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前，白衣少年目光怔怔地看着遍地荒凉的城镇，心中莫名生出些荒唐。
几日前，他还曾在城中驻足。
但今日，记忆中熟悉的街道店铺皆已化为残骸与飞灰。
耳边传来的孩童泣涕声格外刺耳。
楚谪定睛看去，幸存的百姓大多是些老弱病残。
也难怪，在邪修面前，青壮男子与花季少女都是首要目标。
前者大多奋起反抗。
而后者……
想到这儿，楚谪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嵌入掌心而不自知。
蜿蜒的鲜红小蛇轻轻滴落在地面上。
“能查到邪修的下落吗？”
楚谪眸子里青光乍现，话语间带着寒意。
“嗯，那伙歹人现在正在距离此地百里外的一处山洞里。”
“知道了。”
楚谪垂下眸子，缓步走到那些浑身因为害怕正在颤抖的百姓面前，心中说不出的难过。
“大哥哥，我爹娘不见了，你能帮我找到他们吗？”
衣衫褴褛的小男孩，踉跄地跑到楚谪跟前，小脸灰扑扑地，但一双眸子当中却充满了希望的光芒。
楚谪沉默着，丝毫不在意男孩身上的灰土将自己的白衣弄脏，抱起小男孩，拍拍后者的背，安抚道。wＷＷ.ΧìǔΜЬ.ＣǒΜ
“别怕，别怕。”
他给不了他承诺。
他只能希望，小男孩日后能够从此次的阴影中走出。
小男孩似乎是因为太过疲惫，或者是因为楚谪的怀抱太过温暖，就此沉沉睡去。
楚谪将小男孩递给道宗的弟子。
“将他们带回道宗吧，待到我清理完后，再作打算。”
道宗弟子有些愣神，见到楚谪想要独自前往，连忙道。
“师兄，那伙邪修当中修为最高者已臻至假神境，你……”
“无碍。”
楚谪淡淡落下句，身形腾空跃起，向着邪修藏匿处疾驰而去。
道宗弟子目送楚谪离去，轻叹一声，随后指挥着在场众人将幸存者护送回道宗。
……
“欸，听说了吗？肖四他们前几天去屠了座小城，结果惹到天玄道宗的那位小剑仙，被人家全屠尽了！”
“谁让他们好死不死，要去屠城！”
“最近咱们的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了喽。”
“低调行事，低调行事。”
“最近门内不是新来了个女弟子吗，听说她与那位小剑仙，是兄妹关系……”
“还有这事？”
“我也只是听说而已，那女人入门来一直没有外出执行过任务，而且她身上似乎并没有血煞味。”
“她……没杀过人？”
“嘘~”
东霖域的某座边陲小城的地下酒馆里，两位模样凶狠的大汉正悄声嘀咕着什么，目光不断扫向角落处安静做的那道婀娜身影。
楚绯心似乎并没有听见，只是喝着面前杯盏中的黄酒。
几口入肚，楚绯心放了几块灵石在桌子上，径直出了门。
那两大汉对视一眼，刚想再度聊起刚刚的话题，刚却面色忽变，肚子传来一阵绞疼。
酒馆老板见到两人痛苦倒地，连忙跑来查看，却惊骇地发现，那两手上曾沾染过数条人命的邪修，腹部被侵蚀出了个大洞，生机尽丧。
酒馆老板忽然抬头看向大门，不禁打了个寒战。
“女魔头……”
楚绯心并不知道自己莫名被冠以女魔头的称号，此时的她正漫步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轻哼着歌谣。
“谪哥那边，最近怎么样了？”
想起刚刚自那两人口中得知的消息，楚绯心便是一阵愁容。
她在毒之一道上极为精通，游历在天玄界时，经常被人误解为邪修。当时心高气傲的她一时被激怒，扭头便加入了某个邪修组织。
只是后来觉得邪修行事实在太过残忍，便挥挥手将那伙作恶多端的贼人尽数化为了毒水。
而她现在再度加入邪修的原因，只是因为想要取得一株药材，就某个人罢了。
想到这儿，楚绯心加快了脚步，匆匆朝着远处坐落的一排平房赶去。
“快点回去吧，不然小可该着急了。”
她口中的小可，是当初她游历时捡到的一个孤儿。
他的父母被邪修杀害，只余下他一人因为躲在水井里的原因，逃过一劫。
楚绯心见他可怜，便收养了他。
但是几个月前她才发现，小可身上有着暗伤存在。
