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男人,那直觉一下涌上了心头。谢轻舟只觉内心深处的警钟被敲响了。
“不累,就想睡个好觉”万重山说完冲他笑笑,直将脑袋砸在了他大腿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道:“你以前就喜欢这样睡觉,热天时候老躺我身上,这还真挺舒服的,你说是吗?”
“腿疼…你脑袋重”谢轻舟说道,看着那人一脸悠闲更耐不住疼,一下将他推到了枕头上,没一会儿就转过身去,大腿直发酸。
“我知道”谢轻舟念了念,叹了口长气。想起过去种种心里难免一番酸楚,看了看那人的睡颜,抱起了枕头。
像世界上所有的父母一样,他亲昵地抱着“孩子”,眼里满是慈爱,他忽然贴了贴枕头,将一旁的被角拉了过来给枕头盖上,傻笑着说:“重山,其实我很喜欢小孩子”
接连几日巽风泽都不太平静。
不知为何那山洞里常有狐狸叫,连狼也跟着嚎。
这日雷打得轰轰作响,天上的云断开,暗了下来。整片巽风泽陷入了灰茫茫的氤氲。
“岐儿,不生气了”
说这话的是狼王,极其无辜地站在门口候了许久。见狐狸不回话,一把撩开了帘子进去,只见狐狸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没有了往日的活泼热情,面容憔悴,嘴唇发白。
狼王的心脏都颤了颤,忙去将人扶着坐起来。那人却突然醒了过来,离他远远的,团成一团蹲在墙角。
“走开”狐狸吼着,那眼睛瞪着狼王,眉毛罕见地压了下来。如此狼王只好做小伏低,一点点地把人拉到自己身前,出了右掌给他运气。那狐狸哀怨,却一刻也动不了。
狐狸现才知原来两人都是固执的…彼此一步都不退让。
生生闷出一口血,他偷偷拿了绢布包起来,却被狼王抢了过去,他厉声呵斥道:“狐岐!我难道会害你不成!”
这声大如轰雷贯耳,十里八乡都听尽了。狐狸焉了下来,又咳几口黑血。那狼王换换气,小心地拍他的背,又得柔声哄着:“咳出来就好了,我去给岐儿煎药”
那狼走了出去,狐狸抱起一边的襁褓哭,不惊天动,只是闻者无不悲伤,听者无不落泪。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狼王的脚步声近了。他忙擦泪,眼前还是一片朦胧,理理领口迷迷糊糊地下床走了出去。
那狼王碰巧与他打了个照面,仔细瞧了一眼说道:“岐儿,你哭了”
狐狸沉默不语,坐到石榻上把弄着腰间的玉坠。狼王只好作罢,将那汤药端了进来,放在案上吹着。
相顾无言,狐狸自己喝完药,走到门口坐下。
两层台阶都是青石板砌的,干净舒适。春风拂过,清凉飒爽。
“岐儿”身后狼王又唤了一声,狐狸忙转过头去,脸上仍是一副疲态。
只见那人取下大氅搭在左臂,走过来小心地给他系上,而后也随他坐在一边,抬眼望着天上。
狐狸懊恼,看了他几眼又低下了头,心想这天上可没什么月亮,也好,这就回去歇息。
只是刚想起身便被狼王一句话给愣住:“岐儿…莫要生气了,我已经不剩什么”
见他神色凝重,眉宇间更有一分阴鸷,语气倒是如常平稳。狐狸怯怕,却径自靠在他身边,轻笑:“臭狼,我不知道往后怎么弥补玉儿,所以急着找他…想早点找到…”
他顿了顿,看向狼王,眼里只剩渴求。却只搏得狼王一声哀叹,道:“孩子会回来的,再等等”
话落,狐狸只觉一身冰凉。
莫非狼王这二十多年来根本就不在意那个孩子?还是他以为这孩子并非亲生…又或者只是自己太执着了?他这般轻心,好似那孩子不是他亲生一样。
狐狸想来想去已浑身颤抖,舒开眉毛勉强一笑站了起来,说道:“你让我去找吧,这次我一定小心”
那狼见他心苦地快要落泪,随后站起将自己颈上的链子拿了下来,放在了狐狸手心,柔声说道:“这个给你,巽风泽你不能再踏出半步,我会替你找玉儿,不和我生气好不好”
一阵南风拂面,沁得人心冰凉。
见他傻站着受风吹,狼王只好把人拉进去,关紧了门。
“难不成我无缘无故生气么”狐狸接过手戴上了那链子,看起来多了些真笑相,跺着脚往里间走。狼王快了几步,直将人抱起,亲昵地蹭了几下,言语仍是肃气。
“玉儿已不在多年,若不是这几日灵玉发挥了作用,恐怕已经……不过玉儿要是回来得将丹、血都给他吃下,我们欠他的只能用这个还了”
“说来惭愧,我还以为你不把玉儿当骨肉看的…”狐狸说完忙捂起耳朵,一双大眼睛也紧闭起来,生怕狼王会大声斥骂他神志不清然后将他扔到地上!
“岐儿,你忘了”
狼王轻轻地把他放到床上,顺手将一边的襁褓放在他怀里,看他疑惑不解的样子,十分有趣。
“忘了…什么”狐狸睁大了眼睛问他,双颊微微泛红。只是狼王沉默许久不回他所问,哼一声就往狼王屁股上踢,扬起下巴说道:“你不同我讲就算了,以后你我也不必说话了”
那狼忙凑近他亲了两口,又把人抓紧,问道:“岐儿和别人这样过吗?”
