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改写这个故事的结局》

  在卢修斯十六岁的时候,阿布就已经有意识地让他接触到马尔福家的事务了,让他自己去做一些决定,主动地走到名利场里接受洗礼。虽梅斯塔利亚觉得这对卢修斯来说有些太早了,但是阿布却说:在我十六岁的时候,父亲就已经去世了。

  他一点一滴地告诉卢修斯对待什么人应该说什么,应该怎么做。哪些人是马尔福家需要继续维系友好关系的,而哪些人只是一次性的,使用之后就可以轻易地遗弃,而哪些人毫无价值。他很冷静地知道,人的一生必然会面临死亡的,在六年级的那一年猛然听闻父亲的暴病去世,那是他最早接触到这样突如其来的死亡——而这样的死未来也不断地降临于他的生命里。

  在卢修斯十九岁的时候,他的妻子梅斯塔利亚在去往保加利亚看望自己的姐姐,但在回程途中感染疫疮,即使尽全力救治,在第二年春天依然去世了。在接下来的几年里,食死徒的势力不断地膨胀,又在1980年戛然而止——而他童年时最好的朋友,琼纳斯·沙菲克也因此死在了黑魔王的地牢里。他知道每个人都是会死的,这样的死迟早会找上他,也许他有一天也会这样戛然而止,所以他竭尽全力地培养着卢修斯。

  在卢修斯毕业之后,阿布就彻底把事情交给他来选择了,成为食死徒也是他权衡之后的抉择,马尔福家的未来本就是属于年轻一代的,而不是迟早会走进迟暮的生命。阿布让卢修斯进书房里来,浅金头发的少年比起阿布年轻的时候要更坚决、也不像是他那样犹豫和优柔寡断。这样很好。阿布轻声说。

  父亲,您是还有什么需要交代我的吗?卢修斯垂下眼帘看向他,他一直很敬重自己的父亲,并且担忧他,在母亲去世之后,他的身体也大不如前了。阿布本来就是沉默寡言、算不上健谈的人,在维吉尔·埃弗里也不经常来马尔福庄园叨扰之后,他几乎一天都难得说一句话,只是沉默地看书、处理文件,偶尔询问一下卢修斯的情况。

  你已经学得很好了。阿布望向他处,蓝眼睛也灰扑扑的。卢修斯隐约觉得父亲一直以来承担着痛苦,可是他从不表露出来,而卢修斯也并不知道那究竟是来自何处,是母亲的死吗?还是更久远的事情……或者是这些不断地降临在他生命里短促的生命,让他不断地产生困惑、和绝望,有许多美好的奇迹曾经赋予给他,又让他很快地失去了它们。

  卢修斯还记得小时候他跟在父亲的身边出席宴会,看到冷淡寡言的父亲也能够在名利场之中如鱼得水,很娴熟地与人交际着。等回到了家里,他又显得很倦怠,一句话也不想说,他也会像是这样,让卢修斯进来,却一言不发,只是盯着某一个地方出神。

  ……想要教你的不只是这些,卢修斯。他低声说,还有其他的东西。

  卢修斯等待着,直到仿佛时间都变成了粘稠的胶体,流淌得像是静止一样缓慢,阿布才继续说:我很小的时候,父亲教导我,一切要以家族的利益为重,要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人。这没有错,我现在也是这样告诉你的。但是我后来又发现,那是他去世得太早,还有更多的东西没有告诉我,就已经死去了。琇書網

  于是我用了更长的时间去探索……还有失去。现在应该告诉你,卢修斯,我想我应该告诉你。阿布说,除了我之前教你的那些之外,去爱吧……爱你的家人、你选择的爱人,在能够爱人的时候去爱吧。

  年幼的卢修斯听不懂这些,因为他还没有经历过它们,只是谨慎地询问:那怎么确认是对方呢?

  阿布想了想说:我没有办法告诉你,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在你注视着她的那一瞬间,就有一个声音告诉你吧。

  长大成人的卢修斯在成长的道路上遇到了纳西莎·布莱克,倾听到了命运赋予他的声音。他们很快的成婚、生子,家庭美满,阿布拉克萨斯依然凝视着自己的儿子,他一直都做得很好……要比他年轻的时候做得更好一些,他想,如果是他也许不会像是他这样巧舌如簧,在魔法部的指控里轻易地挣脱了原本跟食死徒的联系。

  同时阿布也经常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走向尽头,疫病很快地侵扰着他的身体,他觉得自己行动变得迟缓起来,在寒冷的冬季,呼吸却像是被火焰灼烧过一遍般。疾病先夺走了他母亲的生命,让他常年只能在画像上窥探到冷漠歇斯底里的母亲、又在他少年时失去了父亲,在中年是丧妻。命运对他来说好像不断总是倒向坏的一方,亲人、朋友、还有他自己的命运,似乎从来没有机会由他自己来决定过……