而且暗伤位置位于心脉周围，若是不能及时医治，恐怕性命难保。
楚绯心在毒道上颇有建树，但是在医道上则是束手无策。
找了几个大夫，但他们也都是无能为力。
最后，还是楚绯心寻到卷能够医治暗伤的药方。
楚绯心这段时间也渐渐凑齐了绝大多数，只剩下最后一味主药材尚未寻到。
之前得到消息说，鬼面门内有着这株药材，所以楚绯心只能拜入鬼面门下。
不过这味药材极为珍贵，保存在那位假神期的门主手中。
楚绯心自然不能强夺，只能静待时机。
床铺上，一个模样清秀的男孩有些虚弱地抬起眸子，见到楚绯心归来，原本病态地脸色重新沾染起活力。
“绯心姐姐。”
楚绯心微蹙着眉，见到小可的脸色愈发难看，心中也焦急起来。
但脸上还是装作平常模样，从口袋里掏出块冒着热气的白糕，递给后者。
“喏，给你买的零食。”
小可见到冒着热气的白糕，当即变成了星星眼。捧过还有些烫手的白糕，撕下大半递给楚绯心。
“绯心姐姐也吃。”
“我是修士，早就辟谷了。”
楚绯心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小可的脑袋。
小可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随后捧起白糕，不顾烫口直接塞到嘴里。
“欸，小心烫！”
楚绯心无奈地看着小可狼吞虎咽的模样，眸子深处闪过坚定的色彩。
鬼面门惹出屠城的大祸，那位门主似乎有独自逃走的打算。楚绯心干脆也不再寻找机会，直接干掉那位门主，再将药材夺来便是。
楚绯心缓缓站起身来，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配置能够击杀假神强者的奇毒。
但楚绯心没有看见，原本埋头于白糕的小可，忽然抬起头来。
眼神中充满了怨毒。
……
“鬼面门门主，似乎在我们赶到之前，已经被人格杀。”
听着来自道宗弟子的汇报，楚谪微微一愣，询问道。
“已经被杀了？有查到下手之人吗？”
“没有，那鬼面门门主只剩下一具白骨，现场还残留着毒的腥臭味，看样子应该是被某位擅毒的强者击杀。”
“毒？”
楚谪忍不住喃喃自语。
心中莫名浮现某种猜测。
随后他走到僻静处，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块玉佩，沉声道。
“绯心？”
玉佩那边毫无动静。
直到楚谪以为后者有要紧事，无暇顾及时，玉佩那边忽然传来一道带着欣喜的声音。
“谪哥？”
见到楚绯心回应，楚谪的面部表情稍稍柔和了些。
“你现在在哪儿？”
“我吗？我现在在一处深山老林里找药材呢。”
找药材？
楚谪心中闪过疑虑。
倒不是觉得后者的行为有何不妥，而是他能够听出楚绯心的声音中气不足，似乎是受了伤。
“真的？”
“当然。”
楚绯心十分确定地回答，但还在楚绯准备多问问时，楚绯心便借着拙劣的借口直接挂断。
此时的楚绯心，并不在什么深山老林。
而是在距离此次数十里开外的一处山洞里。
此时的她脸色煞白，气息不匀。
虽然提前做了准备，但是以化神境界格杀假神修士，还是免不得受伤。
不过，药材总算是拿到了。
楚绯心看着那边正安静睡着，脸色因为服用灵药变得红润起来的小可，心情也舒缓了几分。
她虽然以邪修自居，但却从不杀无辜之人。反而是那些作恶多端的邪修，大多毙命在她的奇毒之下。
只是，现在邪修成为了人人喊打的存在，她的处境一时间变得尴尬起来。
不过她却并不在意，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
对于鬼面门残党的剿灭已经到了最后阶段。
大多邪修皆已伏诛，活口则被带到刑罚堂进行审问。
不过这次审问，却审问出了问题。
“楚师兄，据说那位杀死鬼面门门主的强者，是一个叫做楚绯心的少女。”
楚谪是在练剑时，得知这个消息。
当时，他差点没有把控住情绪，一剑劈开这座山峰。
楚谪伫立在原地，表情似乎带着悲伤不解，他径直向刑罚堂疾驰而去。
