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吴孝民看情况不妙,站出来打圆场道,“马大人有所不知,我们金国地处辽东,对中原之事本就是一知半解,因而事先并不知穆节度乃是宋臣,所以才生出此种误会。”
马扩当然不信这种鬼话,可他同时也明白,不管穆栩是出于何种目的,才故意如此折辱金国使者,但他名义上的确是宋臣,真要深究下去,这事怕是会一团乱麻,于两国合作平添变数。
心思急转间,马扩已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便顺着吴孝民的话道,
“原来如此,那确实怪不得贵国。不过想来穆节度也定是由于一点误会,才无意伤了小王爷,本官会将此事禀报我家天子,申饬一番他如何?”
完颜宁吉几人都听懂了马扩的言外之意,那就是告诉他们,大宋不追究金国私下联络穆栩之事,反过来金国也不许借完颜孛迭挨打一事,故意无事生非。
完颜孛迭自是对此极不满意,正想开口反对,却被叔叔完颜宁吉拽了下袖子,只得忿忿不平的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随即就听完颜宁吉道,“也好,那就依马大人之言。”
“如此,那本官二人就先行告退了,还请小王爷好生将养身子,我等也好早一步出关前往贵国。”
“二位大人好走!”
待送走马扩二人,完颜孛迭抱怨道,“王叔,难道侄儿这顿打就白挨了不成?”
“自然不会白挨,那穆栩如此羞辱于你,何尝不是再打我大金的脸面?但眼下当以大事为重,等剿灭了耶律延禧那厮,再回头与宋国算总账。到时将那穆栩搓扁揉园,还不是都依你。”
“好吧,侄儿听叔叔的就是,那我等何时离开宋国?”
“莫急!你先好好养伤,趁此良机,我得派人好好了解一番,宋朝在燕地的统治。”
接下来一段时日,完颜宁吉便借完颜孛迭养伤为由,一直在燕京停留,并派细作四下活动收集情报。
最终,经过汇总得来的消息,让完颜宁吉得出个欣喜若狂的结果,那就是宋朝在燕山府(大宋收复燕地后改的名字)的统治,可谓是千疮百孔,很不得燕人民心。
而究其原因有三,一换官、二授田、三盐法。
先说换官,根据北宋的制度,收复地区的官吏需遵循《换官法》。
所谓《换官法》,就是即许官员武资换文资、文资换武资,乃是宋朝重文抑武政策下的产物。
但众所周知,在宋朝文官和武官的地位,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因而但凡有条件,许多官员都想做文官,而不愿做武官。
大宋原本的官员,早习惯了这套制度,倒也没觉得什么不好。可燕地那些投降官吏则不同,他们突然被要求换官,就需要不停在燕山、汴梁、太原等地奔波往复,累年不能结绝,使得他们心生怨念,甚至已有人生出叛逃之心。
再说授田,要说此事就得说到常胜军,这支由宋朝收编自辽国怨军,而改编来的军队。
辽天祚帝天庆六年,渤海人高永昌杀辽东京留守萧保先,自称大渤海国皇帝,改元应顺,占领了辽东五十余州。天祚帝遂派宰相张琳讨伐,不想在沈州被支援高永昌的女真兵所败。
其后,天祚帝便授燕王耶律淳为都元帅,招募辽东饥民,取报怨于女真之意,谓之“怨军”,分为前宜营、后宜营、前锦营、后锦营、乾营、显营、乾显大营、岩州营,共八营约三万人。
在经过几年征战之后,怨军战至剩下五千余人,首领为郭药师。后奉耶律延禧之令,在营州、平州一带防守金国。
待耶律延禧西逃夹山之后,他们就成了一支无主之军。就在这个时候,燕京的耶律淳降了宋朝,怨军首领郭药师见状,便也干脆投了宋朝。
赵佶对主动来投的这支汉人武装极为厚待,不止赐名为常胜军,允许他们扩编至五万人不说,还命燕山府宣抚使辛兴宗为他们授田。
辛兴宗这厮不管不顾,为了完成赵佶的指令,竟强买强卖燕地百姓田宅,使得许多百姓流离失所,无田可耕,可以说大大失去了民心。
最后再说盐法,在宋朝收复燕地之前,此处盐价不过十几文一斤。
等宋朝建立燕山府后,辛兴宗为了筹措赎买田宅之银,便令新来的提举官将盐价涨价,那提举官贪婪无度,拿着鸡毛当令箭,呼朋唤友来燕地发财,将盐价一下往上调了十几倍。
如此胡作非为之下,燕地汉儿对大宋朝廷的好感,已然是逐渐消失殆尽,暗中怀念辽国者不在少数。
这在完颜宁吉看来,可不正是天赐给金国的良机吗?
