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KTV出来,宴燃瞥了眼手机,十点半,确实不早了,女孩子应当早点回家。
宴燃腿长,步子跨的也大,一步相当于冬尧的两三步,没多久冬尧就被落在了后头,他却浑然不知。
他还在往台阶下走,直到听见身后有人喊了一声,才回头,发现冬尧正居高临下地瞧着自己。
“怎么了?”宴燃并未察觉到有何不妥。
冬尧招了招手:“你过来。”
宴燃无声地凝望她,数秒后,两步跨回她面前。
“走那么快干嘛?”冬尧挑了下眉,目光平平地对上他的,“急着赶我走?”
“没。”宴燃矢口否认,“时间不早了,想早点送你回去。”
知道他心没那么细,冬尧也并非真的生气,把喊他的真实目的说出来:“我自己打个车就回去了,你回去陪他们玩吧。”
她向来独立,也不想宴燃为了自己抛弃兄弟们,他这一走,指不定他们在背地里如何取笑他。
宴燃盯着她那被月色映得柔软又明亮的眸子,心跟着莫名揪起:“不行。”
“怎么不行?”
“就想和你多待一会,让么?”
话说到这份上,冬尧也不便推脱,只好点点头,笑着应了声:“好。”
下了台阶,转个弯,就碰上路边卖烤红薯的大伯。
热气氤氲,缕缕一升,被风吹散后,又弥漫进无边的夜色中,伴随着阵阵香气的扑面而来,冬尧忽然觉得有些饿了。
她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那个铁皮桶,而宴燃的目光却一直随着她。他笑了声,问:“想吃?”
冬尧舔了舔唇,“嗯”了一声。
宴燃走过去:“大爷,来个地瓜。”
“好咧!”大伯伸进铁皮桶里掏了个红薯出来,掂了掂,“这个成么?”
宴燃扭头,遵循冬尧的意见:“行吗?”
“好,就这个吧。”
闻言,大伯笑着将红薯装袋,递过去。宴燃付了钱,接过塑料袋,再转交给冬尧。
冬尧就着塑料袋将外皮剥开,露出里头金灿灿的薯肉,她细细抿了一口,又软又绵的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令人瞬间来了食欲。
她大口大口地吃着,不多时就把一整个红薯给消灭了。
“够吃吗?”宴燃勾起唇角笑,“饿了?”
“晚饭没来得及吃,不过这个够了。”她胃口本来就不大,能吃下一整个红薯已然超出了她平时的食量。
冬尧将垃圾投进路边的垃圾桶内,刚回眸,就看见路过的几个初高中女生忍不住地朝自己的方向指指点点。她们一边窃窃私语地讨论着两人的关系,一边还鼓舞着彼此上前来讨要联系方式。
冬尧耳朵尖,该听的不该听全涌进耳膜里,她故意往旁边挪了挪,将两人之间腾出点距离来。
宴燃洞察到她的异样,侧眸看去:“离我这么远?”
“哦。”冬尧不动声色地目视前方,“我怕被被你的女粉丝们打。”
宴燃忍不住嗤笑出声:“吃醋了啊?”
“没。”她死要面子地否认。
谁知宴燃竟抬起眼皮,无故问了句:“想要抱还是背?”
冬尧一脸茫然:“啊?”
“不说话,我替你决定了啊。”
冬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宴燃拦腰腾空抱起,不远处刚想上前要号码的女生蓦地滞在原地,眨了眨眼,没敢上前。
“你干嘛?”冬尧被他横抱在怀里,手臂下意识地环上他的后颈。
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近在咫尺,冬尧被他这波操作弄得忍不住烧红了脸,她面色依然清清淡淡,可脸颊绯红一片,一直蔓延到颈窝处,衬得她原本白润细腻的肌肤更为通透。
“抱我家姑娘,还能干嘛?”宴燃将人往上掂了掂,懒散地笑了声,“你可真轻,跟抱团棉花似的。”
冬尧无言以对,脸往他胸口的位置埋了埋:“好多人看。”
“乐意看就看。”宴燃不甚在意,“老子抱自己的女人,随便看。”他一低头,看到她面颊连着颈部烧成一片,忍不住皱了下眉:“脸怎么红成这样?”
他还好意思问?
“热的。”冬尧随便扯了个理由,想搪塞过去。
可显然,宴燃并非轻易忽悠的人:“上次抱着我亲的那股劲儿呢?”
“我没你那么不要脸。”冬尧抬眸,斜睨了他一眼,“那么多人看着。”
“行,我不要脸。”宴燃覆在她腰间的手用力一收,嘴唇凑近她耳边,轻声细语道,“你还没见过我更不要脸的时候。”
冬尧瞪他一眼:“不想见。”
“好。”宴燃笑,“以后别求我。”
那夜的时光格外漫长,那条路似乎没有尽头,身旁路过无数辆车,却没有一辆空车,仿佛世界都为他们停滞不前,停留在年少最好的时光里。
-
冬尧回屋的时候,屋门敞开,帘子被拉上,房间里暗得没有光,只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道。
她心口一慌,也知这是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在关门的瞬间,冬尧按下了墙上的开关,随即,屋内一片乍亮,照亮了孟晓晴那张略显疲惫的脸。不知从何时起,她的眼角有了细纹,纵使用再昂贵的化妆品堆砌,也难掩岁月留下的痕迹。
孟晓晴蹙了蹙眉,因突如其来的光源使得她眼皮一跳,缓了数秒,才慢悠悠地睁开眼。她腿边放了包烟,女士的,是从前一直抽的牌子,再看看烟灰缸里横七竖八插满了烟头,不用问都知道,她的躁郁症又开始犯了。
她多久没抽烟?
