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尧面上不动声色,可内心早已狂风暴雨,她伸手接过卫生巾,道了句“谢谢”。
宴燃没说话,淡漠地收回视线,拆了包烟在边上吞云吐雾。
气氛尴尬一瞬,时间静静流淌,冬尧刚张口打破这片沉寂,就看见不远处从小区里款款而来的一抹火辣窈窕的身影。
大晚上的,这女人还带了副墨镜,金色的卷发随着她走路的姿势轻微晃荡,一条黑色高定的礼服裙,堪堪遮住膝盖,长腿又细又直,沿进一双带着亮闪的细高跟里。
这才注意到,这间7-11开在了一片高档小区的正门口。
女人腰肢款摆地朝这里扭来,不多时,停在了他们跟前。
她很高,比冬尧高出半个头,随手揭下墨镜后,胳膊亲昵地搭上宴燃的肩膀。再一开口,是娇俏到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酥软声音:“等久了吧。”
“刚到。”宴燃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虚扶上她的腰肢。
“宴总,你可不能怪我哦,今晚活动人多,所以就多花了点时间打扮。”她娇嗔着眨了眨眼,“我这样穿,好不好看?”
宴燃眯着眼吸了口烟,从嗓子眼里低低地应了声:“嗯。”
“到底是圈内知名化妆师,果然和那些不入流的化妆师不好比呀。”女人微微翘起唇角,唇瓣樱红,像抹了果酱一般,色泽诱人。
哦。
冬尧总算认出来了,这不是那个谁么?
就是最近凭借一部青春疼痛电影爆火的女二号徐娇婷,现在看来,和电影里那副阴阳怪气的做作姿态一模一样,果真是本色出演。
冬尧没忍住,很浅地嗤笑了声。
闻声,徐娇婷这才注意到宴燃的旁边还站了个人。她刚才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那个男人,压根没察觉到她的存在。
徐娇婷重新将墨镜架回鼻梁上,趾高气扬地晲着冬尧:“无论看到了什么,都当没看见,别多事,也别出去乱说,懂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和空气说话。
冬尧眉梢一抬,随着年龄的蜕变,那张脸愈发冷艳:“说什么?”Χiυmъ.cοΜ
徐娇婷愣怔了一秒,冷哼一声:“你说呢?”
冬尧不甚在意地拿眼尾扫了她一眼:“你是谁,值得我到处宣扬?”
“你——”徐娇婷咬了咬下唇,意识到宴燃还在这里,又顾忌自己的名声,不好随便发脾气,只好克制地咬着牙说,“那就最好!”
“行了。”宴燃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安抚似的将手掌收紧了些,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她不会说的。”
徐娇婷也是个聪明人,从他语气里听出了几分笃定来,她瞪圆眼睛,半信半疑道:“你们认识啊?”
宴燃没立即给出答案。
冬尧猜他不会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会说不认识之类的话来哄徐娇婷高兴。就在她猜测着宴燃会一口否决的时候,他却坦然承认了。
“认识。”
徐娇婷呼吸一滞,将墨镜往下拉了一寸,毫不避讳地打量眼前这女人。
这会儿,才真正看清冬尧的长相。
漂亮是真漂亮,光用漂亮来形容还不够,浑身上下还透了股清冷的气质,浓妆不仅不显俗气,反而平添了几分妖艳感。银色的月光披在她身上,似撒了一层清霜般泠然高傲,又像极了一块上等的璞玉,非一般人能驾驭。
宴燃低垂着眼睫,用不咸不淡的口吻接着上一句:“高中的时候一个学校的。”
“是吗?”徐娇婷收回视线,更紧地搂住宴燃,凑到他耳旁私语,“我们走吧,好像要来不及了。”
宴燃捻灭烟头,懒散地应一声:“行。”
冬尧自知也该离开了,没有多余的言语,她一转身,没入街道来往的人/流里,
如果你问她,曾经是否期待过重逢?
那么答应一定是肯定的,至于具体的细节,她不曾想过,也不敢去想。
可她从未想过,再见面时,他们没有眼神的交汇,没有久别重逢后的感动和眼泪,更没有聊上一句话。他们的相遇,就犹如无数个从身边擦肩而过的陌路人那样,短暂地交集了一秒,又匆匆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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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车后,宴燃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虽满脸写着不在意,但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眼神,都逃不过女人天生敏锐的直觉。
徐娇婷早就看出来了,他今晚的神情很不对劲,看似漫不经心,冷冷淡淡,实则是在刻意掩藏。认识他那么久,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样过。
她所认识的宴燃,总能游刃有余在各种活色鲜香中,看似风流,却也保持着忽冷忽热,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有时炽热如炎,有时却冷若冰霜,没人能真正走近他心里,更没人能抓得住他。
“宴燃,你刚刚那个同学叫什么呀?”徐娇婷窝在副驾驶里,窥探着他的反应,“长得还挺漂亮的。”
宴燃调式着空调温度,连眼皮也没抬一下:“没你好看。”
“真的吗?”徐娇婷懒懒地斜着身子,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缠着头发丝,“你不是在哄我吧?”
调完温度,宴燃把着方向盘,把车驶出:“有这必要么。”
他又恢复了往日里寡淡如水的模样,自上车后,再也没拿正眼瞧过她。
“你是不是以前喜欢过人家呀?”看似不经意的一句问话,实则藏满了小心思,“还是她喜欢过你?”
