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吃完奶真的不好立马睡觉,她又打哈,我正想抱起来走走,臭狼先我一步,又恢复正常,抚了抚我的背要我休息。有他在,我当然放心。只是也闭不上眼睛,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完成。臭狼也许伤心够了,放下溯儿后躺到了一旁的卧榻上,好像在想什么事情想不明白,他这样又闹了一场,我实在很担心他的咽喉,忙起身了,却被他叫住。
“啊!啊?”
臭狼连两声气词也快发不出声音了,真是叫我担心,这也没什么,我也直说:
“没闻到自己咽喉都是血腥味儿?我去煮点药汤,不然我不会心安的。还有,你心寒得太早了,这点胭脂是溯儿拿人家的胭脂盒玩儿才沾到我身上的,我不是那种人。”
我道,臭狼依旧放下身段来牵住了我的手,随后便将他穿热了的棉外衫给我穿上了,就算是根木头,也很难不心疼这样一个人。
“回去躺着…我是叫你回床上躺,死臭狼,你脸红什么?”
我道,也是不敢再看他,拿了点药直冲楼下了。其实在厨房熬药的时候,我特别害怕臭狼会偷偷地带着溯儿跑,这么好的机会,如果是我,我就先把孩子抱走了。可惜臭狼到底是臭狼,他的心肠比柿子软,我端着碗回房时他还保持着站着等我回来的姿势,溯儿哭了一声他才急急忙忙地过去哄。
过去,若是有人欺负我,又或是我受了伤,我做错了什么,臭狼总是说,摸摸右肩头,岐儿不乱想,我们岐儿什么都不乱想。他总是这样,不管是大人小孩他都愿意去哄,我一想起来就过意不去,这碗药,想也没想我就拉了个凳子过去,坐在他身边喂他了。
“药材少,我就放了青草、川贝、枇杷叶、胖大海…啊~你倒是张嘴?”
看着臭狼那个闭嘴不喝的模样,我是直皱眉,这么大人了,不会喝个药都要让人灌下去吧?拜托,溯儿都比这个做狼亲的勇敢。
我又摇头,不对,臭狼是老师傅了,该不会觉得我这样一通煮有什么问题吧?
“臭狼,我的方子有问题?缺了什么,你说!不是…你写吧。”语罢,我忙伸出了手,臭狼果然在我手心画了起来。
一个猪头,又加一个糖字…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计较。
“我去拿蜂蜜。”
我道,火速地挖了两勺蜜进去,这样一折腾药温也刚刚好,根本不需要喂,只是臭狼不高兴,自己端着碗就是不喝,一双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我,特别吓人。
“好吧好吧,我喂,不过要是喝完了你还不休息,我就把你从阁楼扔下去。”
臭狼被我逗乐了,也不好意思让我喂,自己端到桌上喝了,我实在很累,没来得及加被子就睡过去了。这一夜无比好眠,我头一次在这个地方睡得这么香。也不全然因为臭狼,是我自己放下心了,看到臭狼还活着,我猛得觉得我缺的功德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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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漫长,醒来时天还是黑的。我睡醒了,就是睁不开眼,只能闭着眼胡思乱想。摸了摸臭狼圈在我腰上的手,很温热。也不知道是不是生了溯儿的原因,我和臭狼的摩擦是越来越多了。虽然现在还没有一个人能让我为她/他像臭狼一样不要命也不要自己,可是臭狼在我心里,的确是很重要的。
我没想过要敷衍他,这么多回吵吵闹闹分分合合后反而让我意识到,我和臭狼可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条路很坎坷,会有很多磨难,对臭狼来说,说不定这才是痛苦的开始。
很早之前彩云仙子就暗示过我了,我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要离开巽风泽。我这样软弱无能的人遇事只知道逃避,而臭狼,他自强独立,根本不需要谁保护谁教导。而我,明知道他重情又怎么可能故意伤害他?我只是真的没想到,臭狼手腕上多了好几条疤,有一条最深的已经愈合泛白了…
我怎么这么粗心呢?和这样细心的臭狼生活了几十年,竟然还是这么粗心大意,他来了这么久我都没注意到。我认得出来这种缝合方式,绝对是外头的医院才会这样缝…不用问,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难怪他说起玉儿这么激动,想必玉儿心里也在痛骂我。
奇怪,我明明就是很不喜欢他,怎么摸摸他的手心就会觉得心很疼呢?我真的不明白,我只知道,倘若是别人害得他这般患得患失,我一定手刃了那个畜生。
一定还可以弥补,对不对?
“臭狼,我得下楼帮忙做饭了。你要吃什么,写在我手里。”m.xiumb.com
我抚了抚他的头顶,说话声极其地缓和。想必臭狼早醒了,一见我冷静非常,伸出手指在我手心画了个圆圆的东西。
“煎饼?你不能吃…”
我忙起身烧了壶水,又拿一小罐菊花给他看。
“臭狼,你只能喝这个,等我去煮两个鸡蛋,再吃点粥好不好?”