冬尧回想了下,似乎戒了挺久了,这老毛病也很久没犯了。
冬尧动了动唇,想喊她一声,可就在她开口前,孟晓晴提前张了嘴:“知道回来了?”
这个点,也不算太晚,冬尧知道,她攒着怒气,并不是为了这个。
“打你手机怎么关机?”孟晓晴强压着躁郁,缓声道,“你上哪去了?”
冬尧把手机掏出来看一眼,黑屏了:“手机没电了。”她实话实说。
孟晓晴没理会这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尧尧,你是不是有事瞒着妈?”ωωω.χΙυΜЬ.Cǒm
冬尧大致猜出了所以然,她一直在闪躲,就是怕她提起这个。她知道丁杰生靠不住,也势必会在背后打小报告,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是不是有人威胁你?”孟晓晴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要真有这事,你别怕,实话说出来,妈会保护你的。”
“不是。”冬尧背靠着门,轻叹了一口气,“你别想多了。”
“那是什么?”她声音往上提,“你要那么多钱给谁了?”
冬尧并未过多解释,只淡淡提了句:“钱我会还的。”
“女儿,你别犯傻。”孟晓晴神色忽然放软了些,知道她嘴巴紧,若不是自愿,谁也别想探出她心底的话,“你还年轻,别因为某些事情耽误了自己。”
孟晓晴是过来人,也了解些他们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们会因何困扰,说来说句,无非就是个情字,可这些,都是他们所承受不起的东西。
年纪尚轻连未来的路都还没摸清楚,更别提将来会给对方创造出什么样的生活条件,她一直都认为,太过虚无缥缈的感情,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冬尧抿着唇不说话,她眼神淡淡地扫过孟晓晴背后的深色窗帘,那片墨绿色的图案与花纹像是藤蔓一般,缠在胸口,揪得她喘不过气。
“那笔钱妈妈可以不计较,但是……”话未说完,孟晓晴又沉默了,仿佛后半句没脱出口的话同样纠缠在心底,难以启齿。
她又点了根烟,看着烟雾萦萦绕绕,凝聚又飘散,良久,才把剩余的话说完:妈妈只有一个要求,早点断了吧。”
-
冬尧找到丁杰生的时候,刚好赶在爆点,躁动的音律如热浪般席卷而来,零碎的纸屑漫天而降,舞池里人影疯狂扭动,全场一片沸腾。
卡座里,丁杰生显然喝多了,嘴里叼了根烟,眼神迷离地望着她。
他被几个美女簇拥着坐在中间,身旁的女人喷着拙劣的香水,化着几乎看不清眉眼的浓妆,一个个眼神犀利地从冬尧脸上扫过,满满的挑衅与嫉妒。
“出来,有话和你说。”冬尧眼神冰凉,站在一群魑魅魍魉中,倒也显得十分高贵。
丁杰生笑了下,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看人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他没立刻动,僵持了几分钟,最终还是妥协般地起身朝冬尧走过去。
冬尧极少见到他这样,嘴里叼着烟,眼神里透了股邪气,身上酒气熏天,敛去了平日里假模假样的温和,现在这副花花公子的样子,才是他的真面目。
刻进骨子里的骚,她早就看透了他的本质。
“丁杰生,你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冬尧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他,然而脱口而出的每一个字都冷得像用刀刃在冰上刻字。
丁杰生忽然笑了声,手掌贴上她的后颈,把人往自己的方向带了把:“给你脸了啊?”
“不继续扮演好哥哥的形象了?”冬尧眉梢一抬,似笑非笑,“是装够了,还是装不下去了?”
“冬尧,没几个女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他的手掌一路向下滑,最后落到她纤细的腰肢上,“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但你不能对那小子动心。”
自打修车行那回,丁杰生就看出了端倪,后来,她又问他借了一大笔钱,他已然猜出了一二。他想知道什么并不难,只要动动嘴皮子,底下的人就会把消息递上来。
与想象中并无出入,那小子父亲重病,急需用钱。
丁杰生清楚,像冬尧这样的人,很难动情,但一旦动情,就是来真的。他知道后,彻夜难眠,嫉妒到发疯,也只有浸泡在这样活色生香的场所,才能抚平内心的躁郁。
“我得不到你,你也不能是别人的。”他眼底覆上阴翳,笑得像个禽兽,“丁家给你钱花,你就得听丁家的话,明白吗?”
他说这些,冬尧丝毫不感意外,只是没想到,他能无耻到这种程度,说出来的话就像是理所当然似的。从前为了掩饰他那颗肮脏的心,假意扮演着好哥哥的形象,现在连这层皮也不要了,终于露出了那骨子里被虫子啃噬到烂透了的本质。
他去告状,不过是是想借孟晓晴的手来从中搅和;他肯借她钱,也不过是想让她内心徒生亏欠罢了。
他从来就没那么好心,他就是个疯子。
“丁杰生,你够令人恶心的。”
“你不恶心吗?”丁杰生凝望着她,眼底带着嗜血的笑,“你知道找阿姨要不到钱,所以你来找我,你也清楚我一定会把钱给你,冬尧,难道我们不是一类人吗?”
他说的没错,她确实在利用丁杰生,可是她不像他那么无耻,这些钱她会想着法子还给他,而他呢,至始至终都是人面兽心。
冬尧轻笑一声:“我和你不一样,哥哥。”
那两个字被刻意咬得重,就像一棍子敲在他头顶。
丁杰生脸色骤变,手指还僵持在她的后腰,烟灰燃了一大截,也没心思管。
“别忘了你的身份。”等再抬眼时,冬尧的嘴角浮过一丝讥讽的笑,“请自重。”
话毕,她一把推开丁杰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令人作呕的场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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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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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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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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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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