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我爸妈他们年轻的时候就没吵过几句话,和你爹爹他们是一样恩爱的。我们年轻折腾得起,可这世上有谁想见自己的孩子感情不顺?你看你回去巽风泽你爹爹见你就哭晕了。所以,我宁愿你打我骂我我都不愿意在父母面前跟你不合。轻舟…你明白吗?”原本万重山说的都是好话,可到末了一句反叫谢轻舟恼了。他捏了捏拳,心说你这又是什么意思?三天两头地问人明不明白,他明不明白,难道万重山还不知道?
于是谢轻舟抬了抬眼,手上脸上尽是些纠结姿态,只余些许谦让在那清澈的眼神中,忽低下头委声道:“我明白…你也别把我当不懂事儿的人,我是和你过不去,不是和他们过不去。”万重山一听,心说稳了,忙抬起胳膊箍了箍谢轻舟那瘦削的背,闭眼轻笑,
“你怀着孩子心里紧张,我也跟着紧张。你就当我瞎操心吧,我愿意这样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的,你说是不是?”话落,万重山忽转头看了他一眼,只觉一晃数年谢轻舟还是那副样子,干净,温柔,眉眼间又有些矜弱。
可他看着总觉有哪儿不一样了,比如谢轻舟那双桃花眼眼尾已经添上了两三条浅显的细纹,皮肤也不是从前那种带着些粉晕的白,更像是刚出院的。再看那双眸子…好似也没精神、没光了。
“可我…可我总怕要了这孩子是错的,我怕我们将来会成凑合过日子的人,又或者…”谢轻舟忽然答道,手背上硬是被自己掐出了几个月牙似的红印子。边上万重山看得心里发酸,忙将他的手拉开了,骤然冷声,“这几年不都凑合过来了,多个孩子而已。我的确忍不了那么久,可你有办法吗?轻舟,你拿我没办法。”对此,万重山十分肯定。他有他想过的快活日子,谢轻舟再担忧也毫无办法。
两人对视了会儿都默了,谢轻舟阖眸半晌才轻声道:“你既然说绝了,那我也告诉你,这孩子我不要…不要…”声落,谢轻舟直挣开了万重山虚抱着的双臂,往左手边坐过去了,整个人靠在沙发扶手上泣不成声。
他的腰弯得极低,万重山生怕如此下去会伤及胎儿忙一个起身吼住了他:
“你哭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了我的种!”
万重山原以为凶一凶他就不哭了,谁知道谢轻舟听了这话竟没有被吓住,反而哭得愈来愈令人心疼,他自己也觉咽喉快要撕裂那般疼痛,忙抓了万重山的手不放。
僵持了近一分钟,万重山终于不舍得再晾着他,忙小心扶他起来了。
只是…,他总觉谢轻舟泥鳅似的软滑,连站也站不稳了。掺着谢轻舟,他只好逼自己冷静些,不敢太急了。
半晌后,谢轻舟被万重山抱上了后座,随后自己也进去了,直拍了拍驾驶座座椅道:“老杨,直接去徐医生那儿。”那杨助理仍戴着一副黑墨镜,紧跟了声不轻不重的‘是’字,而后启动车子往东边走了。
谢轻舟虽然紧张,可却有意无意地躲着万重山迫切的关怀,仿佛怕他知道了自己的难堪,更添忧愁罢了。倘若这时万重山问一句:‘还有哪儿不舒服’他谢轻舟一定扯开嗓子哭:‘都难受!哪儿都难受!’万重山吃了瘪也不敢再冒犯人家了,抬了抬腿坐到了窗边。
狂浪的风从他脸上拂过,两条乌黑的剑眉也被吹得起伏不定,一双深邃有神的眸子受不住风吹,忙阖上了。
冥冥之中,为什么遇上你的人会是我?谢轻舟心想。
那副熟悉的轮廓仿佛在狭小的车厢里挤进了谢轻舟的心头,使得他那颗本就居无定所的心更慌乱了。这不是一头小鹿闯进心里,而是千万只、亿万只在他灵魂里,乃至身体里飘忽不定。
侥幸的是,狼的某种物件也收纳了万重山突如其来的猛烈撞击,谢轻舟接住了那份荒唐的爱,然后…他怀孕了。
看着万重山略微疲乏的姿态,谢轻舟不住地用右手抚了抚那些微隆起的小腹,左手则是大大咧咧地擦着泪,好半晌才唤了句:
“宝儿,你乖。”
风声在耳边呼啸,他的话万重山听得迷迷糊糊,好半晌才将窗户关上,随后也抬手抚了抚谢轻舟那肚子。
“长得真快,都能摸出来肚子了,我没想到…”万重山挨着谢轻舟的耳廓,说得极小声。也不知道怎的,谢轻舟好似被他这番话弄得心里痒痒,薄薄的耳廓也红透了,好一会儿才集中了注意力。xǐυmь.℃òm
他用双手护着小腹,生怕万重山一个附身下去会伤到孩子,又动眼撩拨了几下那人,看上去好似是在生闷气。对此,万重山只觉万分沉重,于是那双眼便紧盯着车头的导航不肯放,心说还能快点儿吗?可…谢轻舟是怀着孕的人,怎么能赶呢…
“你真是造孽…”谢轻舟不紧不慢地念道,话落又不住地叹气。
听了这话万重山却控制不住地将他的脑袋轻摁到了自己肩上,还轻声细语地安慰了他几句,仿佛是在哄一隻不怎么听话的小猫小狗。
谢轻舟心里虽然不爽,可肢体上却如等待着他的鞭挞那般,软了骨头,甚至连呼之欲出的涕泪也半咽了回去。