他还是不能相信，记忆中黏人娇蛮的妹妹，竟然加入了他最为深恶痛绝的邪修门派。
此时他心中尚存一点希望。
希望是那人认错人。
……
堕神崖。
历来被成为东霖域的绝世凶地。
此地常年萦绕着枯萎的枯败气息，踏入后轻则肉身腐败，重则彻底化为荒地冤魂，连尸首都不能留下。
但就是在这样一处绝地里，楚绯心正带着小可如履平地，看起来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这腐败气息虽然难颤，但正好楚绯心手中有针对这种腐败气息的方法。
那便是以毒攻毒。
提前服用她特制的毒丹，便能暂时隔绝腐败气息的影响。
小可有些怯生生地看着四周如同地府般的凄凉画面，忍不住道。
“绯心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这堕神崖的最深处，绯心姐姐要去那里寻一件宝物，正好也借助堕神崖的极煞之气，与你先前服下的那枚药丸效力中和，这样一来，你就再也不必受伤疼困扰。”
楚绯心目光炯炯，显然充满了热情。
在她格杀鬼面门门主后，从后者的储物袋里寻到这样一份情报。
在堕神崖深处，似乎藏着一件宝物。
这对于楚绯心来说，可是致命的诱惑。
“咱们快些，毒丹的效力不能持续很久，要抓紧些时间。”
“好……”
而这时堕神崖的入口处，白衣猎猎的楚谪看着手中玉佩指引的方向，抿嘴不言，闷声闯了进去。
楚绯心一路来到堕神崖的最深处，寻到个煞气浓郁之地，绘制道阵法让小可在其中安静养伤，自己则跳入最深处，前去寻宝。
堕神崖的最深处，腐败气息更甚，而且带着股淡淡的魔意。
不过楚绯心并不在意，她已经看见那件灵宝正静静悬浮在远处的黑暗处。
那是一柄模样狰狞，通体乌黑的长剑。
剑身上隐约有着黑影流转，时不时发出凄厉的咆哮声。
楚绯心心下一喜，但是却没有莽撞，而是十分警惕地靠近过去。
但还没等她有所动作，那柄黑剑像是遇见了什么极具有吸引力的事物般，嗖的一声地窜起，悬停在楚绯心面前。
剑身轻轻颤抖，似乎在恳求着什么。
楚绯心眼眸深处满是狐疑。
“额……你要我收服你？”
黑剑颤抖几下，似乎是在肯定。
楚绯心现在还有懵，不过却十分胆大地祭出一滴鲜血，滴在黑剑上。
黑剑瞬间爆发出滔天魔意，随即化为一枚漆黑骷髅戒指，缠在楚绯心的小指上。
“九魔……吞日剑？”
楚绯心喃喃地念叨着，随即有些无辜地看了看四周。
“这么简单吗？”
因为担心小可的安危，楚绯心急急忙忙从最深处赶回，来到阵法处。
但是眼前的这一幕，却令她浑身冰冷。
小可正用着一种前所未见的怨毒目光看着自己，躲在一位白衣人身后。
而那白衣人，赫然是楚谪。
“谪哥？你……”
还没等楚绯心发问，小可便率先发难，哭兮兮道。
“大哥哥救救我。”
“她是杀人魔！就是她杀了我父母！”
楚绯心还有些没理清状况，但是小可态度的转变令她察觉到事情不妙，当即蹙眉。
“小可你到底在说什么？”
似乎是因为她语气有些重，小可立马躲在楚谪身后，不敢再探出脑袋。
“绯心……”
楚谪微微轻叹一声：“你加入了鬼面门，是吗？”
楚绯心低下头去，最后点点头。
她知道，楚谪既然问她，那么一定是掌握了证据，撒谎已经没有了意义。
“当初我们怎么约定的？我不反对你修炼毒道，但你也不能就此堕落为邪修！”
楚绯心猛然抬起头，辩解道：“我没有！我虽然加入了邪修，但是却从未杀过一个好人！”
“反倒是那些作恶无数的邪修，我还杀了不少！”
楚谪唇线渐渐拉平，默默地凝望着楚绯心，末了指着小可。
“那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说是你杀了他父母？”
楚绯心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我带他来这儿是为了治疗伤势。”
这时一直低着头的小可，忽然窜出来，带着仇恨的目光，指着楚绯心。
