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眯着眼吃奶,臭狼喊了我一声她就睁眼看我。眼睛比我的圆许多,瞳色又深,同臭狼一起看实在有些像他的,若不是女儿见我醒了就哭着要找…
一天有十二个时辰,除去臭狼照顾的约莫有八个时辰她都在我怀里。可哪怕是这样我每日醒来第一眼还是会很想她,这回又把她抱回怀里亲昵了许久,不久手心就忽然热了。
“好在有热水,岐儿抱着。”臭狼手脚快,不一会儿就把水调好了。崽儿是一换衣裳就哭,一开始是因为小衫有绑带她不舒服,我也把有绑带的都剪了,她穿起来安分不少,可还是不太好换。哭得眼红鼻子堵,一把水还没拧干她就哭得拿不住奶瓶。臭狼也没辙了,只能将她抱到盆里。崽儿一进热水里就安静了,可是又不让人扶着,坐在水盆里拍水,没一会儿地板湿了。我只好又抱回来,趁她眼泪还没上来忙把衣裳换了。也是换的时候才看到,肚皮有块儿发红,方才又泡了水。我急得去拿药水和棉花,臭狼哄她不肯,不到半个时辰给我们累出了一身汗。我想,不管是什么崽子,大约都会这样,还是宝儿最好带了,玉儿是最能折腾人的。
我同臭狼还是习惯了,收拾好屋头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其实有崽儿闹腾也好,玉儿实在太安静,回来也总是静静坐着,好像被人欺负了不敢说出来。
让女儿吃饱后我们便将她放在了摇篮里,我同臭狼去找了铁门闩来。门闩是新的,屋子刚搭起来那时想着多装一个,但那会儿家中有玉儿在,有宝儿在,万重山也常回来,人多不怕有谁闯进来。如今太不相同,女儿还这么幼小,我同臭狼白日忙活夜里又睡得沉,总是守夜太累人了,多一层锁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
多出来的木板被我和臭狼做了个小马车,女儿太小了,我仔细打磨后剪了绳子绑在门边时不时拽给她看,绳儿一拽马车就跑了,她看得欢,伸着胳膊去拍臭狼:
“臭!臭!”
这会儿又听不着她叫娘亲,臭狼直抬头看我:
“岐儿,你闻着什么了吗?”
我听得直笑,摇摇头告诉他自己没闻到什么,是崽儿听着我叫臭狼,看着臭狼就知道喊了。
臭狼知道后较真得很,又指着崽儿强调:
“狼,亲,我是狼亲,狼,跟我说狼…”谁知女儿一听笑得露牙底:
“狼…拍…拍拍狼…拍!”随后臭狼又被女儿拍了拍脸,臭狼一拍就皱眉,女儿看了眉毛就去抓,就像虫子一样。看她玩儿得高兴,我忙和臭狼去洗了洗手来陪她。
小崽儿的头发长得快,可她太小臭狼只剪过一次,现又长到了耳朵,头发很黑。臭狼爱打扮孩子,就想着要去问问做头花的师傅能不能做个小娃儿别的,我瞧着崽儿不比人长得好,就不让去买来戴。臭狼听了又急匆匆回了屋里拿出来一盒娃儿头花布条子,是宝儿的。大多是臭狼买的,喜欢戴的宝儿就带回东城了,常常放在书包里。
一想起宝儿我心口又酸酸的,臭狼猛地摸了摸我的头顶我才回过神来:
“做什么做什么!!”我有些烦躁,其实不太爱让人摸毛发。
臭狼又拿起头花往女儿脑袋上比了比,笑问:
“这个好不好看?我挑的好不好?”淡紫的绢布头花被臭狼捏在手里,头花那么小朵,他拿得很小心。
“这个紫色很好看。”我接过臭狼手里的花,又放回去了,将整个盒子都抱在手心里,找了很久才找了一朵软一些的给女儿拿着玩儿。只玩了一会儿便让臭狼收起来了,不久便去院子浇菜了。
女儿是臭狼一直在照顾,见我走了也要跟过来,站在小门看我。我瞟了一眼。总觉得臭狼在等什么,忙甩了甩水桶浇得更快了。谁知忽然又下起来雨,好像白忙活了。还有的忙,放下水桶我又跑上了楼。真不知道原来那饭店下了雨怎么办,二楼开了一排窗。落了雨岂不潮湿?
