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冬尧觉得浑身疼,嗓子眼也跟火烧似的,干涩得都能冒烟了。
她从床头柜拿了瓶矿泉水,猛灌了几口后,才起身去浴室洗漱。
她一照镜子,看着里头跟鬼一样的自己,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憔悴到几乎没眼看了,整张脸都是宿醉和失眠留下的难以忽视的痕迹。冬尧拍了拍脸,又费了好的大劲,才勉强遮住眼下那两坨浓重的乌青色。
等收拾完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她捞过手机,按掉飞行模式,紧接着屏幕上蹦出好几条微信,皆是周晓濛发来的。
她动了动手指,消息刚回一半,就插进来一通来电。
冬尧懒懒地接起电话:“喂。”
“冬小姐您醒了。”电话那头传来了阿冬一贯疏离且礼貌的声音。
“嗯。”冬尧言简意赅道,“有事儿?”
“一会儿我给您送套礼服和首饰过去。”阿冬那边汽笛喧嚣,应该是在外头,“麻烦冬小姐为今晚的宴会好好准备一下。”
“哦。”她言简意赅,显然是不想多废话。
跟了宴燃那么久,阿冬自然是个聪明人:“那您先忙,一会见。”
冬尧应了声“好”,把电话挂断。
重新点开微信,把原本在对话框里输入的消息一溜儿删掉,重新输入:【晚上得陪主子去参加个晚宴,先不约了。】
冬尧懒懒地窝进沙发里,戳开外卖软件,翻了翻。
可看了半天,竟一点胃口也没有,即便她已经十多个小时没进过食了,却仍没半点饿的感觉。
这也可能和她之前不规律的作息和饮食有关,在那段浑浑噩噩的时光里,她几乎每天凌晨三四点才睡,有时甚至要等到太阳从地平线后钻出来,才得以踏实入睡。
然而这一觉便是昏天暗地,直到隔天下午四五点才醒,一天也就一顿饭,都快成仙了。
冬尧轻叹一口气,刚打算退出外卖软件,就收到了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点开一看,是孟晓晴:【女儿,马上你要过生日了,妈妈定了下周的机票去看你。】
冬尧皱了皱眉,回复:【别折腾了,我下个月就回半岛了,我去看你。】
孟晓晴隔了五分钟才回复:【你要回半岛?】
冬尧:【嗯,好久没回去了,想去看看了。】
孟晓晴:【好好,那妈妈等你回来,但这次回家了,可要多住一段时间!上次去看你都瘦成那样了,妈妈给你带的补品,有在吃吗?】
过年的时候孟晓晴来过M市一趟,带了一堆虫草,花胶还有燕窝过去。可那堆东西,冬尧一个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么一搁就是半年,也不知被她塞到哪个角落里落灰去了。
但为了不让孟晓晴失望,冬尧还是撒了谎:【放心吧,都吃了。】
孟晓晴显然不信:【那么多你全吃了?】
冬尧心虚:【嗯,当饭吃的。】
孟晓晴发来一条语音:“尧尧,那个……咱也不能吃那么多,燕窝倒是能每天吃,但虫草和花胶一周一次就行了,补太多也不行。”
冬尧应付一个:【好,知道啦!】
后来,冬尧躺在沙发上又眯着了,直到门铃响起,她从慢悠悠地爬起来,去开门。
门外站的是阿冬,他一如既往,大热天的仍旧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脸上架着一幅金丝边眼镜,一丝不苟的,找不出半点破绽。
他把礼服袋子递过来,冬尧下意识瞥了眼,眉梢一抬。
哟,还是国际名牌呢。
冬尧接过袋子:“有劳了。”
阿冬一脸正经地交代:“六点车子会准时停在酒店门口,希望冬小姐不要迟到了。”
她扯了扯嘴角,陪笑:“好。”
关上门后,冬尧就拎着袋子进了屋。
她三下五除二地将衣服脱了一地,换上那条黑色丝绸的晚礼服,去镜子前照了照,还挺好看啊。
胸前是小V领的设计,不露,带着些许褶皱感,如水波似的荡漾。腰间收口,长度直至脚踝,半边开叉设计,极为考验腿部线条。这是一条尽显身材的晚礼服,却也处处透着典雅和高贵。
到底出自名家之手,用以最简单的设计和剪裁,塑造出独具一格的风韵,将身上的每处优点都展现的淋漓尽致。
袋子里还备有两盒名贵的珠宝,冬尧在身上比划了两下,还挺闪,就是有点沉。
-
下午六点整,冬尧下楼,她单手撩起长裙,高跟鞋铿锵有力地踩在酒店的大理石上,引得一路关注。
车子就停在正门口,宴燃倚靠在车门边,正打算垂眸点烟,就看到迎面而来的冬尧。
他以为女人都是要等的,可没想到,冬尧竟是踩着点下来的。
他看着她,又回想起曾经那些女人为了讨他欢心,费尽心思地隆重打扮,都不及她随意摆弄两刷子,都能将他迷得神魂颠倒。
冬尧眼尾淡淡扫过去,他今天倒也人模人样的穿了一身正装,但别说,颜值摆在那里,无论怎么折腾都惹眼。她相信即便是一堆破烂搁他身上,都能被穿出别样的风采来。
宴燃把烟盒递过去:“来一根?”
冬尧笑着推开:“我不喜欢烟味。”
宴燃偏了偏头,从嗓子里溢出一声闷笑:“装。”
“我还能有你会装?”
