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窗棂下吹风,看不到它,斜眼望过去只有两颗蝴蝶兰相依相偎在窗下。嫩黄色的花芯倾吐着什么,仿佛也在暗夜之中蜜语。
“岐儿,哭出来吧,你到底为何而伤感呢?”
臭狼仍旧在背后安慰,不想让他担心,只得咬咬牙笑道:
“我只是觉得自己…不像是这个世上的人,臭狼可曾见过这世上还有别的男子能这般孕育崽子吗?身子很奇怪,快半年没长过胡茬儿,骨头也软了下去…臭狼,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话音未落,整个人便要化水似地全往臭狼怀里涌去。铺天盖地风卷云涌般的疲倦感也一并袭来,整个人都快要撕碎那般,只是…臭狼还接着我,让我的心还是完整的,不至于如地上的水那般。
兴许会有些裂痕,不过对已经是父亲的我来说也不算什么了。
“臭狼会想玉儿吗?”很是莫名地,我竟问了臭狼这么一句。他也只是点头,淡淡地回道:
“会,毕竟是狼子。这句岐儿问过我多次,下一次我也还是会这么说的。”这个人,沉默许久之后才问道:
“难道…岐儿是太想玉儿了才会这般困惑吗?可我们的确已经失去了那段时日。岐儿,带走孩子的是海风、黄土、愚蠢、天真,不是只有你的错,当年是我太疏忽。可玉儿如今不是过得很好吗?不哭了。你总是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了。”
闭眼,身上又是一副残破模样。手上,脚上,都出现了铜币大的漏洞,血慢慢从肉窟窿里渗出来,可我却不觉得疼。只是,下身的铃口漏风似的,会有些冷。
四周都是水泥地,也不知道怎么了,我怎么会在这儿呢?我不是正与臭狼月下花前、同谈旧事吗?
“岐儿!岐儿!”
远处,臭狼狂奔而来,后脑勺的几十根辫子随他飘动着。可他跑起来却没有平日里那道叮叮当当的声响。再睁眼仔细看,奇怪,他脖子上的狼牙项圈怎么不见了?
“是谁干的?谁把你害成这样!岐儿!你说话!”话落,臭狼许是见了我的下身,忙脱下外衣将我掩住了。是啊,为何我总是这般伤痕累累?臭狼,总被奉为圭臬的你是否能给我答案?
“不生气了,臭狼,你扶我回去吧,我想回家。”声音太小,不知道臭狼听不听得见,只看到他抬手擦着泪。
“你也不哭了,好不好?”语罢,小心将臭狼捏紧的拳头掰开。
回到家中,藏在被窝里许久,闷得喘不过气了还不敢出来。臭狼就在边上坐着看书,我这个近七尺的人却躲在被子里发颤。明明可以说出来的,却害怕说出来了会毁去现在所建立起来的一切。自然,也是羞于启齿的男人之间的情爱。
但,臭狼时不时的抚摸却让我容易开口了。
“臭狼,我,我心匪石…”可惜还不是完整的一句话,臭狼也没能等下去。
他只是沉静地将书摆好,而后抱住我,小声说道:
“岐儿,我心匪席,永不倦也。”
“是书卷,还是倦怠?臭狼,是哪一个?”我问着,不住地将他的双手收入心头。
“倦书卷,不倦人事,怎会厌你?”
臭狼的声音才落下,外头满院绿的黄的杏树叶子也纷纷随风而起。
“臭狼,秋天有杏子吃,我摘给你吃好不好?”我不住地抬头看他,可没想到臭狼只轻笑着拨弄我的发尾。许久后才听他笑道:
“别爬树了,明早我给你打几个。杏子凉,子郎不愿意岐儿多吃。”我听了不住地笑他:
“臭狼不喜欢自己的全名,自称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趣,可是因为外头这满院的杏花吗?”
可惜,当我睁眼时眼前只是一片平地而起的高楼大厦,镜面的玻璃外壳反射过来的光使我的眼睛有些疼痛。冰冰冷冷的,周围唯一有温度的只有我的玉儿和万重山手边一杯冒着热气儿的普洱。
万重山也是冰冷的,特别是他那副垂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儿。
“轻舟啊,四点半了,一会儿忙完买菜去吧,冰箱没菜了都。宝儿好像有一个星期没吃鱼肉了,要不买鱼吧?”
话音甫落玉儿便有些不耐烦地回了句:
“知道了,一会儿买。”他许是反应过来方才自己话里施加给万重山的烦躁,忙又不咸不淡地加了句:
“那什么,宝儿晚上要还闹着找我就把她抱来吧,省得你没精神。当然了,我这可不是关心你,只是觉得宝儿还小,我不想让她从小就没安全感…重山你明白吗?”