于他来说,这种忍耐好比是忍痛做0。也许他的身子从始至终只会愈来愈痛,可当他快没有知觉的时候,万重山那熟练的技巧又会如神那般降临在他心间,仅仅一个温柔的怀抱或是那么几下亲昵的抚慰便能让他暂时忘却身躯的疼痛。
脱掉衣服如此,穿上衣服也是如此。此刻谢轻舟的四肢已经有些发凉。他只想让爱人的肩膀给自己靠一会儿,让自己那股杂乱的心跳和微弱的气息多在他心头停留一会儿。他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放了自己,忘了爱恨,大大方方地放下架子去汲取点儿万重山的温暖。
“轻舟”,察觉到谢轻舟双手抓得越来越紧,万重山便轻唤了声儿,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看看谢轻舟的脸又觉胸口湿了一片。
万重山虽不明白谢轻舟这回又是在哭什么,可心里已经懒得再问了,只着手抽了两张湿巾给谢轻舟细细地擦着脸上的泪。谢轻舟哭得厉害又不敢出声,万重山也怕他憋坏了,忙抚了抚他的背,给他顺了顺气儿才开口道,“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心里就慌。”
他这话说的不卑不亢,谢轻舟愣了好一会儿才糯糯地揪了揪他的领口,忍泪道:“我…我现在两条腿都是软的…一会儿你扶我下去吧”
万重山听了还想教训他两句,可一想到谢轻舟胆小又爱乱想忙点了点头,看了他两眼又觉心里发痒,犹豫了会儿还是往他耳朵挨去了,小声说道,“怎么你一哭我就想了?”
怀里那人听了差点儿没背过气而去,直咬牙切齿地抬起了头,“这种时候你还想这个…,你还是人吗…?”他本想瞪一会儿万重山,可没想到一抬头眼泪是往下砸的,连带着说出来的话也颇为楚楚可怜。
“自己长得赏心悦目,还怪我起色心?”万重山说这话是想让他轻松轻松的,可没想到谢轻舟不但没笑反而那眼泪掉的是越来越急,好在没一会儿那杨助理便喊到了,否则这人怕是要在车里哭个不停。
由于这事儿太特殊,下车后万重山便交代了让杨助理在附近等着就行,抽根烟等他的电话。
谢轻舟被一个比他高大半个头的同性扶着,整个人显得尤为虚弱,总觉身子比来时更不适了。看着医院走廊白花花的一片地砖要晕,闻着那股消毒水味儿又想吐,才进去不到五分钟便扯得万重山那衣角皱巴巴的,原本清秀的脸庞也多了几分别扭的娇气儿。
万重山来得匆忙,也不好意思打扰徐倾,只得挂号排队。牵着谢轻舟坐在洁白的排椅上,他也等得焦急。好在这个点的人少,否则再等下去别说他这个急性子的,说不定谢轻舟会走去小诊所,伸手对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大叔毕恭毕敬道“医生,给开几颗消炎吧”,想到谢轻舟这抠门劲儿,万重山已经被折服得外焦里嫩了。
约莫一个小时后,终于排到谢轻舟了。万重山也轻松了些,心说有什么都一并看看,下回来可就要抱个小家伙回去了,有什么可麻烦的都能省去。虽然如此,到底是为了谢轻舟。
他怕什么,他万重山就会下意识得去避免什么,可惜谢轻舟怕怀孕这事儿他没让步,否则身边那人也不用受罪了。
多想也是无用,他只好迈步推开门,见座上的徐倾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忙带上了门,不禁苦笑。徐倾的目光却落在谢轻舟双手护着的那小腹上,心说这是又怀上了?是来打的…,还是来保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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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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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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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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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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