这厮暗自打定主意,待回到辽东之后,定要劝说完颜阿骨打,一旦剿灭耶律延禧,便顺势南下占据幽燕。
为了做成此事,原定要让完颜孛迭在燕地修养一月的计划,也被完颜宁吉改为半月,一行人匆匆往古北口而去。
路上自是经过了檀州,被封在此处的耶律淳连面都没有露,据说是身体欠佳,所以未能出迎朝廷使节。
完颜宁吉等金人面对这伙辽人时,个个显得趾高气昂,马植也没觉出什么,想当然以为这是人之常情,只有马扩深觉不妥,心中隐隐觉得不安。xǐυmь.℃òm
但没容的马扩多想,次日方一天明,完颜宁吉便催促众人赶路。就这样,宋金二国共计近三百人的队伍,没有任何防备的踏出了古北口。
当夜,一行宿于荒野,完颜宁吉在帐内半睡半醒之间,忽然察觉地面有所震动,出于打仗练就的警觉,他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这是有大量骑兵在靠近。
完颜宁吉当即一个鲤鱼打挺起来,随意披挂一番,就抄起配刀来到帐外,却见不少金国士卒皆出来查探情况,连有伤的完颜孛迭都不例外,只有不远处宋人营帐依旧一无所觉。
顾不上提醒马扩他们,完颜宁吉当头便问护卫头领,“今日扎营前,可曾派出斥候?”
护卫头领白着脸回道,“王爷恕罪,此处已是我金国境内,距大定府不过百余里,所以属下…”
“所以你就放心睡大觉是吧?废物,若来的是我金国人马还好,如若不然,我非宰了你不可!”
完颜宁吉一把将护卫头领推倒,神情凝重的来到完颜孛迭身旁,追问道,“你可曾事先向国内通报我等行程?”
见完颜孛迭摇头,完颜宁吉越发不安,随即下令全员戒备,并命人去通知马扩一伙。
好在马扩他们早被这边动静惊醒,此时已寻声而来,一见完颜宁吉便问缘由。
“本王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只能根据地面震动判断,约有一支千人骑兵,将我等围于中央,正在四面合拢。”
马扩与马植对视一眼,不死心的问道,“会不会是贵国兵马?”
一旁的完颜孛迭插话道,“恐怕来者不善,若是来的我国兵马,没道理不派人前来接洽。”
相比于其余几人,吴孝民心性最差,就听他战战兢兢的说道,“会不会辽人溃兵?”
“不会,前番我曾带兵追击辽人,早已肃清此处。”
“那来的会是哪方人马?”
见现场乱糟糟的,完颜宁吉皱眉大喝,“够了,全都给本王安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且静观其变,是敌是友,稍后便知。有这等闲聊的功夫,不如将所有马匹集中起来,万一事有不好,便各自逃命去吧。”
说着,他又朝马扩要来几十名宋军指挥权,然后就命所有士卒组成简易圆阵就地防守。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马蹄声清晰可辨,接着就看到天边出现无数火把,一点一点的向着被困的完颜宁吉一伙压来。
到了这个时候,就是傻子也看出来,这伙突然冒出来的军队,就是专门冲着他们而来。
很快这支人马便停在五十步开外,完颜宁吉正要派人上前交涉,却见敌方领头的将领抬了抬手中钢枪,随即就是一阵箭雨袭来,他只得大声指挥众人躲避。
可他们这一行是奉命出使的使团,根本就没携带多少盾牌等护具,三通箭雨之后,三百余人的队伍便死伤了大半。
眼见事不可为,完颜宁吉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向完颜孛迭使了个眼色后,叔侄二人同时翻身上马,扔下其余众人,带着三十余护卫向东杀去,企图杀出一条出路。
敌军这边,一个小校问主将道,“将军,金人要跑,可要命人追击?”