冬尧打的是什么哑谜,宴燃一清二楚。
可他存心不打算承认的,反问:“我装什么?”
冬尧瞥了他一眼,冷笑:“昨晚喝醉了?”
“是多了。”他嘴里衔着那根未点燃的烟,随着说话间一摆一动的,“但没醉。”
“对昨晚的事儿有几分印象?”冬尧顿了顿,继续问,“还记得自己干了什么无耻的事么?”
宴燃眉梢一抬:“我干过无耻的事?”那对漆黑的眼眸正波澜不惊地望着她,“你替我回忆一下,什么算是无耻的事?”
一回忆起昨晚上的画面,冬尧的脸颊没由来的一阵发烫,她故意移开视线,拨了拨长发:“算了,我就当是被狗咬了。”
“也不算无耻吧……”宴燃无意间扫到她通红的耳垂,懒散地笑了声,“真正过分的事,我记得也没做,不是?”
大庭广众下,厚颜无耻地讨论着那些限制级话题,冬尧脸颊越发滚烫,从白皙的脖颈处一直蔓延到面颊,染上一片绯红。
“走开,我要上车了。”她低垂着头,去推宴燃,没想到这一回,他极为配合地欠身让步。
冬尧拉开门,一屁股坐进去,脑仁一阵细细麻麻的疼。
……
晚宴开始了,一室衣香鬓影,浮华声色,女子满身的珠光宝气,皆是男子身份和权利的象征。
两排长型餐桌上摆放着各式点心和酒饮,再用蓝白色的花瓣点缀,灯影摇晃间,衬得现场气氛旖旎又浪漫。
今日是某总过生日,前来道喜的宾客不是这个总,就是那个董的。冬尧无心参与,当宴燃与他们攀谈寒暄时,她不动声色地悄悄退到一旁,拿了杯香槟喝。
她不喜欢这种场合,也不善于交际,更不爱迎合,保持着不冷不热的假笑,别人说什么,她都不甚在意地点点头,不给予任何多余的回应。
大概除了长得好看,能给他挣点面子外,她别无用处了。
冬尧刚喝了两口香槟,腿侧忽然一股凉意,她垂眸一看,一个沾着水气的杯子从底下一晃而过,顺带着男人粗粝微凉的指腹。
她淡淡地抬起眼,看了眼面前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没说话。
而男人却笑得一脸鬼魅地迎接她的目光:“小姐,是否可以请你跳一支舞?”
冬尧依然是一副冷漠的姿态:“抱歉啊,我不会跳舞。”
“不会没关系,学学就会了。”男人不依不饶,“我带着你跳,很快就学会了。”
冬尧懒得多费口舌,刚要转身却被男人一把握住胳膊:“小姐,给个面子……”
话还没说话,一道低冷的声音横插进来:“不好意思了梁总。”与此同时,冬尧的肩膀上多了一只紧实有力的臂膀,将人一把揽了过去。
宴燃居高临下地望着男人,眼底没什么温度:“我这人向来气度小,不借女伴。”
梁总见那人是宴燃,原本蹿上来的火气立即消了大半。
宴燃在圈内是出了名的,从不卖任何人面子,且做事嚣张,锋芒毕露,想动他的人不少,奈何他背景雄厚,真正能动得了他的人是微乎其微。
梁总只好尴尬一笑:“是宴总的人啊,瞧我这眼力,实在抱歉,怪我没注意到。”
“小事。”宴燃碰了碰他的杯子,“赏脸的话,晚点结束了我请梁总去别处喝酒?”
他指的别处喝酒,懂的人自然是懂的,无非是些声活色生香的场所。
梁总自然是乐意的,一来是可以和宴燃套近乎,二来是那里的美人个个风姿卓彩,也算是宴燃给他找了个台阶下。
“好好。”梁总回敬他,“那宴总,我先去那边打招呼了,你忙。”
宴燃没说话,面无表情的仰头灌下一杯香槟,下一秒,他垂下眼睫,冷冷地瞧着冬尧:“你跑什么?”
“喝酒啊。”冬尧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待在我身边喝不行?”宴燃不容置喙道,“再跑打断你的腿。”xiumb.com
冬尧知道,这句话里的含义并非那么简单,似乎是在旁敲侧击地暗指着某些事。
她眉眼弯弯,亦真亦假地说:“打断腿你养我?”
“养你可以。”宴燃捞过她手里的杯子,随手搁在桌上,“先陪我跳支舞,我再考虑考虑。。”
容不得她拒绝,宴燃搂着她的腰把人带去了舞池。
冬尧全程都被宴燃牵制着走,被迫进了舞池,顺着他的动作,一只手被他攥在手心里,另一只手被摁着搭上他的肩膀。
他带着她跳,她却全程都不曾看过他一眼,像个被操控的傀儡似的,倔强地别过头去。
宴燃的瞳仁稍稍压着,眼底盛着头顶绚烂的光:“看着我。”
冬尧就是不搭理他,只留一抹面无表情的侧脸供他欣赏。
宴燃一言不发地瞧着她,某一刻,猛然收紧了扶在她腰间上的那只手,用力一掐。
冬尧被他掐得倒吸一口凉气,“嘶——”的一声,迅疾地瞥过头来瞪他:“又掐我?”
宴燃唇角浮起一抹轻笑,偏偏语气里没有一丝起伏:“谁让你不看着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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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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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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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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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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