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好像很长,谢轻舟只好看墙壁上挂着的几幅油画分散注意力。木质带有花纹的画框里有收麦子的老妇人,有在田园间摘花弄草的双马尾小姑娘,暖光的灯光下仿佛一切都更加浪漫,唯一不足的是稍有些老土的亮金色踢脚线,现在很少有这样杂乱的装修了。
万重山心知他作为业内人士对这些很感兴趣,有意无意地放慢了脚步同他一起欣赏。两人就这么牵着走了好半晌才到家门口。
在洋式双开合金门跟前谢轻舟的心忽然就提了起来,紧张得下意识抓紧了万重山的手,缓和了会儿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万重山没留给他太多时间放松便将食指往指纹传感器上摁了摁,不一会儿防盗锁叮了声。
门开了。
谢轻舟以为会是套空旷得有些可怕的复式套房,可没想到入眼的布局比他们家还要小。可惜这个家的温馨感并没有安慰他多久便把他拉回了现实。
再次与他爸妈会面谢轻舟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在跟有钱人家的少爷谈恋爱,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格格不入,所有,所有,他和万重山在一起七年多,从来没有一天像今日这样令他感到世界的虚假,他一定是出现了幻觉。
“阿姨好”谢轻舟笑眼问候,面容又如平日里温和。面前穿戴雍容的妇人面带欣慰地看了自己好一会儿才急急忙忙地将他牵到室内,嘴里还笑着埋怨儿子搞□□。
瓷白的地面十分光亮整洁,谢轻舟忙扶着墙弯腰将自己的鞋子褪下,随后小心地放到万重山的鞋子边上才接过万重山给他的拖鞋,他挺直腰板略有些尴尬地望了望万重山。
万重山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笑将手上的袋子都递给了母亲,调侃道,
“妈,人小谢非要挑的”听了这话万夫人和谢轻舟都有些不好意思。
“傻孩子,你们一起回来妈就很高兴了”话落,万夫人招呼了声在阳台晾衣服的万大海,而后带着谢轻舟坐到了小客厅。
原本万重山想着要去厨房给一家人做点夜宵,可没想到被妈妈拒绝了。
万夫人在厨房张罗着做点心,万重山和他爸就在客厅泡茶聊天,谢轻舟喝不了茶万重山只好给倒了杯温水,老板问他什么他就老实回话,仿佛他还在万式勤勤恳恳地打拼自己的事业。
虽然如此,其实问得最多的不过是谢轻舟肚子里的孩子和健康状态,他一律应好,万重山也在一边附和。
他们一家人都十分热情,两位长辈都很亲切。可谢轻舟从小到大便鲜少与长辈欢聚一堂交流,所以一顿夜宵吃下来他的话并不多,由于心里紧张东西也没吃多少。万重山看在心里很是不忍,小心拍了拍他的腿示意他安心,抬头只能无奈地对爸妈笑笑。
谢轻舟吃完一碗的时候便放下了筷子,万夫人想给他再盛一碗鱼翅羹的时候便被万重山打趣着回绝了,
“小鸟胃,吃不下了”至此,万夫人只好放弃让他多吃点这个想法。
用完夜宵吃完药的时候万重山才放他回房间休息。
谢轻舟紧张了许久,回到房间里将自己与世隔绝起来才算好些。干净整洁的房间里仿佛都是万重山的味道,倘若不是他下楼去取行李恐怕他会疯了般抱住万重山汲取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味道。
万重山的书桌是纯白的,由于反光,桌上隐隐约约能看见被美工刀刻出来的字画,最显眼的三个字还是自己身份卡上的的名字,琇書網
“谢轻舟”
万重山的字很漂亮,就算是用刀刻出来的也一样好看,虽然破坏桌面这行为有些幼稚,不过自己也算是万重山的青春了,否则怎么万重山的台灯边和床头都有自己的照片。
“真是深情的有些虚伪,离谱...”谢轻舟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趴在桌上,谢轻舟只能看见一床干净的雅灰色四件套。一会儿洗完澡他就要和万重山躺在上面了,他不禁好奇,万重山平时这么少回来上面会不会有他的味道,如果有,那几乎感受不到的气息能否让他安心?既然过去已经回不去,那么能否让他贪恋一辈子万重山的温柔?
好在这些问题都在万重山拖着行李箱进来的时候有了答案。
刚关上门万重山便见谢轻舟大步走了过来,像只鹈鹕一样将脑袋埋在了自己的颈窝,整个人暖绵绵的挂在自己身上,
“你是我的对不对”谢轻舟忽然问道,万重山不可否认,也无法拒绝。
“当然,我们属于彼此”
抱了会儿谢轻舟终于变回了平时的模样,温和地放开了他,正打算弯下腰开行李箱的时候却被万重山打断了,
“我帮你拿明天的衣服吧,下午忘了给你带睡袍,一会儿穿我的怎么样?”