宴燃目视前方,她看不清他的脸色,只能看到他的脸上略过无数道光和影。良久,他才低沉着嗓音说:“不该你知道的,别问,懂么?”
-
冬尧晃悠着回到路边摊的时候,几个人已经喝多了,桌面上,脚边躺着零零散散的空瓶子,波波一招手,又要了一打啤酒。
她回来后一句话也没说,直接闷声对着瓶子吹了大半瓶。
谁都看得出她今晚装满了心事。
“别光喝酒啊,吃点菜。”波波递过去一根羊肉串,已经凉了,好在天气热,不碍事。
冬尧接过来三下五除二地啃完,接着又把剩余的半瓶酒给解决掉。
波波又拎了串牛舌过来,冬尧没要,她本来就没什么胃口,这会儿还有点恶心。
见况,波波也没再勉强,自顾自地咬了起来。
冬尧又掏了跟烟出来抽,第一口下去,怎么都觉得这烟苦得很,又吸了两口,才发现没变,还是原来那味儿,是让她迷恋了七年,怎么也戒不掉的味道。
“欸,说说你们都是几岁开始抽烟的?”大海见一桌人吞云吐雾的,突发奇想地问了句。
波波嘴里嚼着肉,随口道:“大一的时候。”
大海看向袍子:“你小子呢?”
“我初中。”袍子夹了颗花生米扔进嘴里,然后瞥了眼一旁沉默的冬尧,“冬尧姐应该是高中吧,她第一次抽烟,还是我教的呢。”说这话的时候,他颇有几分得意的姿态。
“我擦,不是吧,你也够早熟的,那么小就不学好。”大海惊了,“你爸妈没打断你的狗腿啊?”
袍子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晃了两下:“没人管我,要不然我能大老远从半岛跑来这儿?”
“也是,你他妈野惯了,也只有冬尧能治你。”大海眯着眼笑两声,露出一颗虎牙,“那你们都是为了啥抽烟的?”
“还能为了啥?”袍子又扔了颗花生米进嘴里,砸吧两下,“无聊呗。”
“滚滚,你个小屁孩,学抽烟的时候估计连烟是个啥都不知道。”大海没忍住,骂了句。
袍子刚想反驳,就听到波波开口。
“我记得贼清楚,大一的时候喜欢一姑娘,那姑娘说我没男人味,我他妈就好奇了,什么是男人味,你们猜怎么着?”他垂眼夹菜,不经意地扯了下唇角,“说我不抽烟没男人味,妈的,后来我才知道,她喜欢高三一学长,天天抽烟泡妞,浪得没边了。”
波波吊起眼尾,自嘲地笑了声:“呵,这就叫男人味?有时候真搞不懂女人咋想的。”
冬尧依然懒洋洋地靠着,一声不吭的。
“你这遭遇也算是个奇葩事儿。”大海笑着举起酒瓶子,碰了下他的,“来,喝酒!”
波波顺势握起酒瓶子,两人仰着脖子咕嘟咕嘟地干掉大半瓶。
放下酒瓶子后,大海望向冬尧,好奇道:“冬尧你呢?”
烟嘴凑到唇边,她顿了下,没吸,懒懒地掀起眼:“为了缓解疼痛。”说着她撩起背心一角,原本只露出一个边的图案,这会儿完全暴露在空气中,连带着她白花花的腰肢。
这两年,她活得愈发无所畏惧,似是对什么都无所隐藏,开心就大笑,难过就流泪,不分场合,也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和议论,十分我行我素。
“我擦,你这个图案真别致,哪搞的?”大海直勾勾地盯着她腰间处的一朵黑莲,“我最近也想整一个,就不知道哪儿整得好。”
“半岛啊,”冬尧落下衣服,咯咯笑了两声,轻描淡写道,“不知道那间店还在不在了,这都多少年了。”
就算在,也早已物是人非了吧。
大海不舍地收回视线,挪回冬尧似笑非笑的面容上:“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挺想去半岛看看的,正好把这心愿给了了。”
“走啊。”冬尧缓缓吐了个烟圈,那双眼隐匿在丝丝绕绕的迷雾之后,辨不清神色,“我也挺想回去看看。”
回避了那么多年,也该和过去好好道别了。
-
一周后。
晚间九点的“时光”酒吧里,冬尧如往常的每一天,坐在舞台上唱歌。
她今天穿了一条蓝红格子的短裙,头发高高盘起,拿一根银簪子在脑后固住,精巧的耳朵上挂满了银质耳钉,又艳又飒,相当惹眼,她坐在那,什么也不说,也能将风情演绎得深入骨髓。
她上台的一刻,就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宴燃,他的脸融在光影交界处,冷峻,沉郁,毫无情绪。
而他的目光,毫不避讳地盯着自己,直勾勾的,无所隐藏,也不屑隐藏。
他在玩什么,她大致有了答案,不过是在以高贵的姿态看她落魄,寻求平衡的同时,践踏着她的自尊。换作早几年,她受不了,可这些年的经历与沉淀,早已将她的锐气挫得一干二净,她不但能承得住气,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甚至可以陪笑风声。
一个小时的演出结束后,冬尧下台,刚走进后台准备收拾东西离开,就见酒保拿了一叠钱追上来:“冬尧,这是客人给你的小费,让你一会去前面找他。”
冬尧接过钱,拍在手心里,厚厚一沓,不用数都知道,大约是在五千左右。
“好。”她勾起唇角笑了笑,“这就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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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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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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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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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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