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天里,他就在民宿附近的田地、农舍,还有山林走走逛逛,拍拍照,撸撸犬子和猫。
村落偏僻而清幽,在这儿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但令人享受。
顾澹可以在水畔坐一个下午,看芦苇摇荡,看鸳鸯戏水,听鸟虫的鸣叫声;也可以躺在民宿院子里的躺椅上,慢慢悠悠看一天的书。
这样的生活,给他一种久违了的感觉,还引起些许追思来。
晨风经由窗户拂进室内,天有些冷,就快入秋。
顾澹站在床前整理行囊,带的东西虽多,他打包这些东西却很快,也很有技巧。
学生时代,他经常旅游,自打毕业开始上班后,每年出游的次数屈指可数。
背着行囊,走出民宿,顾澹站在路口等一辆去县城的公交车。公交车迟迟才到,一路慢悠悠摇出山村,窗外的景致似画般,在眼前一帧帧跳过。
车进入县城,把顾澹扔在一座破旧的车站里,此时已经是午时,顾澹在车站附近找了一家面食店吃饭。
他吃到手工擀的面条,十分劲道,就是店家煮得很咸,顾澹捞面吃,不喝汤。
走出小店时,顾澹才留意到厨房角落里有位擀面条的大汉,只看得一个高大背影,还有他忙碌的双手。
宽阔的肩背,结实有力的双臂,透过这人的身影,顾澹恍惚中似见到擀面的武昕森。
武昕森擀的面条劲道,他下厨煮的面条更好吃。
似乎还能忆起味道,味道还残留在舌尖,只是那样一个人,再也不存在了。
顾澹呆呆地在厨房门口站了许久,直到老板娘过来问他有什么事,他才怅然若失般离去。xiumb.com
收拾心情,顾澹还得继续上路,从县城前往市区,再从市区坐动车去邻市搭飞机,以便返回工作的城市。
假期结束得很快,无数的旅人推着行李,迈着或轻快或疲乏的脚步从机场出来,顾澹夹杂在其中。
顾澹回到工作的城市,租住的居所,已经是深夜,
漱洗后,他躺在床上,浏览这次出游拍摄的照片,拍得是山林、田野、民居,还有池塘与狗子。
整理完照片,顾澹设置闹钟,倒头就睡,明天得早起上班。
朝九晚五的生活,一日复一日,不知不觉间春节快到了,顾澹买上一张回越城老家的动车票。
自打工作后,顾澹很少回老家,也就过年会回去一趟。
吃完年夜饭,顾母在厅中看电视,顾澹回自己的房间,将携带来的行李打开,取出衣物,挂进衣柜。
就在打开衣柜的那刻,他看到挂在衣柜里边的一件宽大袄衣,那是武昕森的袄衣。
在校时,他会将这件袄衣装箱带走,相伴左右,他还不想忘记武昕森;工作后,他把这件袄衣留在老家,封存在衣柜里,他想遗忘。
“儿子,在房间里忙些什么,出来看电视。”
顾母的唤声从大厅里传来。
顾澹走出房间,坐在大厅沙发上,陪母亲看节目。
人总是怕孤独,怕一个人,尤其过年的时候。
夜深,顾母已经入睡,顾澹关掉电视机,返回屋内,也准备入睡。
即将到零点,他躺在床上,给亲戚同事发贺年信息,收到的贺年信息也多,信息提醒声不时在响,窗外传来烟花燃放的声音,一时间十分热闹。
顾澹起身,走到窗前观看烟花,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如火树银花。
手机的信息声仍在响动,他捏住手机,望着浩渺的夜空,不由自主喃喃道:“武昕森,新年快乐。”
声音并不能隔空传递,他的新年贺语消匿在风中。
武昕森练习倒车入库,车身停入线内,轮胎没回正,车屁股歪了,教练把武昕森从车里喊下来,一通训。
徒弟光洪过来,正见师父被教练训话,在旁偷乐。
教练让另一名新学员接替武昕森,还是练倒车入库,只见那名学员老练地将车倒歪,而且是歪得离谱,车身直接横在线上,教练上去一顿爆训。
光洪凑到师父身边,笑嘻嘻问他:“师父,学得怎样?”
武昕森走开,到一旁休息,拧开一瓶饮料,他道:“比骑马难。”
“初学者都这样,师父别气馁。”光洪没听明白师父说了什么,自顾道:“我学车那会都不知道挨教练多少训,都骂皮实了。”
武昕森喝口水,回想适才倒车入库的过程,自我总结:“我车速没控制好,快了,入库后车身没能拉直。”
过了不久,又轮到武昕森练习,光洪在旁呐喊助威:“师父,加油。”
“师父,加油!”