谢轻舟没回答他,万重山全当他是默认了,积极地把人带进了淋浴间又从淋浴间带到了床边穿浴袍。
看着谢轻舟再一次穿上自己的贴身衣服,万重山仿佛看见了谢轻舟的外皮打上了自己的标签,仿佛一件永久属于自己的商品,商品的每一处都刻着自己的名字,好像这样就能提醒谢轻舟,
“你是我的”。
为了避免万重山的惩罚,谢轻舟只好装困将自己的睡姿摆好,免得一睁眼又看见万重山发疯。可惜没一会儿他的呼吸声就出卖了自己。
万重山正轻抚着他的腰身,末了手便搭在了他的小腹上。两个人离得太近,谢轻舟只觉快要窒息了,下意识地便拿开了万重山的手,而后轻掩住了自己的小腹,心中不停地在祈祷着这一夜快些过去。
半晌,身后的万重山竟坐起来了。呼吸平稳,动作缓慢,谢轻舟觉着他不像生气的模样便吐了口大气,
“别吓人成么,静悄悄的我还以为是鬼呢”虽说他这话不诚恳,可谁能想到万重山信以为真,俯身便抱着自己连哄带骂。哄是轻抚自己的背,骂是骂的自己大晚上的乱说话。
无奈,谢轻舟只好任他念叨,好一会儿万重山才放开他,转身拿了遥控器将电视机打开了。
万重山房里的电视挂得高,谢轻舟稍微垫一下脑袋便能清楚地看到了,虽然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可奈何干躺着也是睡不着,干脆也学着万重山将胳膊往后掩。
“不睡吗?”万重山轻声问道,生怕会扰了他的睡意。
“吓醒了”话落,谢轻舟直斜斜地瞪了他一眼,心中的怒火烧的莫名,此刻的他巴不得将万重山踢到空调外机置放台上,让他抱着落了一层灰的大风箱睡觉。
“这就生气了?来,我抱着你睡”话落,万重山慢慢展开了臂膀,等待谢轻舟就像等待着一隻即将归巢的鸟儿。
他的眼神虽不在谢轻舟身上,可手上的动作却已经不住地将谢轻舟揽到了自己怀里,听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便转头望住了谢轻舟,眼神中充满着好奇,
“我的睡袍穿着真有这么难受吗?”语罢,谢轻舟摇摇头,
“太大件了,肚子那儿空落落地…”
“是吗?”万重山看了他一眼便把被子掀开,跪坐在谢轻舟腰边试图将他身上那件松松垮垮的睡袍整理好。
谢轻舟穿着他的衣服的确太宽了,不合身的丝质睡袍在他身上反而显得廉价了起来,好像一颗天价的宝石被困在臭飞蛾的茧里。倘若不是怕谢轻舟着凉万重山早已将那丝网扯得稀碎。
看着谢轻舟肚子上微微隆起□□裸的一片,他忙将睡袍两边拉在一起,把带子系好。不知怎的,他忽然抬头看了看谢轻舟那副不太情愿的面孔,
“好了,我不闹你。”语罢,轻薄的羽绒被再次将谢轻舟脖子以下的部位覆盖。
万重山躺回了被窝后便一手摸索着谢轻舟带着戒指的那只手,一手悠哉悠哉地握着遥控器调台,连带着说出来的话在谢轻舟听来也很轻浮。
“过几年我会补个婚礼给你,让宝儿扮我们的小花童吧”话音刚落谢轻舟便不住地鄙夷了声,忙将手抽了回去,
“过几年?你还想着玩?我看还是算了。就像现在这样再过没多久我就会离开你,我他妈滚得远远的”语罢,他只觉心都被剥掉了一层。
怎么会这么疼呢?谢轻舟想。
“是,我的确不想这么早结婚,再说了,我这不是想熬过这两年么?你知道我爱玩儿,等孩子出生了你还有心思跟我谈情说爱吗?你这么冷淡的人,我这两年要能熬过去你也该放心了轻舟,还有,家庭不健全的孩子好可怜的,你忍心吗?”话落,万重山只能睁眼看天花板叹气,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
“你摸摸自己手上的戒指,问问自己,你是不是真能离开我,如果你还是想走,那么这个孩子就打了吧,本来要他也是为了留住你,你要走咱们都别要了,好好的孩子你生他下来受罪干什么”听到这儿谢轻舟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伸手便打了自己好几巴掌,打完了后又疯狂地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哭出声会吵醒两位长辈。
万重山说的没错,如果不能给孩子一个好的环境好的家庭,那么把他生下来就是让他受罪,毕竟孩子没有选择便莫名其妙地长在了他肚子里,他再怎么委屈都没有这个无辜的孩子委屈。一开始这个孩子就是被万重山利用的棋子,现在这个孩子也没办法说服自己留下了,所以他不要这个孩子了,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回到了昨天。
万重山让他怀上了这个孩子,却留下一顿烂摊子让他自己处理,这烂摊子还得大半辈子才能收拾完,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以万重山这样有仇必报的性格恐怕这个孩子他保不了多久,说不定自己的命也会折在他手上。倘若真和他结了婚,万一他真的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怎么办?再好的物质也无法填补孩子心灵上的裂缝,他不要这样的家,他的宝儿也不会想要的。
那么他只剩最后一种选择,
逃。
逃得越远越好,带上所有能变现的资产,一走了之…
只是,他真的可以吗?没有万重山他真地能理智地活下去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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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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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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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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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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