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背过身了,抱着自己,像是回忆起了十分令人作呕的事。从他的颤抖中,我猜到了,这一定是件违背人伦道德,身为医者最无法承受之事。我想,药书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药名,臭狼都在神山看到了。
于是他失眠了一夜,忍着不翻来覆去,生怕我担心。可这头狼在身边这么多年了,夜里什么时间起夜扯几次被褥我都能预算到,现在一动不动地,我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我不能劝,毕竟没有立场安慰,只能这样一直陪着他熬到了晨曦。
洗漱后,臭狼就没再出去了,怕撞上玉儿。我原以为他好了,谁知道一大早就和玉儿闹脾气,多好的清早,煮了一锅玉米棒粥,偏偏只有我和溯儿在吃。
玉儿是不愿意下来了,宝儿睡得早,万重山端上去吃了,臭狼一口水也不喝。我想起来他药没吃,忙自己先喝给他看了。还是玉儿买的,狼和狐狸都能喝,说是喝了调节激素和维护泌尿的,我也不太明白,只知道臭狼喝了半盒脸都嫩了不少,也不会烦人了,春天的时候,老狼头是很容易烦躁。一早我也好声好气儿地劝着出去喝完粥,谁知道这人不听,干坐在床边也不让我出门。
“等玉儿下来,他必须过来赔句不是!我就要溯儿怎么了?我为了溯儿委屈过他?”
他道,看了眼角落里睡着的溯儿,小心给掖了掖被子,挠心挠肺地不痛快。
“好!随你!”
我道,立刻倒头大睡。我实在经不住困意,臭狼真能撑,玉儿早下楼了,就是不愿意过来给他赔不是,他也罢,沾着枕头就睡过去了。
玉儿简直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等狼睡过去了便偷偷进屋来向我赔不是,说昨晚不该骂人,我不怪他,只是告诉了他臭狼的事,反而让这孩子内疚起来了。
“我知道错了,我去买只烧鸭,爹爹你别说我买的,他知道了肯定不吃。”
他道,没等我拿钱给他就出去了,结果不一会儿又回来找我换钱。
“呆子,不把我当亲人,快拿去。”
我道,将平日拿出来用的银两都塞给他了,他不肯拿,非要把几张红票子放下才肯拿走。其实换做我也不肯拿的,所以,只好暂且收下了。
臭狼这一觉睡了很久,溯儿醒来后吵着要狼亲推车出去走走,好大的哭声都没搅醒他。我也疲惫不堪,带着溯儿在路上闲走眼皮子就是撑不住,差点儿给带沟里去了,毫无夸张的成分。
有时候出门想着穿点就行了,谁知道突然就冷了。有时候想着熬这一点儿鹰不要紧,谁知道困意怎么挡也挡不住。好在玉儿看不过眼,来帮忙牵着了。xiumb.com
“爹爹,你先去看看狼爹吧,他好像不大好。”玉儿说着,牵着溯儿也有些出神,我们便都回去了。
一开始我也不觉得有什么,或许是臭狼说了什么梦话吓着崽儿了,可当我一到房内,我便瞬时明白了玉儿的那种担忧。
“臭狼,我来了,我回来了,我是带溯儿出去散散步,怎么了?”
我道,忙将他的衣裳捡起来了。夜子郎光着身子跪在床前,不知怎么了,望见我时眼里竞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岐儿…岐儿…”
夜子郎后知后觉似地,忙将衣裳胡乱套上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便锁上了房门,又像是看到什么新奇玩意儿一般,拿着捆被子用的布条绑住了我的手。他极有可能是做了噩梦,我也懒得挣扎了,索性陪他坐着。
“岐儿,不要恨谁了,忘了过去,好好地陪我和崽子过下去,别再离开了。”
他乞求着,生怕我一个起身再寻不到踪影,可是我没有,我只是挣开带子狠狠地给了自己几个巴掌,臭狼怕得发疯,忙将我锁死在他怀里了,我也没什么好对他隐瞒的,直笑道:
“臭狼你觉得这几个巴掌打到脸上疼吗?不会疼的,自我有意识起,阿爹阿娘就是这样打我的。我不会离开,因为我从来就没有恨过你,我若离开,只是想得一个自由。”
话落,夜子郎更是十分不解,一只手直抚上来,轻声问道:
“那岐儿打自己是为何呢,多年后你若还是如此自伤自害,叫我在地下怎么安心?”
见臭狼那张脸苦得不能再苦了,我也不想瞒他,只付之一笑: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人想忘就能忘的,否则之前我离开的时候你怎么不忘了我?你一定想过要忘了我,甚至要和我分开,可是你做不到,我也一样,我做不到忘记过去,因为记忆一旦存在就是种十分可怖的威胁,何时何地,但凡有一点与往日相似的情景都会让人想起。你和玉儿闹别扭时是这样,你见到我同别人说话是这样,你会想起从前种种,还怎么忘呢?见到玉儿,难道你不常常想起来他幼时的模样吗?孩子这样惹人心疼,怎么也打不下手。”
这次臭狼不选择沉默了,反而十分赞同我的说法,并道:
“对不住,岐儿,我虽总说从没想过与你分开,可心里的确想过无数遍。我恐你不喜巽风泽,恐你过腻了有我的日子,倘若…你贪新鲜,你夜里偷偷出去吃花酒,你变了性子,从前…你不会说你喜不喜欢,你只是问我什么是喜欢,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会笑的…狐岐,现在你真真正正地明白了,能否纵容纵容我?我还没有让人知道,我要和他们说狐岐不是一个木头脑袋,要让他们知道狐岐不是外头有人,我还要让玉儿生气,我要让玉儿明白,你最在乎我,可以抛下他们兄妹俩的在乎!”
夜子郎说着,脑袋不住地依在我肩上,虽是一脸欣慰我也得打住。
“这个就算了,玉儿会笑话你的。你想想万重山父母,崽子年年在咱们家过年都舍得,再看看你自己,三两句话就像是和崽子成了冤家。玉儿刀子嘴豆腐心,一听到你在叫唤就跑出来了,急得眼里泪花直转。”
我只叹世事弄人,玉儿偏偏躲在门口听了许久,再进来时已经一脸笑颜。
“爹爹,我要回去上班儿啦。”
玉儿说道,我同臭狼都不约而同地走去问他了:
“这才初几?不是说过了你元宵再出去吗:“
我问他,直牵着他的手坐到床上了,不让走。臭狼也是百般不舍得,才被哄了一会儿,这下直把房门给锁住了,又站在一边盯着他不放。
“谁教的?教你这样撒谎?答应了人又出尔反尔了,越来越退步。”
一听他这么早就要回去,我俩把什么都忘了,谁知道玉儿坐了会儿就开始笑,只见他半掩着嘴凑过来了,极小声地对我说道:
“狼爹吃我的醋,逗他玩玩。”
我反应过来,臭狼也在一边不可思议起来:
“笑什么?以后都这样骗人了,一会儿初一一会儿十五的,像话吗?”
玉儿是笑点太低,听他这样教训起来直捂着肚子笑得无法控制,这下臭狼才反应过来,狠狠瞥了他一眼就开门出去了。
“阿爷怎么了?”
“阿爷怎么了?被人当乐子了,还是宝儿好,从来都不叫人伤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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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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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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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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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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