那狐狸傻傻的摇头,又弯弯眉眼笑了起来,痴痴地看着地上,愣了许久才道:“你算不算呢?”
狼王哭笑不得,只好点头称是,将他揽入怀里亲昵。
天气虽好,人间与妖界却是不同光景。
谢轻舟又消沉了几日,情绪异常的平稳。这让他自己和万重山都感到宽心。
他正在收拾要去山里的装备,杂乱的东西从购物袋和快递箱里倒出来七七八八地散落在地板上。他只好坐在床边毯上一样样地检查,筛选。
“轻舟”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万重山就像夏日的骄阳,那刚炽有力的温暖涌了过来,将他淹没,将他融化。
谢轻舟怔了怔,抬头看了看他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低下头看着地上一堆东西。
只这一会儿,万重山已经从背后搂住了他,同他一样坐在地上,说道:“轻舟,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出门,三天之内没找到人我们就撤,明白么”
怀里那人似有似无的笑意在他眼前朦胧绽露,令他心生怜悯,只听那人柔柔问道:“这是你赎罪的方式么”
谢轻舟搭上他的手背,一丝丝温暖传给万重山时才发现自己的心慢慢地冷却了下来,好像从头至尾都是一场梦幻无比的悲剧。
他十分清楚自己厌烦什么,笑了笑抓紧了万重山的手,仔细地抚摸着。他问自己,是否他本就该爱着万重山?注定要继续下去,把所有的爱意倾尽…用自己的生命和灵魂陪伴万重山。
“轻舟,我就喜欢看你笑,你要是不高兴就打我,怎么样都行就是把我——!”谢轻舟忙捂住他的嘴巴,说道:“确实该打”
万重山皱起了眉头,见谢轻舟轻轻地拍打了两下他的手背,又说道:“乱说话,要打手的”
他笑了笑,将谢轻舟的双手扣住,贴的更近,哀嚎道:“手好疼晚上做不了饭了,你得做点好吃的赔偿我”
谢轻舟被那矫情样逗笑了,忙将他手拿开,把面前两个背包堆到了一边,直打趣道:“那我还得去买菜了”
万重山一听高兴得亲了他一口,心想他终于愿意出去走走了。他忙起身给谢轻舟穿上了外套,左亲亲右抱抱,直到楼下还一直牵着手。
谢轻舟被路过的邻居看得有些尴尬,忙挣开万重山的手,轻声啐道:“买个菜,别像个小孩子一样”
万重山只好作罢,将谢轻舟的钱包抽了出来,边走边无聊地数着钱,忽然反应了过来,忙问道:“带一堆零钱干什么”
谢轻舟直皱起了眉头,反问道:“买菜不都带零钱么”
万重山哑口无言,将钱包收到了自己口袋里,拿出手机给谢轻舟发了个红包,在他面前晃了几眼笑道:“你看手机多方便,用完了跟我说”
台阶处,谢轻舟不语,将万重山的手牵住,慢慢地走了下去,到了平地才松开,他摇头笑着说道:“去商场哪里能拿出来几块钱的纸币,总不能一直放在钱包里…花不掉的”
他又从万重山的口袋里抽回了钱包,望着不远处的农贸市场,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他忙拿出手机将那红包退了回去。
万重山不解,人行道上没几个人了,他将谢轻舟的手拉紧,气冲冲问道:“怎么这点钱也和我推脱”
直到了买完菜谢轻舟都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走着,看着路上的一草一木,石头,红砖板。
他脾气怪万重山是知道的,可再能忍…到了谢轻舟做饭他就无法再忍了。
“到底怎么了”这次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友好,三分委婉七分肃厉。谢轻舟只觉得万重山又要开始凶他了,越想越发觉得委屈,放下了菜刀那一下子眼眶都红了,忙解释道:“我们…不是包养…”
万重山听得发愣,忙反驳道:“当然不是了!”
没等谢轻舟回话,他又急急忙忙地问道:“你怎么能这么想呢?这不就是个买菜的钱,怎么还客气上了?”
谢轻舟只摇摇头,一边又拿起菜刀切着肉条,想着怎么给他怼回去,可是一开口就只会柔柔地说:“你一给就是我一个月的工资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
话还没说完万重山就笑出了声,谢轻舟顿了一会儿,默默地把牛肉腌了起来。
他察觉出来万重山在笑他什么,还没一会儿万重山又开口,真被他猜准了。www.xiumb.com
“我的就是你的,有人给你钱还不要,这不是傻么”那人已经环住了自己的腰,使得他想挪一挪都不行。
谢轻舟看了眼窗外,总有要下雪的错觉,天空上方一片白茫茫的雾霭,湖面幽蓝。
想必外面一定很冷,谢轻舟倒笑了出来,明明身后这人才是让自己心凉的罪魁祸首,怎么反而生出些温馨的桥段来了。
处理完那牛肉,他洗了洗手准备离开厨房,却被万重山拖着衣角,一个踉跄差点儿就摔到门槛上,万重山忙把人提回来,惹得谢轻舟想白他一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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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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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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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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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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