我道,臭狼却也起身把菊花收起来了。
“空腹,不能喝。”
他道,声音已然好了许多。
“我知道了!昨天煎的那个药水,你得连续喝三天,越浓越好!看着点儿溯儿,我下去啦。”
药不太够了,我想也没想就冲去药铺买了一些。回来的时候,阿婆正在洗菜,边上有一颗腌的洋白菜,味道特别香甜。
“这么早,你跑去哪里了?”
阿婆问道,又看我手上的药袋,直把手上的菜放下来了,满脸担忧。
“唉,是不是生病了,回去躺着吧,本来我一个人做这些也忙得过来。”
我头疼了,我该怎么向阿婆解释屋里藏了只狼…
“不是不是,这个都是降火药。”
又一番解释,一锅水滚了,菜也炒了起来,都温着,阿婆终于明白好好的那个人怎么跑过来的,我实在很累,劝她去休息一会儿,自己也上楼睡回笼觉。床很小,一动静溯儿就哭,平日她也不会和我挤着,现在臭狼来了,我根本不敢躺下去,很怕把崽儿吵醒了,那别说是回笼觉了,可能午觉都没得。
“来。”
臭狼说道,一把将我拉上了床。溯儿就在中间睡着,我最多再挪一个位置,翻个身。虽说平日也不是大字躺,可是总会有想舒展一下四肢的时候,一旁臭狼又紧抓着不放,让人燥热。
“溯儿…瘦了…你们…吃的什么…”
正要睡过去,没想臭狼又开始磕磕巴巴地说话。怎么能不瘦呢?这不像家里想吃肉就吃肉想吃蛋黄羹就吃蛋黄羹,何况一天两趟跟着跑,别说是孩子,大人也瘦。
“都一样吃,在巽风泽也不是每天大鱼大肉,臭狼太久没看到她了,才这么以为…”
我心虚得不行,臭狼也一眼看破,又护住溯儿开始哽咽。
“回去吧…这儿的地气…狐狸住不得…岐儿…心狠…她受罪…”
我忽然觉得好累,就是这样,我最害怕的情况终于发生了。那种被人抓住双脚的感觉,无从反抗,无从解释。爱从保护变成了枷锁…还能叫□□吗。
是不是杀了臭狼,就什么事也没有了?我好想他消失,变成一条路,我需要的时候他让我踩,不需要的时候我也见不到他,这样很好,如果臭狼的尸骨能够幻化为炫的晶石任人踩踏,那将是一种无上的美丽。
“臭狼,你为什么没有死?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真的很多余吗!?溯儿我都让给你了,你还要怎样!”
我再也没办法冷静地躺在床上回忆家里的那条棉被,也没有办法再和臭狼待在同一个空间里。愤怒,羞愧,嫉妒,失望,堕落,后悔…所有的情绪都一锅炖了,锅炸了,我只有在走廊尽头吹吹风才能冷静,不知道把溯儿从这儿的栏杆扔下去会不会把她摔得粉身碎骨,我想了很久,风吹到身上时肚子里就好疼,越疼我就越敢想。没办法,不管崽子几岁都是这样,积攒许久的怨气无处发泄,不是拿自己出气就是开始诅咒,臆想,阴暗地在脑海里策划着所有惨不忍睹的东西。
我明明有在好好过自己和女儿的日子,连老板娘都说一个人带孩子再正常不过,多个人,只是多了张嘴吃饭,她夸我勤快,比过很多人了。
跳下去,跳下去,割下去,割下去,把红的吃干净,把绿的抹匀。白的是朱砂,红的是狐狸。
我想了想,还是跑回了屋里去。臭狼伤心够了,傻傻地靠在床柱边看地板,这个时候,溯儿太碍事了。
一个字,一句话也没有,终于轮到我做一回畜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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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半个时辰后,臭狼已经没办法坐起来了。我见他被我折腾得动弹不了,心里也高兴。他这样一句怨言也没有,我便好心去楼下端了碗白粥来,又加上了两勺辣王椒拌鸡蛋羹。
“臭狼,你猜我是拿来喂溯儿…还是喂你?”
我好开心,便自己先吃了一口给他看,又小心将他半扶了起来,臭狼看起来像是快把眼睛哭瞎了,还好,他不会有小哭包崽子,不然我一定捏包子一样捏死他。
“吃啊?”
递过去第一勺,臭狼吃得很勉强,没完全咽下去便吐在了手巾里。我不太高兴了,便舀了一小勺要给睡梦中的溯儿喂。臭狼也不是动弹不得,猛得将我手里的粥抢了过去,自己慢慢吃了起来,一口泪一口粥,吃得很高兴。
“岐儿…不记得我…很爱吃辣…蛋羹…不能放糖…”
他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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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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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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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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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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