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灶房守着药炉,怎么也想不明白,玉儿怎么这么容易受凉。先前是他受了伤,加上剖宝儿那时候伤了元气,成天和万重山不愉快,补了很久才补回来。宝儿上学后他常常锻炼,也壮了十来斤了,已经很好了。或许是我生的弱胎身子底本就弱吧,也是我粗心,让他喝了那么多凉米酒。
“岐儿,快吃饭吧。玉儿他没事儿的。”
夜子郎要刷碗了,不禁催促了声。我摇头,只拿了块鸡蛋糕吃下。
看我吃不下饭,他一洗好碗筷就拉着溯儿过来坐下,笑道:
“吃嘛吃嘛,伤风感冒而已。咱们玉儿不贪吃,这两天好像逼着吃了些太油腻的,等他醒了我煮点儿梨汤,喝完就好了。”
我点了点头,赶忙喝了口水,表示自己已经吃饱。夜子郎看了看桌上一堆剩菜和肉汤,不一会儿就起来倒了。
“给牲畜吃去,这些再热就不好吃了。”
他忙去了,给牲畜拌糠,给兔子割草,喂过冬药。我抱着溯儿,她时不时往外头看,说:
“狼亲要帮忙,流汗臭臭!”
我忙带她去给臭狼帮忙,提提菜篮子,帮他浇浇菜,一直忙到天都深蓝了才回屋。
“真好,女儿从小就贴心。”
夜子郎夸她,也是我的心里话。玉儿小时候娇气,跑步跑不了几步就大喘气儿,不喜欢往孩儿堆里扎。他只找兔子们玩儿,或者跟着我们走到院子里自己玩。
他爱干净,常嫌弃小鸡小鸭太臭了,又害怕猫和小狼狗,兔子臭,他却喜欢,说是都白白的。狼一生只能有一个伴侣,我不谙世事,夜子郎把他当成唯一的骨肉,生怕磕着碰着。太遗憾,玉儿小时候该糙养一些的,和现在的溯儿一样。
天气冷了,我们仨又在灶台边坐了一会儿,烤烤火。回屋的时候,夜子郎端了一碗药汤。火急火燎地去把玉儿唤醒了,我抱着溯儿都跟不上他。
“快喝,喝完了才好起来,要不你以后别回来了。”
我一进门就见夜子郎端着碗骂人,可是玉儿缩在被子里就是不起来,还发脾气,说死不了人。我忙去摸了摸他的额头,都是沁的冷汗,真把人气个半死。
“爹爹来了,爹爹喂你好不好?”
我道,接过碗使劲儿把玉儿从被窝里拽出来了。臭崽子脸上两块红通,又不吃药,我喂了一口他直皱眉,不会儿又抢过碗整碗咕噜了。
“回自己屋去,这样横在铺上别人还休不休息?”
夜子郎不大爽快,坐在桌边教训起来,玉儿也倔,直道:
“这就赶我走了,要是溯儿,你们该供起来了。”
我气急了,却也无话可说。夜子郎呆不下,抱着溯儿到楼上去了,我也拿着毯子枕头上楼。他刚喝完药,晚上饭也不吃,一个伤风着凉就火大,我拿他没办法,也不想夜子郎骂他,在楼上睡了会儿忙下楼给他煮面吃。琇書蛧
“爹爹知道你生病了,不舒服。随便你,就是把夜子郎赶出去也没关系,就是不能不吃饭。”
我叹了口气,小心端着碗给他喂面吃,生怕烫着他,用勺子碾断了喂的。
玉儿红着眼眶吃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说:
“我就是不喜欢这样,你们把我弄丢了这么久,我从小都没被人疼过,可你们会像疼小孩子一样去疼溯儿一辈子,我小时候…都没被这么疼过!你说我生下来就虚弱,可是他明知道肉胎不好成活为什么还要你把我生下来,你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吗!你知不知道,家里这些药材要往外送出去,要和药厂的人来往,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什么…意思……?”
我愣了愣,一时间没法消化这么多信息,只顾着给他喂面条吃,他急红了眼,吃了一半也不吃了。突然起床收拾包袱要回家,我忙擒住了他,可是玉儿像疯了一样要回去东城,我也快疯了,只好跟着他,要和他一起去。
我们本要出门了,谁知道夜子郎冲了一下来,一手刃就把他劈晕了过去。
夜子郎自知理亏,我与他也无话可说。玉儿半夜一直在做噩梦,念叨着,他很害怕,爹爹和狼爹都不要他了。我只敢将泪吞进喉底。我知道,我一旦变得软弱玉儿就不得不把自己变得铜墙铁壁那般。从来就不是冲动的人,今夜为了我才对夜子郎不敬。
我不是讲礼仪孝道的狐狸,如果夜子郎被他打了,应该也不会还手。打一架也好,打一架也好。
我默念着,小心将玉儿护在身前安抚。他方才喝了碗药汤又吃了面,现在正睡得深,只是不忘抓着我的胳膊,脸上都是泪痕。
“岐儿…“
身后是夜子郎在唤我,我不想理他。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那一下手刃正下在玉儿的后脑勺处,那么大手劲儿,我多怕他醒不过来,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一定要动手?
