苏醒才是,戾气已经侵蚀了整座寅城,到处都是活死人,人族要不了多久,就会完了。”
“妖王大人,我们当如何?”
蛰伏在寅城城外的妖族们窃窃私语着,最后将选择权交付给了为首的那名妖族。
这名妖族有着一双幽紫色的眼睛,他望着寅城的方向,“明日攻城。”
有人想要来篡改这场斗争的结果,他是决计不会允许的。
本来在早一些的时候,他本能够杀死那名弱小的妖族,没想到那名妖族竟然敢躲进人族主城。
妖王看着寅城的方向,他是那名大人投入幻境之中的分支,只要他杀死那名弱小的妖族,这个幻境就能结束。
可幻境的展开,本可以由施展幻术之人操控,但若中幻术之人的神念强大,幻境也会被衍生成不同的样子。
一些东西已经逐渐开始脱离掌控了。
寅城。
晚宴布置在城主府的花园之中。
自傍晚开始飘落的雪,已经将青石板都覆上了一层霜,走在上面有些滑。
楚衍拎着裙摆,小心翼翼的跟在谢云冥身侧。他在出门之前又被侍女请去换了身衣裳,捯饬了遍妆容。现在身上头饰腰饰之类的东西琳琅满目,简直算得上负重前行。
地上又这么滑,要是一不小心摔倒了,他这一身的饰品怕也凉了。
故而,楚衍的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
但可能是怕什么就偏偏来什么。
就在楚衍前脚刚刚踏出去的时候,一道灰色的人影忽然从旁边扑了上来。
楚衍一惊,想要收回脚已经来不及了,但也不能硬生生的踩上去。脚踝一歪,楚衍身体的重心也跟着往前倒去。
“哎!”
一道温和的力道倏然出现在楚衍的身前,恰好将重心不稳,险些摔倒的他扶住了。
楚衍低头,扶起他的是一团化作实质的灵力。而灵力的气息也是令他所熟悉的。
楚衍站稳后,微微转头,看着依旧是穿了一身白衣的谢云冥轻描淡写的收回了那道灵力。
他在这一天之内已经领略了这名能和他意识相通的“师兄”,实力有多么高超,哪怕是在如今灵气枯竭的年月,师兄想要动用灵力依旧信手拈来。
倏然扑上来的那名灰色衣袍之人径直跪在地上,朝谢云冥的方向叩首。
“属下有罪,恳请请城主宽恕。”
谢云冥垂眸看着灰色衣袍之人,也不去问他是什么罪,只开口说道,“把他拖下去,领罪。”
“我等皆有罪,恳请城主宽恕。”
就在谢云冥的话语落下后,整个宴会之中的人纷纷双膝跪地,忏悔之言异口同声。
放眼望去,这偌大的宴会之中,仍然还能伫立的人只剩下了楚衍和谢云冥两人。
“那你们说说看,都犯了什么罪。”谢云冥的嗓音淡漠。
“属下的身体已经被戾气侵蚀,如今只剩下一副枯骨,只能以食人肉为生。”
那跪倒在楚衍与谢云冥身前的灰袍之人,一边说着,一边撩开了他自己宽大的衣袖,露出了他的手臂来。
他的手臂已经见不到皮肉了,只有森森白骨裸.露在外,看起来十分渗人。
“属下也是如此,身中戾气,以人肉为食。”宴会之中,其他人的嗓音接一连二的响起。
“属下身中戾气,以人肉为食。”
“灵气衰败,属下身中戾气,不得不以人肉为食。”
“……”
他们麻木的低语像是在陈述一件事情,而并非在忏悔自己的罪责。
楚衍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他能看到晚宴上摆好的盘子,但全都用瓷碗盖住了,不能直接看到菜盘子里是什么菜。
总不是都是这群人口中说的人肉吧?
想到这一点,楚衍的身体条件反射的瑟缩了一下,没想到人族之中,竟然会同族相残,吃、吃人肉的吗?
谢云冥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在所有人阐述完他们罪责之后,他反问了一句,“你们所有人,都吃了人肉?”