  他除了呼吸之外什么都不能做。德拉科被纳西莎抱着,躲在帷幕里,而卢修斯握住阿布的手心,贴在脸颊上,低声呼唤着父亲、父亲。阿布拉克萨斯又觉得,也许在此刻他的确是圆满而幸福的,因为他活得远比他的朋友们更长更久。从一开始根本就不适合当父亲的继承人!他就是那样迟疑、优柔寡断的一个人,可即使跌跌撞撞……这一切仍是按照父亲的期待延续了下去,死去的梅斯塔利亚、卢修斯、纳西莎、还有德拉科……至少这一切都没有遗憾了。

  卢修斯低声询问他还有没有想要告诉他的。您还有自己的心愿吗?我还有德拉科都不需要您再担忧……只是您自己的心愿。阿布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喉咙里只能发出很轻的嘟囔声。难道没有一件是出于自己心愿的事情吗?无关于家族责任、也无关于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应该做的。那应该是有的。愈是在弥留之际,阿布觉得自己就越轻盈……似雾似云似风,很轻易地就被吹散了,溶金的日轮普照着峡谷,瀑布水流如幕布般遮盖下来。自由的佩格莉塔和自由的阿布拉克萨斯骑在扫帚上,一起逃离了马尔福庄园。度过了不长的十几年里最无拘无束的十几个小时。他看到自己送给她的廉价胸针在几十年前就化为了铁水,融化了、留在了霍格沃茨……她很快地被吹跑了,像似电光像似薄雾……

  少女裹在看不清楚的冬季白雾里,她呼吸着,凝视着手里的胸针,遥远的回忆和此刻短暂地连接在一起。那时候阿布拉克萨斯还不知道她并不属于这个时代,也不知道在未来晦暗的年代里,她要多么艰难地踽踽独行,像是蛇一样滑行,像是幽灵一样从人类的历史上空飘过。

  在一个瞬间……那样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晰起来:I、will、miss、you……

  一切停止了。无论是心跳、还是那时候猛然剧烈反弹着的,对于年少时光的怀念,一切就在这一刻停止了。阿布拉克萨斯看到了许许多多零碎的画面,她躲在夏佐书房的柜子里,少年不受控制的魔力暴走,放置在盒子里的蛇骨手链滑落到了光团里……她沉睡了,她又在五十年前的雪夜苏醒过来,什么都不记得,她要走很远很远的路,刚好地找到能够遮蔽着她的屋檐,她会选择汤姆里德尔,因为他是她第一个看见,第一个记得的人。命运的沙漏在这一刻开始流泻。

  阿布拉克萨斯像是一片雪花一样落在了在雪原里冻得瑟瑟发抖的佩格莉塔面前,她抬起头,想要说话,却好像已经在时空的穿梭里忘记了说话的能力了——阿布知道,在之后的时间里,她还会持续退化,忘记行走的能力、忘记自己也许曾经是人类、忘记过去的一切。——从这个开始,或者是从某一个结束的节点里,她被阿布拉克萨斯亲手埋葬,但是失去了一切记忆的佩格莉塔迷茫地走进了原野里,走过了时间……重新回到了开始。他目睹着她以为真的是一条蛇,茫然地闯进了孤儿院里,在一个下着大雪的冬天,她出去觅食,但是迷失在了暴风雪里,一直到被一名巫师看到,那是一条在大雪里冻死的蛇。她的骨肉被剥离了下来,蛇骨被做成了手串,镶嵌着一颗像是她眼睛一样谧蓝光泽的珠子,被廉价地售卖了出去……经过许多年的轮转,她最后还是回到了一无所知的黑魔王的手上……

  阿布拉克萨斯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他知道死者是不可能再触碰到这样的绝望,但他依然不希望如此。

  不要这样,这样的事情不要发生。佩格莉塔,你不应该来到这里……只有你不应该获得这样的命运,这样短促的、痛苦的生命不应该属于你。因为这是不是属于你的时代,你的来临是一次魔法事故、是一次彻头彻尾的意外事件。你应该活在五十年后一个没有战乱的和平年代,一个阳光和花香从不稀缺的世界……没有杀戮、没有软弱、冷酷、或是素未谋面的朋友。你不应该变成蛇、不要爬行、不要跟田地里的鼹鼠抢夺食物,不应该只看到几寸高的天空、不应该冬眠、也不应该被任何人豢养、更不应该遭受这种痛苦。你是鲜活的、而不是暮气沉沉的死物、一串不会动容的,被摆弄的骨头!你会有更多更好的朋友、他们会爱你、祝福你、你会有父母和家人,不需要思念和尽力地回忆,他们就会出现在你的视线里。