抱下一摞衣物,臭狼见我下楼便要接。我忙空出手把女儿抱到了摇篮里,看着桌上一堆药有些无奈。xǐυmь.℃òm
“岐儿怎么不抱她?下雨打雷狐狸崽儿会吓着吧?”臭狼忽然问我,不一会儿又蹲到了女儿身边。我想了想便将衣裳给他了,又指了指药桌发愁道:
“那么多药草没收拾起来,这雨也不知道要下几天…”没等我的话说完臭狼便把衣物放到了一边,又把女儿抱起了给我,拍肩让我宽心。我虽有些累也坐不住,把女儿哄睡了后便同臭狼将烘药的家伙挪到了灶房里。
这家伙年纪也不小,又重。据臭狼所说,这是来巽风泽时自个儿去铁铺个人一块儿做的。结构也不复杂,就是两个大铁桶合成一个,中间的缝隙用来挂药,当时配了好多勾子,如今许多都挂在了墙上挂些七七八八的物品。药材是我们原本就晒过的,只是怕晒得不够干,且逢上雨天更需要干得彻底,否则也无需费这劲儿了。
折腾完药已经二十点,戌时。我同臭狼还好些,女儿睡得太早,饿得也快,一醒来便哭得比雨声还大声。我这儿正看着火,臭狼一抱来我便见着额头两个大包。
“一下雨就暖和了,蚊子虫子都出来。”臭狼边说边给我看,我忙问他:
“放香包了吗?一急起来我也忘了。”
臭狼点点头,又把女儿抱了回来,去柜子边拿茶油过来给女儿抹上。女儿一抹上就静了,臭狼怕她又哭起来忙去冲了奶。女儿吃奶不算勤,时常吃些粥菜肉汤,所以这个月好似少了许多本来支去给玉儿的钱。再加上玉儿还没回来,我同臭狼总想做些什么买些什么的。平日里太不缺吃的,玉儿没把万重山带回来许多吃食想给他也带不走,好像什么都没给他们,无穷无尽的愧疚。
“我听说雨停了人的心情会好些,岐儿要不要晚些睡,吃了面汤陪我缝香包好不好?”臭狼边问边抬火,我瞅着炉里更热了忙把崽儿抱得远了些。
“为什么不好?”
我问,臭狼不答,擦擦手又挪过来眨巴眼睛。我看看女儿又看看他,忽觉好笑非常。
“岐儿笑什么?我脸上有碳灰吗?”我听了他的话便伸了手过去掸掸,装作有灰。谁知臭狼被我这么一掸舒服得原身的狼尾巴都显出来了。他又不住地在地上打滚,我忙走开了。远远地看着它虚抱着另一只,心里总觉得…觉得难受。倒也不止是难受,有些嫌弃,嫌弃他平日里明明那么不可多得的沉稳,可只要一想着我回原身便成了什么也听不进去的傻狗。上一回也是这样,明明只是被人摸了摸头发就…
回原身的那一刻不知道有多可爱,原本还想为他的耳朵梳梳毛,清理清理,可惜人家就喜欢在地上打滚儿,我也不能说什么,这回怕他狼屁股被烧焦才拖着它回屋的。女儿一看地上一只大灰狼直拍它,臭狼又学着猫叫了一声,叫得我一胳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好心给他脱了衣服下来,又得去灶房看火,他故意似的叼走了自己的衣裳跑去灶房要自己洗,结果一回人身就着凉了,光着搁我面前打哈。着凉是不会传染的,可我还是有些火大,抬眼盯了会儿便要气哭:
“快回去!回去穿衣服!”臭狼听了还是不回去,乐呵呵地拥了过来,我真急了才乖乖回去把衣服穿了。粥我也没喝多少,臭狼比我饿,我便把米粒儿都给他了。他刷碗后好似出去了,回屋的时候端了小盘点心,我勉强就着热茶吃了点,总觉得不够甜。
“这是什么?臭狼”我问,臭狼想了想还是说得有些吞吞吐吐。
“什么莲酥,店家说不甜才好吃,太甜了反而吃不到味儿。”臭狼看着我手里的,看了半天又想去拿盘子里的。我知道他不爱吃点心忙掰了一点给他,诡异的一幕就来了,臭狼竟又吃了一口,说是好吃,又不腻。我就这样掰着喂了他半个。他再要吃时我只能把食指伸进他的嘴里了,
“没有了,给臭狼吃手指。”我道,臭狼听了反而笑得更高兴,
“好,我最喜欢吃岐儿的手指,我咬断了,岐儿会不会怪我?”