“回城主的话,也有不吃人肉之人。一是从寅城外刚入城之人,二是不愿吃人肉身陨而下葬了,三则是夺舍了妖族的身体续命。”
一道令楚衍还算熟悉的女音响起,那跪在殿前说出这话的,正是长月。
她的皮肤是正常自然的白皙,裸露在外的躯体并没有青白之色,像是个夺舍了妖族身体之人。
“你们可知罪?”
谢云冥说出这话的时候,跪在地上的那群人纷纷抬头来,神色或是希冀,或是不安,又或是不甘。
“我们都知罪,可若不这样做,我们人族,都会被戾气侵蚀,化成枯骨,妖族将会踩着我们的骨头,颠覆人族的领土。”
“在妖族没有灭族之前,我们死而不甘。”
“戾气都是妖族传过来的,他们有气运滔天的祖龙血脉,我们人族却没有,这份罪责,罪魁祸首也是妖族才是。”
“还请城主宽恕!”
“……”
此起彼伏的话语声让楚衍觉得茫然,他好似身处炼狱之中,礼乐崩坏,秩序无章,是非对错便也变得不值一提。
难怪寅城大街上没有多少人游荡,有也是面露青白之色,被戾气侵蚀的人。
难怪掌管寅城红白喜事,都要有很多人去做。比起红喜事,给人下葬的白喜事每日都在发生。
这就是人族的主城?
“你们可以闭嘴了,你们的罪孽你们自己心中有数,我不会责罚你们,但责罚自会降下。”
谢云冥嗤笑了一声。
随后,谢云冥抬了抬手,身前跪了一地的人便纷纷从地上起来,手与脚都被一道不容抗拒的力道架起来,摁回了各自的座位上。
“今日晚宴,除了庆祝我苏醒,还有一桩喜事要告知诸位”
楚衍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又被身侧的人拉起,自然而然的牵引着他往前走。
踏上了青石白玉铺就的台阶,径直走到了城主的位置上。
“明日我将大婚,诸位届时可别再露出今日晚宴这副模样了。”谢云冥的嗓音顿了顿,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不然,怪不吉利的。”
“属下恭喜城主,贺喜城主。”祝福的话语好似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又拔着舌头一字一句吐了出来。
长月艰难的抬眼看着城主所在的位置。
他们今日此举,本是想着,将寅城多年掩藏的事情都向城主说出来,毕竟法不责众,又或者能让城主也赞同他们的做法,是最好不过了。
但城主好像并不觉得这件事重要。
城主在受伤之前,也被戾气侵蚀,醒来时也不知身体是如何了。
可今日,城主仍然有着前所未有的压迫力。
他们那点手段,莫说要逼迫城主做出一个抉择,就连抉择,都不在城主的考虑之中。
雪花带着微冷的寒意,洋洋洒洒的从天际飘落下来,其中蕴藏的灵力,却让寅城之人好似被扔进了油锅之中,反复煎熬。
灵力复苏对人族本来应该是好事,可对他们这些早就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来说,有些过于灼烫了。
整个宴会还在举行着。
盖着盘子的瓷碗拿开之后,里面的菜色也纷纷显露了出来。
除了楚衍与谢云冥两人身前的菜肴,其他人面前的盘子要么是一盘血肉模糊的东西,要么就是妖族的食物。
楚衍瞥了一眼他们所在的这张桌案上,还有个被瓷碗盖着的盘子没有打开。
“……”想必十有八九也是极其不正常的食物。
楚衍拿筷子的心情都没有,以前听说人族的食物做出来十分好吃,如今这场晚宴的现状,有些让他没胃口。
“这些菜都是正常的灵植,不过因为灵气衰竭,灵植到现在只剩下杂质本身,灵气已经所剩无几了。”
谢云冥看出楚衍的情绪,想他师弟在云霄界之时,吃食都是没有断过。反而来这个幻境之中,想吃都吃不到。
确实是委屈他了。
念及此处,谢云冥说话的嗓音也缓和了下来,“到时候带你去吃好的,这些东西就算了。”
“嗯?喔好……”
人族最为繁华的主城就是寅城,寅城最尊贵的地方就是城主府。
如果连这里摆着的食物都算不得好,那么什么地方才是好的呢?