不一会儿,玉儿仿佛挪了椅子起身了,万重山也叹了口气回他:
“明白,不过宝儿也不是非要找你,安全感我也能给她,昨儿不照样乖乖睡了么?你别怕,宝儿还是像我多一些的。小朋友的交际圈可比你的广多了。”
“是,我毕竟是个下了班就得回家给女儿准备饭菜的普通人。但周末的时候也请你多陪陪她吧,偶尔带她去看看地毯上的套娃娃游戏也好,在公园里散散步也罢,她会很高兴的。”
偷偷往后看了一眼,万重山的脸已经黑了,透露着浓浓的疲倦。只见他不住地掩住了双目,随后又反问道:
“那你呢?你会高兴吗?我也想茶余饭后参与一下儿孩子的成长过程和家庭的温馨,可是轻舟,我想给你更好的,给宝儿往后的路铺得更顺一些。所以无法满足于现状,无法看着你想家时候那么痛苦。我甚至想挖一条地下通道直到你家那儿,想给宝儿多买几套房子,存更多的钱…对了,可以买黄金啊!这玩意儿保…”话音未落玉儿便压低了声儿反驳道:
“不需要!我和宝儿都不需要这些!”m.χIùmЬ.CǒM
玉儿的声音明亮,却不住在颤抖着。我想去安慰他,可又怕打扰了他们难得这样仔细的商權。
半晌后,玉儿收起了泪,冰冷且充满了颗粒感的声调又响起来:
“万重山,你以为我真是为了钱回来的?如果不是宝儿夜里一遍遍的问我你去哪儿了…我怎么可能回来?我对你很难再有从前那样的感情了,如果你做不到陪伴宝儿的话我会带她离开的。孩子还小,接受一个陌生人也很快…”
至此,听得出来玉儿有些迟疑了。我看不明白他低头做什么,只知道他心里一定是很疼的。我心口的灵玉跳动着,就像此刻玉儿的心情那般,纠结、难舍。他在做一个很可能影响孩子一生的选择,我是父亲,他也是。可玉儿当得比我要好得多。
万重山沉默了许久,玉儿见他不开口便继续说了,可是话语里满是安慰。
“你放心吧,我说这些绝不是要让你患得患失,只是希望作为父亲的我们在工作之余能教好宝儿,不让她的纯真和活泼因为我们而消失。如果这个星期你还是忙到三更半夜的话,我会考虑搬走的。”
话落,玉儿转过身坐下,再也没说什么。万山则快吧手里的烟盒捏烂了,可始终没敢抽出一支来。
冬末春初的时候,玉儿的嗓子很容易反复地生出炎症。我想,万重山应是一直记着的。
夕阳快要离去之时,万重山和玉儿都收拾起东西准备回去了。意料之中的,上车后我们三个人都默默无声。
下车后玉儿什么也没说边将我牵走了。
我和儿子牵手走在布满白黄色山楂花的小道上,他低着头闷闷地,不知道我的眼神一直在看他。
“玉儿,爹爹很舍不得你这样。”
很是莫名地,我淡笑着同玉儿说了这么一句。脑子里只是想着先前臭狼的请求,潜意识地将万重山和他做了对比。不管这两人的性情有多么地大相径庭,可最后的欲望都是一样,希望我留下,希望玉儿留下。
“什么…?”玉儿有些呆滞地听了下来,一双浅眸傻看着我,希望我能给他一个足够为孩童解惑的回答。
嗯,我总是会给玉儿答案的。
“玉儿,到目前为止在你心里宝儿是比爹爹重要的,爹爹不想给你添麻烦。爹爹会常来看你们,你们也可以常回去。稻子收成的时候我答应了你狼爹会留下来,爹爹不知道万重山是不是也和他一样,希望你一直在他身边。玉儿,爹爹会等你做好决定的那一天再回去。但是爹爹要提醒你,万重山这小子贯会逢场作戏,这段日子你就不要再给他施加什么压力了,静静地看他怎么做吧。”
话落,我忙又添了句:
“还有,我很渴…”猝不及防的,玉儿的吻落在了我唇珠上,温润的舌头小心舔舐着我的唇瓣。太好了,突然说了一大段话的嘴巴终于没有那么干了。
“爹爹,狼爹常常说你笨不是没道理的。走吧,玉儿买水给你。爹爹想吃什么?糯米丸子吃吗?宝儿很喜欢吃,从小就是你给她汆丸子的。哦,还有鱼呢,清蒸吧,你们都能吃的。”
玉儿边走边笑,笑得很爽朗,左手拉着我的手腕,右手像个大孩子那样前后晃着。看他这般轻松姿态,我忙也放下了一直搭在唇上的手。心里不断想着,玉儿,你为什么会亲我呢?
“丸子好,一会儿爹爹炒葱油丸子给你们吃。玉儿,宝儿吃完得刷牙对不对?”
“其实吃完甜食都要刷牙的,爹爹,你也得刷,不许把牙膏吃下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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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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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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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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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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