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重山大多时候都是个冲动的人,可此刻,他全然将耐心都给了谢轻舟。
看着谢轻舟一次又一次地哭晕过去,万重山实在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将他抱回房间了。
只是,整个人依旧被五花大绑着,头套式的遮光眼罩不仅让他失去了方向感,那上面的叮当响的锁扣更让他感到绝望。
梦里,他一直在不断地挣扎。
可惜,就算那缰绳把自己磨出了血也没用,于是,他便想死。
他想,会不会有一天万重山清醒了,也会知道‘梦最是荒唐’这个道理?
谢轻舟触着那温滑的床单,怎么会不知道那个陌生人就是万重山?他只是没力气再逃再跑…也不想再浪费所剩不多的精力与他发生什么冲突亦或是争执。
他想得到万重山一个答案,万重山也理应给他这个答案。
砰的一声,熟悉的声音传到了房里。他想,万重山约莫是出去了,但没想到他做的事令人无言以对。
没一会儿,那人轻着脚步进房里了,手里抱着一件新竹席和一个小花枕头。
他将竹席和枕头铺到了窗台底下,而后又将蜷着身子的谢轻舟抱到了那上面。
谢轻舟嗅了嗅他身上一股子超市的香水儿,又开始一番挣扎。万重山以为他是闻到了什么不能闻的味儿,忙把自己的上衣脱了,好一会儿才将他重新拥入怀中,小心在谢轻舟手心里挠了几下,写道:
“素昧平生,我会好好照顾你”
谢轻舟犹豫了半晌,又禁不住无形的诱惑往他怀里靠去。
终于,一声怒吼将万重山激了个全身发颤,只听他声嘶力竭道:“素昧平生?和我同床共枕了快七年的人…竟然会说这是素昧平生?”话落,他突然哭了。Χiυmъ.cοΜ
他当初选择和万重山在一起可不是为了今日这个场面…落得这样狼狈的场面,他怎么心甘。
这样想着,谢轻舟却仍在他怀里哭得软若无骨,那情绪好似不是一般人能控制的住的。
“重山,你说…当初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为了那句喜欢?你现在喜欢别人了,为什么不肯把我放了?还是我欠了你什么,你要来糟践我的身子,要来羞辱我的尊严…”谢轻舟的哭声,渐渐地,由激昂转为低哑。
万重山小心揉了两把他的头发,良心发现似的解了他的眼罩,还未等怀里那人睁眼看自己便俯下了头强吻了他。
“不要…我不要你,我不要你”谢轻舟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无法遏制那般放肆,直在地板上来回磨蹭。
万重山看着那副身躯,颇为动容地想了。可恍惚想起来谢轻舟的肚子…那肚子里有没有他的孩子还是个未知数,倘若这时候他冲动了,说不定会干出个一尸两命的悲剧。
于是,忙将他放开了。
谢轻舟很是倦怠,并没有发落给万重山过多的谴责,而是靠着墙壁,沉沉地换着气。
只不过万重山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谢轻舟几声闷哼把自己搞难受了不说,现在还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也不愿意睁开眼看看自己。他越想越气,突然一把将谢轻舟身上的绳索都拉扯了下来,疼得谢轻舟直‘嘶、嘶’地叫。
没了束缚,他好似多了许多力气,揉了揉腰,正想要站起来却被万重山一把拉进了怀里,只听他问道:
“轻舟,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能原谅我,是不是”
万重山问这话是绝对的诚信,只不过那种逼人太甚的语气吓得谢轻舟不敢说话,瘦削的身子直发颤,没一会儿那背上竟透出了一片冷汗。
一睁眼,他忽见到自己的行李箱被放在了衣柜上,整个床底下扔满了他的照片和衣服,隐隐地,万重山的背后也有血腥味儿。
他开始害怕,害怕万重山疯了。恍惚间,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听到万重山在柔声唤他:
“轻舟,没事儿了,是我,我是重山,你快看看我”
万重山语速很慢,但不难听出他的内心的急切。一眨眼…谢轻舟愣住了。
那床底下压根儿就没有衣服和他的照片儿,万重山身上更没有一点血腥味儿。
顿时,他怕得直哭了起来,抓起万重山的肩角便问:
“重山…我怎么了,你告诉我…我怎么会看见没有的东西!求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疯了…”
万重山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只将他抱在怀里柔声安慰,眼里似乎也泛着泪光,谢轻舟看在眼里…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他眼下怕的是自己早已疯了。
怕是从那次流产后留下的什么坏症头,更怕是自己对那个死去的孩子愧疚过头才会这样神志不清。
谢轻舟一时接受不了这种结果,挥拳便向墙壁重重地砸去了,而后又哭道:“我不是疯子,我不是疯子”