这道题超出了楚衍目前的想象范畴,他坐在谢云冥身侧,一双眼睛看着宴会之中其他人一板一眼的进食。
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
他虽然身处炼狱之中,却能依旧在其中安稳的坐着。周遭的混乱与他和身侧这人都无关。
晚宴过后,原本就焕然一新的城主府中,红绸与“囍”字陆陆续续增加了许多。
只是,和这些喜庆繁华的装饰相反的是,这座偌大的城主府,在今夜显得更加安静了。
城主明日就要大婚,一些冗长的繁缛礼节能够省去,大婚的礼服还有该有的祭祀,是不能省的。
“动作快一些,明日城主大婚,这城主府中的流水宴要摆上七天七夜,门自然也是关不了的。”
“把寅城之中所有的活死人都关起来,锁进棺材里,别让他们坏了城主的大婚。”
“若是完成不了,莫说你们的项上人头,整个寅城也受不住城主动怒。”
长月雷厉风行的吩咐了手底下所有的侍女,还有寅城的护卫。
就因为当初关门时给那名未来的城主夫人留了门,长月如今的地位已经快和城主府中的管事不分上下。
若是在今日之前,长月还是很乐意升官。
但如今不一样了。
她看着领了命令的下属匆匆离去,到最后她这庭院已经空荡荡得只剩下她一人。
长月微微深吸一口气,也提起裙摆离开了自己的院落,朝城主的院落走去。
她还要给未来的城主夫人上妆。
城主的住处并不远,当时,城主受的伤势是极其严重的,可城主到底是人族的精神支柱,没人敢去查探城主的伤势是不是重到已经死了。
可若是城主已经死了。
为了不影响他陨落后的轮回,长月奉命,给城主办了丧礼的规制。
若是城主没死,他身处寅城最大的阵法之中,苏醒的时间段大致是在下半月。
只是,他们没有料到,城主竟然会提前苏醒。实力较之之前,还要强盛了一个层次。
事情怎会发展至如此?
长月不明白,她是个聪明人,这个世道也只有聪明人能活到现在。
红檀木门近在眼前,长月收起了自己的心思,抬手敲了敲木门,扬声说道,“大人,长月过来给您梳妆。”
屋子里的灯还亮着,想必里面的人也在开始准备明日的大婚。
等了约莫三息,从屋子里传出一道淡漠的嗓音,“进来。”
原本还算心境平和的长月顿时一僵,这道嗓音是城主的,城主怎么会和未来的城主夫人共处一室?
这若是放在以前,按照礼数,成亲之人,双方在拜堂之日前,是不能见面的。
“是……”长月硬着头皮应声,推开屋门朝里面走去。
眼下只能祈祷自己给未来城主夫人梳妆之时,不会因为出错被城主一掌摁死。
不过,出乎长月的意料。
屋里,城主正坐在屏风之外的地方,屏风的这一侧则是坐着有些局促的未来城主夫人,两人并没有见面,但也未曾分开。
楚衍已经换上了城主府中侍女送来的大婚礼服,一身鲜艳明媚的红色华服将他衬托得肤若凝脂,眉目如皓月,墨发散开,逶迤垂肩,好似染了一笔人间烟火气的仙人。
“有劳你了,我不会梳发……”尤其还是婚服的发式。
楚衍一边和长月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过摆放在桌案上的凤冠。那顶凤冠看起来并不轻,也不知道戴在头顶会不会直接把人给压垮了。
人族的婚礼繁复。
据说明日的大婚已经去了许多冗长的繁缛礼节,但是这身大婚之上该有的打扮是不可避免的,哪怕这其中也是相当繁琐的。
“大人不必和属下这般客气,这都是属下分内之事。”长月说道,便拿起了梳子走向楚衍的方向。
其实未来城主夫人是男子,本是可以穿男子的婚服。可城主说明日就大婚,重新去准备一套男子的婚服自然来不及。
而且,在他们这任城主之前,也没有其他任寅城城主娶了男子为妻,故而寅城也就没有准备男子为城主夫人的婚服。
长月微微发了会儿呆,再回神看着铜镜之中的那张精致的面容时,开始动手给他梳头。
其实,就算未来的城主夫人是男子,穿上女子的婚服依旧不差呢。
在长月给楚衍梳好头,叮嘱了楚衍凤冠和盖头要在他踏出这间屋子之前都戴好,莫要忘记等等之类的琐碎重要的事情,长月便退下了。
等长月走后,室内重新安静了下来。
楚衍看着铜镜之中的人,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竟然在明日就要大婚了,还穿的是女子的大婚礼服,是要嫁给人族……
蓦地,一道不属于他自己的神识波动倏然从意识海中传了过来,令楚衍不禁一愣,随即等他回神过来后,耳尖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上了红色。
谢云冥正在从自己的意识中看着自己。
他现在铜镜里的模样,隔着一道屏风,那人也都能看见。
莫名的,楚衍觉得自己不仅是耳尖,连脸颊也一同发烫了起来。
不知道现在把凤冠和盖头带上还行不行,但是这样的举动倒是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
不是从意识之中,而是从屏风那边传来的轻笑声带着几分低沉,“我本来是想遵守一下人族成婚之时的风俗礼仪。不过我们这样也不算见面,所以应该也没有关系。”