  他一直都是命运的奴仆,阿芙拉可以用自己的除名、自己的死来向永不转圜的命运宣战、抵抗;梅斯塔利亚至死亦是如此,哪怕是已经死在了阿兹卡班的诺特,至少他们都尝试抵抗过倾轧下来的无情命运。这是他第一次,无比清晰地发出真正属于自己的声音,自己的、自由的愿望——我要、我要改写这个故事的结局!

  “你叫、佩格莉塔。”

  阿布轻声说:“这是你的名字,你要记住它。”

  她茫然地看向阿布。

  阿布继续说:“你还要记住,你是人类,不是蛇。”

  “佩格莉塔,你要牢牢地记住这件事……”

  可是这一次他还是失败了,即使佩格莉塔记住了自己的名字、记住了她是人类,她的命运依然回到了正轨上,阿布仍是在消耗自己在做无用功。他看到过,所以她知道佩格莉塔的命运里会发生什么事情……她要遇到汤姆里德尔,未来的黑魔王,目睹他的为恶,成为他的同谋。她还会在对角巷擦肩而过的时候,残缺的灵魂附着在同根同源的琼纳斯沙菲克的身上,他们在这里第一次见面,只是阿布拉克萨斯要在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

  他一次次地尝试,但是每一次都在失败。不断困在同一个时间节点里,他觉得自己就像是麻瓜的音乐盒里的跳舞小人,他走在麻瓜的街道上,曾经跟佩格莉塔一起趴在橱窗上看到过,发条因为天气太冷所以变钝了,一直停在某一个音符上打转,像是发疯一样颤抖着。他现在就在这里。

  我要……改写你的结局……佩格莉塔。阿布拉克萨斯凝视着第无数次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女孩,在无数次命运的回溯里,他已经把她的人生默背了下来。他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不是值得的。他听过罪大恶极、十分邪恶的人,在死后会被困在迷离幻境里,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一直卡在虚幻迷离的虚无里,这不就是现在的他吗?被一个执念牵绊住,一个早就消失在属于他的时代里的幽灵,她很早就已经死去了,她也出生了,在不断地靠近她人生分化的那个时间点里。

  在这种无法转圜的退化里,他很多次提醒佩格莉塔重新想起怎么说话,想起来自己的名字。即使一切都将会是无用功,可他依然很多次固执地这样做。无望的时间对他来说从不陌生,他从很早就习惯了这种无望。

  “你好。”

  “你好……”

  “再见。”

  “再见!”

  “在哪里。”

  “……在哪里?”

  “在这里。”

  “这里?”

  “回来。”

  “回、回来。”

  “过去。”

  “过去。”

  “你叫佩格莉塔。”

  “我叫佩格莉塔。”她忽然望向阿布,“你呢?你的名字是什么?”

  阿布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他站在白茫茫的大雪里,雪花不断积蓄在佩格的头发上,还有阿布的身上,他想要拂去她身上的雪花,可是一切只是徒劳。齿轮不断地嵌合,命轮不断开始运转。直到某一次尝试里……这是阿布拉克萨斯最幸运,也最不幸的一刻。幸运的是他终于找到了症结,即将摆脱这样无望的回溯,而不幸的是这一切的确将得到结束。

  “你——还会回来——这里吗?”她已经快完全退化了,阿布教过她的东西,她都不断地忘记着……雪下得很大,可她不觉得寒冷,因为它们就像是冬衣一样裹挟着她,把她往一个方向扯去。阿布拉克萨斯是她视线里一个虚幻的影子,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就像是他从未透露过的,神秘的姓名一般。

  很快她就不会记得她来过这里,她的生命里曾经有这样一场大雪,她和他困在这里困了许多次……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她会是1990年,一个明媚的春季,她在圣芒戈的病房里睁开眼睛,被自己的家人簇拥着。

  但在现在,她还顽固地抓着阿布的衣摆,一次有一次地用生涩的嗓音发声:“我能……在哪里,再见你?”

  他凝视着佩格莉塔的蓝眼睛,他几乎没有真实地触摸过她的模样,在她出生之后,他就病倒了,几乎没有相见过,他也不愿意让佩格看到她素未谋面的朋友如此孱弱不堪的模样。可是他永远记得这一双像是湖泊一样的眼睛。

  “永不(Never)。”

  阿布轻声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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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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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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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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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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