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屋里只有赤芙和琉璃在,便道,“父皇从善如流,太医们都还家了。只因怠职罚了三个月俸禄。”
我听了吁出一口气,笑道,“果然王爷疼惜徐妹妹。这才是给她的真正的彩头呢。”
萧王哑然失笑:“你怎知你自己没有彩头呢。礼部堂官已经知会了府里,明日册封曲昭训的明旨可就到了。”
我微微一愣,手上顿了下,不过须臾便回过神来,学了萧王素日满不在乎的口气道,“好么,人家今日吃了两只蟹,这便’二甲传胪’了嘛!”
正玩笑间,外面守着的萧王另一个大丫鬟南红进来报说,“阮良娣来看王爷了。”
我将手中的蟹腿轻轻掷在盘中,笑道,“王爷的美人来了。小莞一会儿便找个由头告退了吧,这桌上的醋可是够了。”
萧王被我怄的直笑,眼底嘴角都是笑意。
我便起身净了手,出去外间迎了阮良娣进来。
果然阮良娣见了萧王,便娇嗔道,“王爷如何不叫了硕人一起呢,多个人也多份热闹不是。最新最快更新把硕硕一人丢在庆颐馆,不管不顾的呢。倒叫小莞妹妹看了咱们的笑话。”
我让着她在萧王身边坐下,又帮着琉璃给她安置了碗筷,方坐下继续吃饭。在资历老于自己的人面前,何必多说什么,多说多错罢了。只恭顺着,也就完了。
萧王只讪讪的笑,一时之间屋里安静着。三个人用餐举止皆是优雅轻柔,汤匙碰碗的声响亦是极低的。
阮良娣用的很少,却总有意无意的打量我。
我暗暗腹诽,阮硕人多半在乐颐馆已是用了餐,听说萧王这边午膳是我陪着,这才特意赶了过来的。这得有多不放心我呢!
一时用餐毕,南红带着两个丫鬟进来上了茶,换了琉璃和湛露去用膳。
我端了茶盏,拿碗盖子轻轻拨着浮沫,送到嘴边抿了一小口。
茶汤温热宜人,显见着是掐着我们用完餐的时间,撇去了第一泡才送上来的。萧王身边的人,果然被调教的好着,各人也是用了心。
喝着茶水,感觉齿间回甘,正小小的惬意着,阮良娣忽然不紧不慢的说道:“小莞妹妹重阳大宴上不曾失礼,便连日常用餐也是举止有度,看来明日接旨的行止也是不用我提点的了。我听说明日礼部堂官要来,原本还担着老大的心。”
我闻言正要接话,谢过她的提醒。却见她一声嗤笑,转头将手中茶盏重重的放在桌上,“只是,听闻小莞妹妹不过是公主府的小小女婢出身,那这通身的气度和见识,却是从何而来呢?”
我不防她这样问话,倒愣住了。今日不过和她一起用了餐,出身便险些被她揣摩了去。
我一时语穷,只得憨笑掩饰:“谢阮姐姐夸奖。小莞哪里当得起。好在公主府和萧王府都是天潢贵胄之家,小莞行走其间,也能受些仙囿阆苑的教化之功。阮姐姐和叶姐姐又不藏私,常常提点。”
说着只觉后背一阵发麻,难道她知晓了什么么?
阮良娣精致的眉尾略抬了抬,浅浅一笑,道:“难道不是你早就心气高着,一心攀龙附凤,故而比着诸位贵人用心习得的么?”
她的话语这样浓的挑衅意味,这样不经掩饰的厌恶,然而我的心却一寸一寸的舒展了——还好还好,她不过是要借着我托身公主府奴婢而折辱我罢了。并不是探查到了什么消息。
于是,我只烟波氤氲的望了萧王一眼,低了头道:“姐姐教训的是,日后小莞必当更加勤勉用心。”
随即起身向萧王行礼道:“谢王爷赐饭。多福轩今日刚从堇夫人那里领了月例,湛露跟着我在这里,也不晓得屋里的人能不能发放明白了。容小莞先告退了。”
萧王面上看不出什么,只轻轻颔首。我含笑又向阮良娣屈膝行礼,携了湛露的手退了出来。耳边传来阮良娣好听的嗓音:“连屋里下人们的月例银子也这么着紧的,还真是一身铜臭,难登大雅之堂。”
我脚下一滞,在外间停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到底忍了下来。
刚出了乐道堂,湛露见我脸色有些苍白,便拿话来安慰:“阮良娣就是这个脾性,莞夫人可别恼她反伤了自个儿的身子。王爷可是把您放在了心尖尖上呢!”m.xiumb.com
我搭着她的手略紧了紧,“我省得。”
打发了等在门口的暖轿,沿着花径慢慢走着回多福轩。
这几日都是大好的晴天,干燥的风牵着明晃晃的阳光扑面而来,温暖而明朗。微斜的日头将远处的翠色也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一阵风吹过,花径外围种着的几株梧桐树飒飒作响,缓缓落了许多叶子在路上。我脚上穿着一双葱绿地滚粉梅的软缎鞋,稳稳地踩在了枯黄落叶上,发出好听的咯吱声。
这本是我幼时最爱玩的把戏。
可刚入公主府的那年秋天,十二三岁的我被吩咐去扫整个正院的花径。人小体弱,扫帚比我的个头还高,又忽逢家中惊变,心中郁结、惶恐不安,也只得咬牙忍泪,一点一点的清扫。
扫完一段路,一阵风起,又有叶子飘落。
于是,再扫。
不知公主府奴仆放饭的规矩,中午去的晚了,连残汤也没有。
忍着腹中饥饿下午好容易清扫完了。累的晚饭也不想吃,回到下人房,当时还是一间大通铺的居处,赤芙被分在大厨房操持杂役,也不在一处。
两只手掌皆起了水泡,火烧火燎的疼。也不敢哭出声,只好拿又硬又重、散发着霉味的粗布被子蒙着头,低低饮泣,无声落泪。
第二日早饭,顾不得粥烫嘴,抢着先喝了两大碗。
依旧去清扫,自己琢磨着改了用力方法,有了经验,倒比头一日快了不少。
中午时分将清扫的黄叶堆在一处,正要去厨房领饭,迎面遇着房府的七小姐邀了一众女伴来公主府赏桂子。
注:“二甲传胪”:古代文房用品中会出现螃蟹用双螯钳夹一根芦苇的形象,其实是取其谐音“二夹传芦”来寓意“二甲传胪”。“传胪”即“金殿传胪”,是皇帝宣布登第进士名次的典礼,“二甲传胪”的艺术题材,是古代读书人对金榜题名、功名利禄的美好祈愿。徐渭画的《杂画册?螃蟹》(故宫博物院藏)中就自题“传芦”。。看更多好看的小说!威信公号:HHXS665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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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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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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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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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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