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门诊大厅和往常一样,熙熙攘攘,人流湍急。
她正往电梯间走的时候,陈冬忆的电话来了。
高筱在看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时,稍微犹豫了一下,手指在接听键上短暂的停顿。毕竟私事没有理清,心里总有点忌讳。但转念一想,工作时间打来一般都是正事,所以最终还是接起了。
“你到三院了吗?”陈冬忆仓促的开口。
他的问题有些奇怪,没头没脑的。而更让高筱感到意外的是对方说话时急切的语气。
自打认识以来,陈冬忆一向是平和又稳定的,好像天生就和焦急没有关系。
这是高筱第一次听出他着急了。
“我马上就回公司,你等……”
她试图安抚起对方这没由头的情绪,却没发现事情在自己没有察觉间,已经骤然发生变化。
不知道是受到了什么冲击,原本耐心排队等待进电梯的人群突然掉头反向跑过来,伴随着一阵又一阵尖利的叫喊。
“救命”
“他手上有刀”
“快跑”
谁有刀?
跑什么?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位置排的比较靠后的高筱并没有看清前面的情况。
而就在她愣神的功夫,汹涌的人流已经冲了过来,把她啪”的狠狠撞倒在地面上。
疼。
这是高筱的第一反应。
她脑子里是懵的,接着就觉察到膝盖火辣辣的疼。连抓在指间的手机也一个没握紧,被摔了出去。
跑。
这是高筱的第二反应。
但就在她想要爬起来跟着人流一起往外跑时,有人突然从背后一把抓住了她,用利物狠狠的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刀锋沁凉。
“去把刘主任给我喊来!”那个人在高筱耳边激动的嘶喊,震得她耳朵嗡嗡直响,“别说他不在医院,我不信,你们都在骗我!”
那人每多喊一句,手里的刀就不受控制的往前送一点。
利刃切开高筱的皮肤,火辣辣的刺痛。
“你快放开她,别胡闹!”有好心人在一旁劝阻道。
这句喊声似乎激怒了癫狂的挟持者。
他开始歇斯底里的大叫,持刀胡乱挥舞。利刃割破空气发出一阵唰唰声,惊出一片低呼,逼退了想要靠近的援助。
拥挤的人群似乎停滞了几秒,紧接着就急速退了开去,留下一个不大的半圆。
议论声渐渐响起,团聚在一起的人脸模糊成了一张张不断动着的嘴。
高筱头皮里像是有针在扎,麻木中还有些痒。
她突然觉得这些议论声似曾相识。
好像很久之前,自己也曾经站在人群中央,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就是她家出事了,真可怜。”
“天太热,发现的时候都臭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房子没法住了吧,晦气啊。”
高筱动弹不得,仿佛成了一具纸胚。
恐惧从她的骨子里冒出来,不知不觉就蔓延到了全身。
但很快,她就被迫从麻木中清醒过来。
因为太疼了。
挟持她的男人见没有人再敢上前,重新把刀比回到了高筱的脖子上,还用力又往前搡了一下,出离愤怒的大喊:“快去给我找刘主任,不然我就捅死她!”
上的痛苦反倒使人冷静,高筱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回了当下。
有东西抵在气管上时,人是不能扭头的。
她努力从余光中打量四周,逐渐理清了眼前的情况。
身旁持刀的男人大概四十多岁,衣服扣子全都错了位,头皮油成一绺绺,看起来很久没洗过澡。
他一直嚷嚷着“是他给我治坏的,是他给我治坏的”,前言后语里并连不成句,逻辑混乱、动作狂躁。
应该不是单纯的激动,而是精神有些问题。
所以这恐怕是一个有妄想倾向的医闹。
……真是电视剧里都不敢演的剧情。
既然现在没人敢上前,那就只能自救。高筱脑子飞速运转:也许可以尝试一下安抚对方,死马当活马医。
“你不要紧张……”
她嘶哑的开口,可才吐出几个字,对方就异常激动起来:“闭嘴!”
喉间尖锐的窒息感袭来,是疯子再次收紧了胳膊。
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时间在僵持中点滴流逝,被无限拉长,团成了个毫无意义的团,又被忽悠悠扔进纸篓里。
脖子上的刀越来越紧,紧到让人几乎无法呼吸的地步。
高筱的眼前因为缺氧开始有些发黑。
不知过了多久。
人群中终于出现了些许骚动,逐渐分开一条通路。
“我们会帮你解决问题,你先冷静一下,把刀放下。”
是警察来了。
他们没有贸然上前,应该是怕伤到高筱,想先寻找一个时机和挟制者沟通。
疯子显然更激动了:“如果不是吃了那个王八蛋开的药,我不会这么心悸,失眠……都是他害的!你们叫刘主任来!”