“岐儿,你起来,我看看崽子。”
他又道,小心上前几步,我直将他嗬退了。
“有什么可看的,闭着眼都知道这一下去连脖子都紫了,你去寻个凉快地儿死去吧,你去死啊!”
语罢,夜子郎也愣住了,又忙上前给玉儿把脉。我实在不想再见他了,忙起身出来。
“溯儿…”
我念道,忙跑上楼了。
“溯儿。”
我唤道,溯儿害怕地躲在角落里,夜子郎没哄她睡着,地板只有一层褥子,冰冷的像霜冻过一样,我一去抱溯儿她就委屈得直哭,像是被什么吓着了。得有两个时辰了,难道她这两个时辰一直自己待在墙角里吗?
“对不起,爹爹以为你睡着了,你哥哥生病了,我才没来抱你,对不起…”
我又气又难过,不知道溯儿会不会出什么毛病,直抱着她下楼了。她一直抓着我,我哄了很久很久才安静。我此刻恨自己没照顾好她,自责得想撞墙。可是冷静想了想,夜子郎干什么吃的,明明也不用照顾玉儿,居然在厅上坐了那么久,难道他不知道溯儿没睡着吗?
“夜子郎!”
我呵斥了声,没忍住,过去屋里给了一巴掌。他直勾勾地看我,又委屈起来:
“你打我?…你打我?”
“你自己看!”
我说,直把溯儿扔给了他,他一看孩子就明了,又争辩:
“你怪我做什么,是她自己不睡的,抱着枕头啃了半天,你打我作甚!”
“那你也不能真的把她扔在楼上啊你哪怕把她抱下来呢,吓成这样。”
我道,忙拿热水壶给溯儿冲奶喝,喝完应会好些。
“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我不会带崽子,这样你满意了吗?”
他一边说,溯儿一边在他身上挣扎,不会儿就把他的脸抓出来两道血痕,我忙把崽子抱回来喂奶了。溯儿看到吃的好多了,抓着奶瓶自己去了小榻上躺着。我不知道怎么了,看到夜子郎脸上又是巴掌印又是血痕就来气,忙去拿剪子来把溯儿的指甲都剪秃噜了。
“爹爹,走开”
溯儿说道,拿脚蹬我肚子,我被她踢得肚子酸疼,只好算了。
“不能抓人,知不知道?”
我道,拿竹枝打了打她的手心。打得轻了,她不怕,转头继续吃奶瓶。
“知不知道!”
我道,这回发狠把她手心打得一道道红线,她疼哭了,拽着我的手不让再打。
“你不听话,爹爹不要你了。”
我说,正起身要走,她就叼着奶瓶拽我衣服。她还哭,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索性不哄了,坐在身边看她哭,看她还能哭多久。
这天本是她生辰,我却心力交瘁,坐了会儿就睡过去了。
我梦到给溯儿买奶油蛋糕去了,八寸的,一个一百五十块。也不是纯牛奶油。
那个卖蛋糕的人说:
“怎么,嫌贵?买不买?”
“买!”
我说,给她挑了一个有什锦夹心的。
“老板,那些什锦要碎碎的,花生米大,我崽子小,吃不了大块儿的。”
老板笑了笑,指着一个大盆里的水果说道:
“你想得美,都是糖水罐头,泡久了都面,你以为能给你新鲜水果?”
“没事,您接着做吧。”
我道,溯儿爱吃饼干,我又指了指桌上那包饼干,笑道:
“加这个饼干碎铺在面上吧。”
我梦得乱七八糟的,看到他加了饼干碎就跑去买豆浆,那个豆浆很奇怪,在标签上写:
‘酸臭袜子风味豆浆’
我吓得从那家店门口跑到了蛋糕店,梦到最后也没吃到蛋糕,只知道有两层什锦夹心,上面还有数字。
醒来的时候,玉儿已经不在大床上躺着了,夜子郎也不知道去哪里,只有溯儿在我身边玩着。
“爹,我好多了,一会儿就要出去了。”
迎面是玉儿捏着个烧饼过来,他笑着,十分温文,一点儿都不像昨日发疯的玉儿。
“没好全,你不是说宝儿有人带吗,你多待几天,让爹爹好好照顾你。”
我道,忙抓住了他的胳膊,可是他又侧过面拒绝了我。
“狼爹说了,只要我一回来,你们俩就闹分开。”
“那是他不好,你知不知道,他昨天还把溯儿丢在楼上好久,溯儿差点儿吓得魂都丢了。我不听这些,我只要你答应我再住几天。”
我道,忙将他抱紧了。
“好吧,我只是怕狼爹不高兴。”
话音刚落,夜子郎就过来了。玉儿现在特别怕他,低声说,夜子郎一早起就明里暗里地编排他。
“走吧,咱们去吃早饭。溯儿,出来吃饭了。”
我道,带着两个崽子往饭桌边走。夜子郎见我一句话也不和他说就背上背篓拿着镰刀气呼呼地跑去割兔儿草了。
怎么会这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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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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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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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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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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