这将军不是旁人,正是奉穆栩之令,早在此恭候多时的卢俊义。
他摇了摇头,冷笑道,“不用理他们,东边有史将军带五百精骑守着,谅他们插翅也难逃。”
原来穆栩为了以防万一,此行却是派了近两千骑,由卢俊义、史文恭这对师兄弟统领,悄悄出得独石口关隘,一直昼伏夜出,早于半月之前就赶到了这里。
“那是否一个不留?”
听到部下问话,卢俊义则吩咐道,“大宋使团尽数活捉,带回云州交给使君处置。金人留下几人回去送信,余下尽数杀了。记住,一定要让活着的金人以为,此事乃辽人做的。”
“将军放心,做戏的十几个兄弟,皆有一口流利的契丹话,保证金人不会乱想。”
“不可大意,若是出了岔子,使君饶不了我们,传令进攻!”
“是,遵命!”
其后之事没什么好说的,卢俊义他们本就是以逸待劳,再加上还是以众击寡,只小半个时辰,便已结束战斗。
卢、史二人命人将战场清理一番,消除所有证据后,就押解着马扩一行向西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直到两日后,幸存的金人士卒逃到大定府,金国上下才知此事,一时之间举朝哗然。
接到噩耗的完颜宗弼,更是于第一时间亲临现场勘察,待看到死的不能再死的弟弟和儿子尸体,他简直是悲怒交加。
要知道即便这些年,金国与辽国连番大战,他们完颜家也没损失几个嫡系,可谁想只是一个寻常的出使任务,便折了兄弟和爱子,特别是死的儿子还是他唯一的嫡子,这让完颜宗弼如何能够接受。
所以,在回去面见完颜阿骨打时,完颜宗弼立即提出,要带兵征讨耶律延禧残部。
比起已被怒火冲昏头脑的完颜宗弼,完颜阿骨打这位金国的缔造者可就冷静多了,他在盘问过幸存人员后,当即就道,“不对,此事有些蹊跷!”
其弟完颜吴乞买闻言不解道,“有何不妥之处,此事明摆着就是那些契丹狗崽子所为。”
完颜宗干替父亲解答了叔叔的疑惑,“若真是耶律延禧指使,那为何只有一些普通宋人尸首,却不见宋使踪影?”
完颜宗弼红着眼争辩道,“哼,必是耶律延禧想以宋使为人质,想从宋国讨些好处。”
完颜宗干却道,“四弟,你不能因孛迭之死就失了方寸,那耶律延禧是何等样人,咱们岂能不知?这厮就是个冢中枯骨,早成了丧家之犬,如何还敢再来主动撩拨我大金虎须?”
“我看不然,耶律延禧虽是无能之辈,但与我大金有亡家灭国之仇,生出报复之心也可理解。”却是完颜宗辅出言说道。
眼看到凶手还未找到,兄弟子侄却吵了起来,完颜阿骨打当即怒了,喝道,“都给朕住嘴!一个个成什么样子,此事朕自有主张。”
说罢,他虎目一扫,殿内立时噤若寒蝉。
“宗辅,你即刻派出探子,去打听下耶律延禧近日可有出动兵马?”
“是,儿子这就去办。”
“宗隽,你替朕起草一份国书,将此事向宋国知会一声。”
完颜宗隽一愣,不明所以道,“父皇,您的意思是,还要与大宋继续合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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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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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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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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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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