明明说话的人就在高筱身边,但兴许是因为窒息,这些话像被罩在棉花里,断断续续的让人难以分辨。
高筱想甩头抖掉那团雾蒙蒙的东西,但因为桎梏却一动也不能动。
对峙仍在继续。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好像一支箭,猛地穿透了厚重又绵密的棉花,笔直的落在高筱耳中。
“放开她。”有人说。
听上去像是陈冬忆。
高筱心念一动,又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于是努力聚焦混沌的视线。
“你吃的药,是我给你开的。”那个声音又说。
她终于看清了对方,然后愣住了。
刚刚发声的确实是陈冬忆,而且他正在和挟持者对话。
人群里隐隐出现了不安的声响,似乎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展开。
“你说什么?!”疯子厉声问。
男人的语气不疾不徐:“我刚刚说,药是我开的。你放开她,有什么事和我说。”
“药不是你开的,是刘主任!”
陈冬忆循循善诱道,又向前迈近了一步:“是我开的。”
“我不信!你离远点,再靠近我就杀了她!”
陈冬忆的目光真诚又坚定,似乎在蛊惑挟持者上前:“是我。”
一秒,两秒,三秒。
高筱突然明白了陈冬忆是在吸引那个疯子的注意力,在激怒他。
“别这样!”她不再去管喉间的疼痛,拼了命的发生,想要阻止这个极端冒进的行为。
但是晚了。
劫持者果真把陈冬忆的话听了进去。
他松开了高筱,猛地向前跑,转而举刀朝陈冬忆直直刺了过去!
高筱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这一刻都要从腔子里蹦出来。
她失了力气,跌坐在地板上,情不自禁的闭上眼,不敢去看接下来的惨状。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早就等待时机的警察和保安从四面一拥而上,猛地将挟持者按在了地上!
那个疯子像脱水的鱼一样拼命挣扎,发出接连不断的呼喊、尖叫和扑通作响。
在这一片荡漾的呐喊中,高筱睁开了眼睛。
陈冬忆努力分开混乱的人群,向她急速冲了过来,大衣下摆都随着他的动作扬起。
及到近前时他蹲下,然后伸出胳膊紧紧的搂住了她。
力道大得要把她勒进骨子里,臂膀在轻微颤抖。
这是一个来自恐惧的拥抱不管刚才看上去多冷静,陈冬忆是真的害怕了。
毕竟距离他失去她,不过咫尺之遥。
“你还好吗?”停了一会儿陈冬忆才问,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嗯。”
高筱的嗓子疼的有些说不出话来,清了清喉咙。
陈冬忆反应过来,马上松开了她,要搀她起来:“我带你去包扎。”
温暖的怀抱褪去了。
高筱摇了摇头,声音很哑:“一会儿吧,不着急。”
不过是一点皮肉伤,早一分钟处理和晚一分钟处理没什么差别。
眼下她有更关心的事情。
“你怎么来了?”她问。
陈冬忆解释起来:“我听见你电话里有尖叫……”
他的话在高筱听起来,却是另外一层滋味。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人愿意为了救另外一个人,甘愿冒生命的危险?
有。
但是太少了。
至少在高筱之前的感情经历里,她没有遇到过。
有的人可以为了高升一步背叛相处多年的女友,而有的人,竟然可以对还没有确定关系的同事舍命相救。
命运在这个节点微妙的转了个弯,驶向了无法控制的轨道。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疯子终于被制服了。wWW.ΧìǔΜЬ.CǒΜ
人群像终于醒过味来似的,爆发出一阵接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而高筱伸出手,轻轻抻了一下陈冬忆的衣摆:“能不能扶我起来?”
当然可以。
在站稳之后,高筱又往边上迈了两步,示意他跟上,避开挤成一团的人流。
男人一愣,但还是乖乖的听话了。
两个人走了几步,最终在大厅的窗户旁站定。
此时冬日絮絮阳光涌进来,照亮了彼此的脸。
陈冬忆依旧有些不放心,试图说服她:“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先去检查一下,都出血了。”
高筱没有回答。
压抑的情感像岩浆似的从她心里迸射,溅起一片火星子,轰的一声燃成了火海。
横亘在她和他之间的怀疑也烧了起来,连同多日以来的猜忌一起烧成了灰。
高筱看着自己的身影在陈冬忆漆黑的眼珠里映出来,仓皇不安里又有些确信。
迂回和试探成了最没有用的东西。
所以她止住迟疑,轻轻踮起了脚。
吻了陈冬忆。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找不到断章的地方了,叹气。先停在这里吧,明天更个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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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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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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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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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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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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