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上刚来上班就忙的不可开交了。没来得及打水便有人往座机打电话,说是有套房需要去看看。他前脚刚出门后脚被新人跟上了。平时独来独往惯了的,这会子身后跟了人多少有些不习惯。
那年轻人名字叫方煜,暂时安排在他手下做事。谢轻舟看他人勤快又老实,不像别个花哨,心里也就默许了方煜做他徒弟。
回来的时候那年轻人好像半路丢了似的,回到公司等了好一会儿才见人影。
只是这人一进门便让谢轻舟诧异不止。看着刚进门的方煜,本来干净的白衫子,回到公司便一点黑一点灰了。
谢轻舟问了才知道,原来是在等电梯的时候碰巧认识老师傅,帮忙搬了几趟家伙。谢轻舟想,虽然是拖沓了,但总归不是什么坏事儿。
中午还有两个小时多的休息时间,谢轻舟要赶着回家煮饭,匆匆备份了一堆文件,想着家里还有个万重山等着吃饭他就更急了。
他正提着包要起身,一边方煜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这肚子响的让人发趣,谢轻舟看他趴在桌上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本着好心,谢轻舟顿了顿,问道:
“你不去吃饭吗?”
“我一会儿点外卖”
方煜抬起头,向他咧了咧嘴巴,又说道:
“要不一起出去吃饭吧?谢师傅?”
他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看得谢轻舟只好腼腆一笑,无奈回绝道:
“可是我得回去做饭”
“你还会做饭啊,不是吧!这也太麻烦了”
谢轻舟又和他客气两句,而后推脱不过。他也实在不好意思,还是邀方煜去家里吃了。
只是和同事一起吃饭,万重山应该不会生气吧?单是这么想着谢轻舟就心惊胆颤的,有些怕了。
方煜单独和他走在路上,有些拘谨。正午的太阳火辣辣的照着,两个人的影子在地面上浮动,好像海面上的一片片金黄华丽的光影。Χiυmъ.cοΜ
他身高和万重山差不多,言语间,谢轻舟甚至觉得方煜与从前的万重山有几分相似,或许是过去了太久,让他产生了这种错觉。
当万重山开门的时候,竟忍了下来,十分礼貌地压下了心里的怒火,皮笑肉不笑地和人握手。
“你好,我叫方煜,谢师傅的同事”
万重山皱了一下眉头,只回了你好,一点儿也不想报名姓。他只觉二人世界被人打扰了,心里十分不快。
谢轻舟也笑,不过是发自内心的开心,方煜真的是个很善良的年轻人,为人又豁达,颇有风趣在。
赌气的那个人只好客客气气地去倒了一杯茶放在方煜面前。他又接一杯温水贴心地递到了谢轻舟的手里,沙发上的两个人居然异口同声地说了声谢谢,万重山笑了笑不搭话,心想别人客气是客气,谢轻舟你客气个什么劲儿呢?
谢轻舟抿了小两口忙起身对方煜说道:
“我得去做饭了,你们等一会儿”
方煜一听,忽然有些紧张。想着单独和那个满脸不友好的万重山坐在客厅他一定会难受死的,只好小声问道:
“师傅我能跟着你吗?”
“好,来给我打下手”
谢轻舟应了声,完全没有去看万重山,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去厨房了。
万重山看着谢轻舟的背影,心里没来由的不舒服,不对,不是没来由,根本就是酸的他直怒火攻心了。
方煜不会做饭,只能在一边洗洗菜,时不时瞄一眼谢轻舟。谢轻舟开玩笑试探道:
“方煜,我朋友是吓到你了吗?”
这话一出他有点紧张,觉得这事儿多多少少是有些尴尬。
方煜又转头看他,点点头认真回道:
“看起来挺凶的呀,师傅,那你男朋友呀?”
谢轻舟僵住了,突然躲开方煜犀利的眼神,继续忙着手上的活儿,只当他是童言无忌了。不咸不淡地说道:
“算是吧”
方煜一听,忽然有些后悔问他。谢轻舟的语气,听起来他们的感情好像不太和谐,他自己又管不住口直心快,又说道:
“你们看着像一对儿的”
谢轻舟先是有些吃惊,心里有慢慢暗自窃喜。
“是吗?”
方煜不好意思起来,点了点头。
谢轻舟苦笑,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的苦痛,也没人能让他倾诉,但方煜这话他听着是有些高兴的。
饭桌上,一条闷到糯的糖醋鱼和鱿鱼猪骨汤是主角,一旁两碟青菜绿的惹眼。
万重山只板着脸,斯文地吃,索性腾腾椅子挨着谢轻舟吃饭,一碗饭能端好久。偏偏在谢轻舟身边他就不想起来了,怕他跑了似的。
“你快吃饭,一会儿都得回公司了”
谢轻舟看不下去,只好叮嘱万重山几句,随后又和方煜回到公司上班了。
这顿饭吃得万重山火气冲天,差点儿在厨房摔碗,大声破骂道:
“怎么他谢轻舟跟个没事人一样!”