就算有关系,等出了幻境后再举办一场道侣大典。
倒是师弟如今这副样子,若是见不到,出了幻境后就更难见到了。
谢云冥思忖着,随即便是将意识搁置在了楚衍的意识海中不走了。
“……”
楚衍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有些无处安放。
好在外面的天色也快亮了,吉时定的是午时。进入祭坛之中后祭拜天地,然后拜堂成亲。
“时间尚早,师弟不若先休憩片刻,届时我再喊你。”谢云冥说道。
楚衍听着他对自己的称呼,虽然心底是觉得熟悉的,可若他们之间只是普通的师兄弟,也不至于今日会走到成亲的这一步吧。琇書網
不对,他们大婚是为了能够进入寅城之中的祭坛,也不是有别的……
有别的什么?
楚衍只觉得自己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间,心底酸胀的情绪倏然涌了出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如果不是单纯的为了进入寅城之中的祭坛,他们应该是相互喜欢,然后才会成亲的。
这一点,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寻找自己的伴侣都是按着这样的准则来的。
楚衍眨了眨眼,朦胧的铜镜之中,他的眼底好似莫名融入了水色,也成了雾蒙蒙的一片。
“你、在你说的那个地方。就是我们相遇之处,你也是一直喊我师弟吗?”
楚衍问他。
谢云冥沉默了片刻,并没有马上回答少年这个问题。
如果不喊师弟,他要喊师弟什么?
“嗯,一直都是喊师弟。或者阿衍你想听其他的称呼?”
“譬如”
“夫人。”
低沉的嗓音从那头传过来,落入楚衍的耳畔,让他如梦初醒一般,从自己方才好似埋怨一般的话语中回神过来他刚刚都问了什么?
“没……没有。”楚衍听到自己紧张得磕磕巴巴的声音在辩解着,“喊我阿衍就可以了,后面……后面的不用……那个称呼……”
听着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楚衍觉得自己的脸大概是要冒烟了,但是心底涌上来的情绪也不再那么酸胀,反而多了几分雀跃。
因为自己是喜欢的吧。
所以在听到他的话语才会如此的高兴。
天色一点点的亮了起来,晨曦透过了轩窗,从窗纸外朦胧的照了进来。
楚衍昨晚在穿好了大婚的礼服和画好了妆容后,便一直没有休憩,整个人和谢云冥隔着一道屏风枯坐到了天亮。
昨日,在楚衍得知谢云冥用神识从铜镜之中看着自己后,也想去看看谢云冥今日穿婚服的打扮。
不过在后来听到那句“夫人”之后,楚衍的思绪全都围着这句话转悠,直到天亮,还在思索在自己不记得的那个世界,他和谢云冥是怎么认识,又是怎么两情相悦的……
“咚咚咚!”
屋外,负责今日的红喜事顺利举办的城主府大侍女长月,抬手敲了敲门,“大人,该出屋子了,可要长月进来在帮大人整理服饰。”
楚衍闻言,抬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模样,还是和昨晚长月离开之时一样的。
不过,楚衍大抵是有些紧张,又或者是担心自己会出错,他还是犹豫着出声回答:“麻烦你再进来为我整理一下吧。”
“遵命。”
屋外,长月听到楚衍的话语,当即应了一声,随即推开木门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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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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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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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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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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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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