“你还在骗人！你来这儿难道不是为了拿邪器，以便出去为祸人间吗？”
“邪器？”
楚谪微微一怔，随即眼眸深处涌现出青光。
在目光落在楚绯心身上后，后者竟然闷哼一声，双目竟然留下两条血痕。
“谪哥？”
楚绯心大惊失色，本想上去搀扶，但却被楚谪一把甩开。
“这种滔天怨气，绯心，你究竟犯下了多大的杀孽！”
楚谪声音痛苦至极。
但却不是因为双目被刺伤，而是因为楚绯心身上缠绕的冤魂魔意乃是他前所未见。
甚至，某些真神境界的邪修，也未曾有这种程度的杀孽。
楚绯心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像是想起了什么，取下那枚骷髅戒指，重新凝为九魔吞日剑的模样。
“这的确是我在堕神崖深处寻到的，但是我也才刚刚掌控他，你说的我真的没有做过。”
也许楚绯心只是想证明自己并不像楚谪口中那样，是个杀人如麻的魔头。
但是九魔吞日剑一出，却是引起楚谪的异常。
楚谪全身忽然青光暴绽，修为节节攀升，竟然直接越过了化神境界，来到了假神境。
“楚谪”缓缓抬起头，此时的他，双目尽是深深的青。
举手投足间，牵动着天地异动。
隐约可见，楚谪身后浮现的众生虚影。
“苍生大道？”
楚绯心心下一惊。
他知道楚谪领悟的是无数大道中，领悟最为困难的苍生大道。
但却并不知道。
苍生大道一定程度上代表着苍生意志。
面对九魔吞日剑这种绝世凶器，楚谪现在已经被迫进入到“苍生怒”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楚谪的修为能够得到飞跃的提升。
但相对应的是，所行之事一切以苍生为重。
而在这种状态的楚谪眼中。
楚绯心便是危害世间的魔头。
当杀！
……
楚绯心虽然竭力反抗，但是在楚谪面前，却显得分外无力。
可能是她不想真的伤到后者，也可能是还存有最后一丝希望。
最后，穷途末路的她来到堕神崖边。
此时的她，浑身布满血污，气息衰竭。
而其对面的楚谪，拖着正滴着鲜血的长剑，一步步朝她走来。
见到楚谪这般模样，楚绯心心中的最后一丝希冀彻底破碎。
手中的九魔吞日剑，悄悄绽放出一点魔芒，汇入后者眉心。
“楚谪……今日就算你杀了我，你杀得尽这世间所有的魔修吗！”
楚谪脚步不停，似乎没有听见楚绯心的话语。
剑尖绽放出寒芒。
随即，鲜血横飞……
……
后来的天玄界，流传着这样一个遗憾。
曾经纵横五域的少年剑仙，苍生之子，忽然舍弃了全部修为。
没有人知道原因。
只知道，那位少年剑仙，在舍弃修为前，当着无数仙宗的面，将一个孩子当众万剑凌迟。
他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将佩剑折断后，就此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后来，人们去查那孩子的身世。
只知道那是邪修之子，他的那对作恶无数的邪修父母，曾经被莫名毒杀在家中……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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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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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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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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