这顿饭吃的他一点儿都不痛快,谢轻舟是故意气他的,还是真不明白?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实在是世上最复杂的东西。
接连几天都是中雨冷空气的,那股潮湿劲儿扑面而来。整座城市疯狂的降温,如潮涌来的寒意钻进人的领口袖口、裤子管儿。谢轻舟吃不消了,回家的路上打了好几个喷嚏。
急急忙忙地下了公车,一身雨水。他小跑着进了小区,知道进家门了才想起来,万重山少说也得一两点才能回来。自己这么急干什么,白白淋了一身雨,又湿又凉。
他开了灯,忽觉这套房子真的挺大的,装修和家具都是一等一的。只是谢轻舟看着又暗又空荡的大房子,一下失去了神魂,在玄关站了好一会儿才去收拾身上的湿衣服。
从他记事起就是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也不爱和人说话。有时被小朋友欺负了,他不能还手,不能不按着墙上的规矩忍气吞声。
身边又没有父母在,没人替他出头。现在已经二十多岁的人了,可是身边仍然没有一个人能稳定的伴着自己,让自己依靠。
谢轻舟顿时有些惶然无措,在浴缸里泡着热乎乎的水,让自己沉浸在暖洋中,试图要用这种方式洗去心里的寒凉。
直到整个人都晕乎了,谢轻舟才披着浴袍出来。
擦擦头发乖乖地躺在客厅的卧椅上,准备等到万重山回家再去屋里睡觉。
人不知怎么了,忽然疯笑几声,死死地抓着自己。若是被人见了,定说他是个神经病。
谢轻舟只觉自己好像在打一局毫无翻盘机会的残局,可他还没放弃,哆嗦着拿起手机给万重山发了条信息:
“我要锁门了”
他的上下眼皮已经在打架了,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白天在公司盯着电脑和图纸就够累眼了,睡了才不到一个小时,桌上的手机就不停的响了起来。那头的声音小心问道:
“你好,万先生在我们酒吧喝醉了”
电话里的嘈杂声轰隆隆地传过来,谢轻舟忙应了声好,让他交代了地址挂下了电话。又穿了鞋,毫不拖沓地拉了外套就跑出去了。
半夜三更的,谢轻舟好不容易等来一辆的士。
上了车,他恍惚的看着窗外,寒冷的风从他脸上划过,一道一道,整张脸好像都冻僵了,司机往后视镜瞄了一眼,哀叹一声,说道:
“小伙子,到咯”
谢轻舟这才把车窗关上,拿了一张整钱给司机,匆匆地下车了。
上一次这么晚出门儿的时候,都是上学那会儿了。
这回也是头一回要把喝醉的万重山拖回去,谢轻舟捏了捏拳头,问自己:
“我真能把他拉回去吗?要是他不走怎么办?”
幻想了许多种后果,在酒吧门口犹豫了一下,想想还是进去了。
他一眼就瞧见万重山孤零零地趴在桌上,人人都在狂欢,就他喝的跟死人一样。
谢轻舟上前吃力地把他拉了起来,万重山还迷迷糊糊地问道:
“宝贝你怎么也来喝酒了?”
谢轻舟左顾右看有些紧张,只觉拉着个大男人有些难看。万重山一大高个,身上的肉还结实得不得了,一下子没拉住就往地上蹲了。
他只好暂时松手把身上的大衣披到万重山身上,那人抬头看了看自己,确认是谢轻舟才继续往停车场走。
停车场大如好几个篮球场,找车成了痛苦的过程,又走了一段才停下。转身摸了摸万重山的口袋,终于找到钥匙。
好不容易把人塞到后座,谢轻舟坐回驾驶位,往背后一靠,身后都出汗了。
他被车里的味儿呛到了,可是怕万重山受凉不敢开窗。
路上柔柔地唤了几声万重山,求他别睡着,要是睡着了他真不知道怎么把人拉上去,真是令人头疼。
到家的时候谢轻舟捂着他的嘴,怕他吐一地,拉进浴室才让他吐了个干干净净。一边嫌弃着折磨人的味道,一边谢轻舟还得给他洗头洗澡。
热水一冲,整个浴室都充满了一种奇妙的味道。空气中弥漫着的臭味,仿佛是有人在煮什么不可言喻的东西……妙不可言。
谢轻舟条件反射似地开冷水把四周都冲了一遍,然后又离万重山远远的。举着淋浴头把他从头到尾都冲了个干净,自己身上都有味道了。他只好停下来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
他捏着鼻子把毛巾扔到万重山头上,那人突然清醒了不少,慢慢地跟在他身后往房间走。
谢轻舟给他吹干头发,尽管心里有许多不满,但仍温温柔柔地推了推他,好心说道:
“重山,去睡觉吧,我去洗衣服”
见他躺到床上去才放心走出房间。
本来可以直接丢洗衣机的,可是谢轻舟怕以后从里面拿出来的衣服都会有一股呕吐物的味道。
他越想越恶心,摇摇头把衣服过了一遍水放在盆里泡着,又洗了三遍手才回到房间。
他没有醉过,没有吐过酒。不知道人喝醉后会吐出来那么些东西。
“怎么还不睡”
谢轻舟问着,理理被子把他推到一边躺下。
自己可是很累了,万重山却很精神,一个劲地往身上靠。为了让他快点睡着,谢轻舟只好抱他。
万重山梦里碎碎念着,不知不觉地抓住了谢轻舟的手。就算是睡着了也会在潜意识里折磨么?
谢轻舟仅仅是稍微挣扎一下,万重山就捏着不放。即便这样他也感到足够的安心,何其幸运万重山还惦记着自己,哪怕只是身体。
万重山支配他惯了,有时候谢轻舟闹脾气也不能让他看出来。现在越懂事儿,越觉得彼此陌生,他恐惧这种若有若无的疏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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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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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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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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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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