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湛露回转来,身后跟着翠浓和蔻儿。两人把匣子放在榻前花梨木灵芝形案几上,便行礼退下了。
湛露将匣子一一打开,一时宝光四射。两个匣子里装着珍珠,另两个匣子里则是各色宝石。都是做头面的上等货,俱都拿绒布内层细细的隔放着。
我从第一层拈起一颗珠子,指甲盖儿大小,约有八分重的样子,浑圆光滑,皮光莹润。转头问湛露:“现如今这种珠子在外面,能沽出什么价呢?”
湛露露出为难神色来:“这个婢子倒不清楚。要不我打听了再给您回话?”
我微微颔首。
晚膳时候萧王风尘仆仆的带着小安子进了门。
我笑道:“王爷倒像是掐着饭点儿回来的。”
佟妈妈笑吟吟的带着如意上去伺候着他去了净房。我略有些诧异,照说这些事情,是不用佟妈妈这种身份的嬷嬷亲自做的。
正思量着,萧王已经换了衣服出来了。我朝他面上瞧了一瞧,“王爷去了趟马场,回来倒添了些肃杀之气呢。”
萧王闻言嘴角翘了起来,“妮子眼睛好亮,这都被你发现了。”
用完膳,我在灯下拿了前几日的紫色荷包飞针走线,萧王坐在一边看书。赤芙过来将烛火剔得亮了些。
一时房内只听见间隔一会儿便翻动书页的声音。
我抬眼看过去,是《疆域志》。心中微微一跳,掂量一会儿,还是问道:“最近有战事么?”
萧王听了,翻书的手微微顿了顿,看我一眼,将书放下了,微微笑道:“为什么这么问?”
“司马监一向只为皇家猎场蓄养马匹,可早起听王爷说的却是来了十几匹军马,因此妾身揣摩着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呢?”
萧王过来坐在我身边,伸手揽我入怀:“孤的小莞知道的还真不少,对司马监的惯例如此清楚,又能见微知著。西北那边的确有些蠢蠢欲动。不过我大齐男儿也不是吃素的,难道还怕他不成。”
却对到底有无战事不再多说什么,转了话题,语调轻松的问道:“今日在永嘉皇姐府上过得可好?”
我见他刻意收敛了眉间的端凝,便不再追问,也笑答到:“皇姐待小莞极好,要送几个人当做陪房给小莞。还和小莞一起给二公子起了小名,叫六生。王爷觉得可好听?”
萧王听了永嘉公主送几个人的话,眼神微动看了我一眼,很快对我说的六生的事情回应道:“你们二人都觉得好的,自然是好的。
“阮姐姐今天带着我和堇夫人一起去的。我把佟妈妈也带了去。亏得有她们,不然小莞实在分不清这么些诰命、夫人的。”我仰起头看着他,“今天在筵席上听隔壁桌威远侯府的李夫人跟户部尚书府的刘太太说‘我们新入宫的十一小姐也拜托了’。却不知道所为何来。”
萧王伸手将我头上的和田白玉雕喜上眉梢长簪拔了下来,我发髻便缓缓松开,一头长发倏忽散开来,有几缕打在他手上。
轻轻用下巴在我头顶上摩挲几下,萧王方道:“卫王的好舅舅,在林氏族里又寻了位美人,前几日托了蒋淑妃,已经荐给了父皇。”
我不由对威远侯府的做法有些瞠目结舌,“可是林婉仪才刚刚被赐死。难道林氏族里就没半点触动?这才过了几日功夫,居然又送去一位!”
“触动?”萧王慢慢解开我衣服上的结节,挑眉冷笑:“自然是有触动的:有卫王一日,才有林氏一族的好日子。这触动他们可是明白的很呢。”
口中说着话,手上也没闲着,不一会儿便欺身过来。
……
从未合拢的帷帐中看出去,临窗条案上放着个豇豆红瓷柳叶瓶,插着几支白色的蝴蝶兰。枝条曼垂,花瓣似在疾风骤雨中颤颤巍巍,晃动不已。
咬唇忍住几乎逸出口的呻吟,脑中一片混沌,却偏偏记起一句词来:风欲转,柔态不胜娇。远翠天涯经夜雨,冷痕沙上带昏潮。谁梦与兰苕。wWW.ΧìǔΜЬ.CǒΜ
我认命的微微合了眼。
早上醒来,萧王已经离开。我只觉疲软,便窝在床上不想动。
赤芙用托盘端来一碗鱼片粥和几样小菜。
又低声向我问道:“小姐跟王爷说了公主送了您仆从的事情吗?这样子妥当吗?
我颔首道:“自然要王爷知晓,日后才好行事。不然即便如今不说,今后与府外的他们来往,不可能不经王府门户,府中管事们会知道,王爷自然也会知道。不如先就让这些人在王府过了明路。”
正说着话,湛露带着两个丫鬟进来了,笑吟吟的禀道,“请昭训安。这是刚从三等提到二等的小秋和丰儿。原本直接问采买上的人也能知道些珠子的行情,可我估摸着我们自己的人去问的更详尽些。便让她们两个出去东市逛了逛。”
我赞许的看着湛露,“你想的很周到。着她们到外间等着吧。”
赤芙收了托盘,和湛露一起服侍着我更了衣,去了外间。两个丫头已经齐齐跪下行礼。
我徐徐坐下,扫了她们一眼,笑道:“起来吧。我这里只要忠心做事,平时没那么大规矩。”
转头问湛露,“你刚刚说她们的名字是小秋和丰儿?”
湛露答道:“是呢,她们二人原来是在王府庄子上的,进了王府便指到了多福轩。不知她们可有那个福气请昭训改个好名儿?”
两个人听了,也脆生生的说:“还请昭训赐名儿。”
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笑道:“原来就不错,何必非要主子改名。”
叫丰儿的那个略胖儿,却生的白嫩,听了就说道:“昭训不知,原来在庄子上不觉得,进了王府,却总有人笑话婢子呢。问着风儿、雨儿在哪里。若是没有有风调雨顺,又何来丰儿。”
我扑哧笑了,这笑话人的人,也是个促狭的。还不是一味的粗俗,倒是知文晓字的。我看看两人,问道:“你二人是一个庄子上来的么?”
小秋有些羞涩,“回昭训的话,是。我们二人都是从青丘庄上选进府来的。婢子家人管着庄子上的账目。婢子原先在庄子上也算个出挑的,可来了府里,才知道人外有人。婢子见识少,实在有些土气。不过今后跟在昭训身边,增长见闻,日后应该不比那些笑话婢子的姐姐们差了去。”
我见她虽然有些拘束不大方,但是说话条理分明,而且知道说关键。
便温言道:“你家既有一技之长,你又何必妄自菲薄。既有这个志气,以后好好做事就是。从庄子里来的也好,原先就在京城中的也罢,在我这里,都是一样的。人只要别自己看不起自己,一直努力着,就不会总被人瞧不起,总有扬眉吐气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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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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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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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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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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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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