武昕森双眼凌光一扫,他立马闭嘴。
这回武昕森将车稳稳倒入停车线内,端端正正,车身笔直,无可挑剔。
教练让他一连倒了三遍,演示给其他学员看。
在秋日学车,冬日,武昕森已经拿到车证,到年底,他买了一辆小货车。
过年时,小货车借光洪开回老家,武昕森留在城里过年,他除去租住的地方,并没有一个能回去的家。
这是武昕森在越城渡过的第二个春节,他在越城住了整整一年,时间过得很快。
一个人的年夜饭,很丰盛,摆满一桌,武昕森一人独酌。
武昕森正喝着酒,光洪发来视频通话,给师父看他家过年的情景,满满一大桌人,光洪一个个介绍,这是我妈,这是我爸,我哥我嫂……
他们一个个跟武昕森打招呼,多谢他对光洪的照顾。
光洪的家人很热情,也难怪光洪是个话痨。
“师父,徒弟也敬你一杯。”
在视频里,光洪举起酒杯,他笑道:“祝师父大吉大利年年发大财,还有早日娶个称心如意的媳妇,告别光棍。”
“就你话多。”武昕森饮下杯酒。
视频通话关闭,没有一大家子的笑语声,房间里顿时冷清了许多,武昕森不受影响,继续吃喝。
现代人的食物丰富,调味料众多,武昕森是个会过日子的人,他从网上学习做饭,厨艺日渐长进,做出的食物都相当可口。
吃饱喝足,武昕森收拾盘碟碗筷到厨房里刷洗,他系着一条围裙,做起家务活像模像样。
收拾好厨房,武昕森返回房间,坐在电脑桌前上网。
学会使用电脑对武昕森而言,比学车容易多了,他来到越城后,在装修队领的第一笔工资就用于购买电脑。
刚会使用手机那会,他就发现这个时代方方面面都离不开网络。
武昕森在电脑前坐了许久,他瞅眼桌下角的时间,放下鼠标,拿起手机,开始给熟人发新年祝贺语。
刚发出两条短语,就收到当年木苗园工友老吴的贺年电话,一通寒暄过后,老吴说:“老武啊,年初我住院那会,跟你借的一万二,先还你七千,还有五千,我这边记着帐。”
武昕森道:“不用急着还,钱你先用。”
老吴感激道:“那不行,这都借了一年,有借有还。托你的福,我闺女书才能安心读完,今年毕业了。”
老吴还钱的热情很高,执意要还。
随后老吴的女儿吴萍萍加了武昕森账号,给他转来七千,老吴不懂转账。
吴萍萍说出许多感激的话,她称呼武昕森为:“武叔叔”,显然是老吴对武昕森“老武”的称呼,误导了她。
吴萍萍今年大学毕业,其实只比武昕森小几岁而已。
夜深,听到楼下广场人群欢呼的声音,就知道零点的钟声敲响了,武昕森拿起手机,看着黑屏,他有一个拨不出去的号码,因为他不知道号码。
武昕森望向远处江畔上空绽放的烟花,他低声道:“顾澹,新年快乐。”
元月十五未过,光洪开着武昕森的车回城了,他不只一人来,还带来一名小伙子。
光洪说:“他是我们村的人,以前在红木家具厂干活,听说我在城里做装潢工资高,想来找工作,师父能收他吗?”
武昕森猜测准是徒弟回老家吹牛皮,这人才跟过来找工作,不过他没点破,只是问:“他做了几年木工?懂看图纸吗?”
装修队总是人手不够,要真懂得木工活,何愁没有工作。
武昕森将这人收编入队,随后,他又找来两名老木工,五人组成一支装修队,武昕森是领队。
初春正式开工,武昕森没有老板,他自己就是,他带队接装修活,他挣钱,发工资。
自己当老板,日子比以前忙多了,钱也挣得多。
有时白日忙完,夜里还和人喝酒,凌晨回到家里,武昕森倒头就睡。
生活很充实,挣钱很快乐,就是太忙。
武昕森从年初忙碌至年中,他意识到,一个人乏术,他不可能一边洽谈客户,一边又在装修现场劳作,需要再招人。
到冬时,武昕森的“昕森装饰”团队初具规模,他在越城北区开了家装潢店,手下有七八名员工,其中就有老吴的女儿吴萍萍。
吴萍萍形象好,能言善道,负责接待客户。
到这时,武昕森已经不大到工地干活,不过会去监工,他也不再一身灰扑,注意起形象来。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下巴总是刮得干干净净。
人们对他的称呼,也从武师傅变成了武老板。
后来,武昕森开办装潢公司,公司名沿用:昕森装饰。
他知道很渺茫,但希望有天顾澹能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导演:再次感谢小可爱们的相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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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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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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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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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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