万重山抓不住他,没想到又让他狠狠地往墙上撞了好几下,此刻,他心里比谢轻舟还要煎熬。
亲眼看着爱人一步步走向深渊,走向死亡与毁灭,你却没有比他更绝情的力气去抓住他,这种绝望…万重山体会了个遍。
可是他不得不在这时候拼一把,谢轻舟再这么下去,再这么毫无分寸地伤害自己…恐怕倒时候疯的不是谢轻舟自己,而是他万重山了。
趁谢轻舟抓着围栏死哭,万重山忙伸手从床头柜里拿出来一把剪刀,转过身,温柔唤道:
“轻舟…看看我…看看我”冒着被谢轻舟倒打一耙的生命危险,万重山不由得落下了泪。
谢轻舟呆呆地,果然渐渐转身了…只不过,他一转身看到的是那样一副场面,更是吓得失了魂。
只不过,这好像与其他惊吓不太一样。看着万重山要去死,他竟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
是害怕他死了剩自己孤零零地恨他太无趣…还是害怕他死了一了百了留自己守在他坟前太孤独…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忽然,只见谢轻舟靠上了那把尖头剪子,没一会儿便在他怀里晕死了过去。
万重山心里直叫好,忙将剪子收了回去,着手将谢轻舟抱进了浴室里。
“轻舟,梦里就不要哭了,我给你换身衣服,乖乖地,我们泡个澡”
谢轻舟晕的突然,万重山没办法,只能小心动作给他擦着身子。
只是…毛巾擦过的所有地方…都没了什么弹性。单单这么一两个月,谢轻舟是真的瘦了太多。万重山抱着总觉得轻减了二十来斤,心里默默打算着,明天给他吃什么好,喝什么好才能补回去。
做完了擦手擦脚的活儿,他又觉得谢轻舟的指甲长了,给人剪了指甲才抱回去。
从谢轻舟离家出走到现在只有三天,他却仿佛过了好几年那般煎熬。
如今,他又重新将谢轻舟抱回房间守着了,心里多少是安心的。
可惜这种喜悦并不持久,下一秒他就想到了孩子的事。可这也不是寻常男女之事,验孕棒能查出来么?
他一个激灵,忙找了徐倾给的药袋。没想到,一翻下去,还真有!
看着一条一条的塑料棒,万重山心想:这玩意儿不就是验尿,有什么难的?
然而…当他尝试将谢轻舟蜷缩着的身子掰开时便知道自己大意了。
翻转的过程中,谢轻舟不住被人拉扯得直闷哼,万重山看了都揪心,不禁想给自己一巴掌:‘人睡得好好的吵起来干嘛呢?什么仇什么怨…’
二人周旋了好一会儿,谢轻舟还是没能作出个方便的位置供他验孕。万重山看他精神差得很,索性也作罢了,腾地一下又回去了谢轻舟身边守着,轻声道:
“左右是我对不起你,你回家就好,回来了我就不怕了,我就怕你不要我了”是啊,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的,万重山不住感叹。
抱了他不到半个小时,他那手又按耐不住了,直往谢轻舟脸上轻点了几下,又想起:有些事是阿晋不允许的,便也停手了,否则到时候没处哭去。
翌日清晨,谢轻舟醒来只觉荒唐无比。
兜兜转转,他还是回到了这个和万重山的家。身边躺着的,依旧是熟睡中的万重山。
只是奇怪,万重山的手怎么还搭在自己肚子上,好似有什么未完成的事似的。
忽然,谢轻舟坐了起来,心说我怎么突然忘了人家对不起自己的事儿了?
于是乎,谢轻舟小心拿出了那把剪子,让它靠在万重山胸前挠痒痒。
他手上的动作永远那么温柔,话语也是轻轻地,从没刻薄过谁,他的一切,仿佛就应该那么温柔。
见万重山在自己刀下而不自知,他流泪了。
为过去的自己悲鸣,为过去的感情做个了断,为他们的孩子…报仇。
“我这样…对吗?”
“重山,是你先招惹我的,是你先背叛我的…”
哭着哭着,谢轻舟揉了揉眼,不知怎地忽又将那剪刀抛了出去。一俯身,又不禁钻进了他怀里,嗅着那熟悉的香味,心中多有不甘,怨道:
“谢轻舟,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窝囊…看看万重山做的狠事儿,再看看你自己…不报复回去还是男人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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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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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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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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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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