“不会…”
我任臭狼轻咬着,许久后臭狼才拿起一个莲酥放到我手里,许是想让我吃一半,没曾想女儿眼尖瞅着了,学着臭狼咬手指,随后又拍起了床板吧唧吧唧起来。
“是狼亲的,狼亲可以吃,你不能吃!”臭狼立马将莲酥藏了起来,还故意往我胸前藏,女儿一看又以为我拿了她的,只好爬起来找,我的腰实在被她踩得有些痒,忙让臭狼掰点给她吃,不要再闹了。臭狼也吃了不少粥,掰了一点儿便把它给我吃了。我觉着不够甜,臭狼便说:
“怎么不够甜,岐儿不能再吃那么甜的,女儿会爱吃糖的。”
我听了之后捧腹大笑,直问他:
“爱吃糖有什么不好的!?糖多好吃。臭狼没到过江南吧?那儿的糖和糕点花样多了去了,臭狼指定没吃过!”
臭狼一说也把我惊着。
“巧,我阿娘就是江南人,小时候外祖开布庄,常常有彩糖吃!我记得…带回古疆后,有一回岐儿跑来,我给过岐儿好多糖!”我双脚一蹬手也撒开:
“不记得,臭狼说是就是吧,不要说来哄我高兴。”
语罢,就连女儿也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后边揪着我玩儿了。
臭狼觉着自个儿缝香包没趣,女儿又不能碰这些,我躺了会儿还是起来陪他坐着了。臭狼的针脚很细,按他的说法,古疆其实没几只狼会拿针线,可他的这些却都是他阿爹教的。臭狼叹气:
“我同岐儿差得不多,我爹娘也是。我阿娘是个倔脾气,阿爹是老古董,平日没什么话,阿娘不大喜欢他。”我忽然好奇起来便问他:
“你娘是江南人,你爹是古疆人,不大喜欢他怎么会去古疆,那么远呢!”语罢,我又穿了一根线。
臭狼思索片刻才回话,想得有些发笑。
“我不明白,只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个妹妹,长大了妹妹就不见了。后来得了召令来巽风泽,再回去的时候爹娘都不在了。”
我听了不禁唏嘘,看着臭狼一针一线地缝着,只好在一边把香茅薄荷艾叶等捏得更碎。臭狼缝好了我就拿勺子挖些进去,再用红绳绑紧。旧布实在是太多,臭狼缝了不少,我也陆续地拿到玉儿的屋头和灶房柜头挂起,再来是窗子,门把。
下过雨后,天气更冷了。臭狼缝完后草草收拾了针线,携着我去了趟厕便回来躺着了。女儿睡相古怪,小手抓着脚。我觉着她是饿了,忙又泡了些奶喂下去。臭狼冷得把靠墙的厚被子铺了出来,总算有些暖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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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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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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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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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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